蕭豐廣回想出門前,四弟那張虛弱的面容,恐怕時間這樣拖下去怕是要不好了,電光火石之間,他眼前一亮,“老夫人,試過窗子了嗎?”
“哎,試過了,良兒他們皆不在府中,僕從們撞了半天愣是沒撞開啊。”老夫人臉色越發不好看了,前些日子蕭豐南總是從夢中驚醒,吵着說窗子和門不嚴實,偏讓加勞,還嚷嚷着一點縫隙都不得留下,否則會有蟲子爬進來,還總說耳邊有蟲子嚶嚶飛的聲音。
這奇怪的想法人人都無法理解,但無奈只好照辦了。於是全部撤換成了加固的,如今反倒添了累贅。
蕭豐廣繞過衆人,走到窗邊,劈開一掌直擊中間窗棱,窗子略動了動,緊接着又是一掌,掌風震得其身後丫頭連連後退,最後一掌剛一使出,只見兩扇窗子嚯的散開,劈啪啪兩聲掉落屋內。
一進入屋內身處外室,蕭豐廣還沒來得及朝內室瞧一眼便繞過桌椅來給衆人開門。
老夫人提上去的心正要放下來,在衆人的攙扶下走進內室,卻險些背過氣去。
衆人見牀榻上之場景,皆愣住了。蕭豐廣反應最是及時,連忙衝出去合上門,得見屋內場景的只是一衆蕭府的主子連同快步跟上來的上官羅漪。
原本上官也會被擋在外頭,只是她動作之快,還沒等衆人反應已經走到前面去。推是已經推不出去了,只是冬語和藥箱子被隔在了外頭。
蕭豐南臥房的門被蕭豐廣猛力關上,被扣在門外的一行丫頭僕從面面相覷,皆不敢動作,只得低下頭等着主子召喚。
屋內,老夫人眼睛瞪到極致,一旁三夫人幾乎暈厥……其他人臉上的驚恐表情更是不用說,不爲別的,只是因爲牀上彌亂不堪的場景。
蕭豐南只穿着寢衣,坦胸仰躺着,臀部處從側面看還滲着血絲,一隻腳露在外頭,上頭一層灰黢黢如同食物腐敗時生成的東西,看了讓人發嘔。
原本就是上官羅漪自己種下的毒蟲,如今真正看到,才知此物竟如此厲害,想必褻褲內覆蓋的整個右腿都這樣長滿灰毛,這是腐爛的下一個階段——腐蝕。
衆人只掃了蕭豐南的右腳一眼,不是因爲場面不夠慘痛,而是更加讓人難堪的在上頭,蕭豐南此刻正一隻胳膊伸展着,墊在身側女子的腦下,女子生的嬌俏可人,同樣只穿着寢衣,一半兒酥胸露在外頭,此刻正雙眼緊閉熟睡狀,兩人旁若無人的如此擁抱着斜覆被子。
老夫人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只覺得頭昏腦漲,不由撫額,“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三房夫人一時氣極了,連忙衝上前去,一揚手就要扇到蕭豐南的臉,卻遲遲下不去手,想起兒子被病痛折磨的樣子,她便心如刀割。正猶豫間不知該如何動作,只聽身後一道男聲揚起,“三嬸,南兒很不對勁。”
蕭豐廣皺着眉走向前,路過上官羅漪的時候不由頓住。
上官羅漪已經摘下面紗,此刻正面容沉靜略帶擔憂的站在人羣中,同其他蕭府人一樣。
頓了頓,蕭豐廣連忙上前,“老夫人,三嬸,南兒的面色很不好,這太不對勁了。”
語畢,衆人聞聲望過去,果然見蕭豐南臉色愈發難看,老夫人心一軟剛要上前,目光瞟過牀上女子的時候卻充滿厭棄,聲音沙啞道,“這女人是什麼時候放進來的?還不給我拖出去!”一屋子都是蕭府女眷,除了蕭豐廣,眼下就只有他來動手了。
單腳踩在鞋架之上,蕭豐廣捲起一旁屏風上的女子衣物便將牀上人遮住了,單手一揚只見那女子如同一張薄紙一樣被拉到牀下,翩然倒地。
“哎呦喂……”倒地的瞬間,女子咧嘴朦朦朧朧睜開了雙眼,一見屋內衆人,頓時傻眼了,“你們是誰?這是要做什麼?我怎麼會在這裡?”她捲起胸前的衣物連忙遮住身體,眼中卻是茫然與驚懼。
屋內衆人皆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問我們是誰,我們倒要問你呢,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們蕭府?”
還沒等女子開口回答,衆人只聽門外喧鬧聲四起,“讓我進去,你們讓我進去吧……”
“門外怎麼了?”蕭豐廣揚聲問道。只聽一僕從聲音輕輕說道,“二少爺,是臉生的小廝,愣是要進去。”
“放開我,裡頭的少爺,我是翠軒樓的,今日送新頭牌湘雲姑娘來府上伺候,姑娘都進去小半個時辰了,奴婢這纔過來打擾,是要接姑娘送回去呢,南少爺派人過來的時候只說要最新的頭牌,我們湘雲姑娘還沒接過客呢,這一遭男少爺可是答應了一百兩的……”
“這都是些什麼人,給我轟出去,通通轟出去……”蕭老夫人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挺挺就要栽倒下去。身後二房夫人連忙攙扶着,挪動了椅子過來給老夫人坐着,又端來茶水喂下去,這才見起色。
三夫人反應過來,已經將被子替兒子蓋好。
蕭豐廣獨自走到門邊,單手拉開房門,“讓這個人進來。”
小廝模樣的人微昂着頭賊眉鼠眼的跟在蕭豐廣身後,一進屋便看到坐在地上的嬌俏女子,“湘雲姑娘?你怎麼?”
“你們蕭府也欺人太甚了,出來接客就已經夠給南少爺面子了,怎得還欺辱我們姑娘不成?”這小廝模樣的人一副主人模樣,天不怕地不怕的開始狂吼。
蕭豐廣劈手就是一巴掌,打的那小廝眼冒金星,“你?”
“想活命就閉上嘴老實點兒……”
屋子裡已是亂成一團,無人敢言語,喘氣兒都是斂聲屏氣的,孫玉晴站在大夫人身後,手緊緊攥着大夫人的小臂,“母親,南表哥身體垂危,怎麼會招來**女子?這……啊,母親,男表哥的臉色好蒼白……”
上官羅漪微皺了皺眉頭,“二少爺,南少爺當真不大好,屋內有絲線嗎?”自己的藥箱子連同冬語都被擋在了門外,加上自己身份的特殊,用蕭府自身的絲線更好一些。其實原本可以直接上前診脈,只不過爲避免別人誣陷還是絲線來的穩妥。
蕭豐廣聞言,這才反應過來,當下什麼**女子,什麼小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弟弟的命,但上官羅漪其人又不甚可信。
眼珠一轉,蕭豐廣大步上前,直接坐在蕭豐南身邊的牀沿上,想着一旁有人盯着,這丫頭應該動不了什麼手腳,但動作間手指無意中觸碰到了蕭豐南的手臂,一瞬間,老二蕭豐廣面色刷的白了。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見蕭豐廣顫抖着伸出手,慢慢放到蕭豐南的鼻前,不探倒還好,置於鼻前一瞬,蕭豐廣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起身連連後退兩步,咕咚一聲倒地,面上已是驚恐萬分,“老夫人,四弟……四弟沒有氣息了……”
蕭老夫人聞言,直接閉着眼昏了過去,上官羅漪很是關切的走到老夫人身邊,只見其身後的二夫人面容極爲警惕的盯着她,“夫人,羅漪只是想替老夫人瞧瞧。”說着,手指輕輕按壓在老夫人的手腕上,隨即掏出要種一隻小瓶,放在老夫人鼻前晃了一圈兒,之間老夫人眼睛微微顫抖,隨即慢慢睜開。
三夫人面色無比蒼白,顫抖着步子慢慢行至牀前,握住蕭豐南的手,眼淚啪嗒啪嗒順着臉滑落,“南兒啊,快起來,娘還要爲你做好吃的,南兒……”忽然,三夫人的聲音頓住了,彷彿想到了什麼,到處瘋了一樣的翻找,終於翻出一團紅色絲線,連忙綁在蕭豐南的手腕上,一邊遞給了上官羅漪。
“上官小姐,替我們南兒診治,南兒不會死的,他那麼乖巧,他從來不哭鬧,躺在搖籃裡很是乖巧呢……”
三夫人的話越說越離譜,上官羅漪明顯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她手握絲線,略動了動,絲線那頭沒有一絲動靜,蕭豐南顯然已經死透了。可上官羅漪依舊沒有放手,袖口中的淡淡香氣滿滿擴散而出。
絲線盡頭,蕭豐南的手臂中一隻極小的白色小蟲子鑽體而出,觸及蕭豐南肌膚的瞬間,白蟲幻化爲一股淡淡的煙,滿滿擴散至空氣中。
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上官羅漪身上,看她微擰着眸子,眉心紅痣熠熠泛光,卻都沒注意到蕭豐南手腕處的精妙。
化蟲結束,上官羅漪慢慢放下絲線,幽幽的嘆了口氣,“義母,老夫人,各位夫人,還是爲南少爺準備後事吧。”
“羅漪,這病只有你醫治的好,再替南兒看一看罷……”大夫人上前一步,目光中滿是哀泣之色。
“義母,不是羅漪不治,是南少爺的情況,羅漪也是迴天無力了,還是早點準備後事,讓他安息吧。”說着,上官羅漪幽幽的嘆了口氣。
“羅漪姐姐,你該不會早就知道南表哥會發生什麼所以才答應跟過來的吧?”孫玉晴冷聲挑眉,將矛頭直指上官羅漪,一語驚得屋內衆人轉移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