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墨依葉蓉去引誘林子弈,可真要這麼做卻比登天還難。且不說林子弈對他的結髮妻子多麼情深意重,她願意爲了葉蓉做一個受人唾棄的清潔工,可以受累受氣,卻不願意去接近一個自己完全不喜歡甚至有些憎惡的男人。自從被禁止去林子弈的房間後,她連他的面也很少見。原以爲這樣可以避過一些誤會,惡意中傷卻日益猖獗。
設計部分成一個個小的格子間,她要把格子間的玻璃一塊塊擦乾淨,把地面清掃得一塵不染。
孟凡對他手下的員工管教很嚴,時不時就四處轉悠檢查衛生情況,爲了保持清潔,紫墨一刻也不閒着。
外面下起了瀝瀝小雨,來往的人很多,地面很容易沾上泥水,她便不停地拖地、打掃。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拿過圓圓的小鏡子照了照臉蛋,拿過紙巾擦擦眉線,隨手扔在地上:“時
間過得慢死了,這工作一點意思都沒有,煩死了。”她嬌滴滴地說了半天,沒有一個人理會她,她誇張地伸了個懶腰,鞋跟踩到地上的紙巾。
紫墨很客氣地說:“請您擡一下腳好嗎?”她沒聽見似得端着鏡子左顧右盼。紫墨耐心地又說一遍:“小姐,麻煩請您擡一下腳。”
“哎呀,煩死了,我剛剛來的靈感全沒了。”她合上鏡子,瞪着紫墨:“你成心的是不是,我剛想好的設計圖樣,你這樣一吵思路沒了。”
她純粹是心情不好拿紫墨開涮,一個略帶娘娘腔的男聲響起:“誰惹我們鄭大小姐生氣啦,思路沒了,讓她再賠你一個思路不就得了。”紫墨回過頭,是她的頭兒孟凡。
鄭曉輕蔑地一笑:“賠,就她,一個沒文化的山裡人。”
孟凡拿過鄭曉辦公桌上的鏡子,朝着鄭曉打開:“當然是這樣賠啦,看着裡面如花似玉的姑娘,那奇思妙想是不是一個接一個啊。”
鄭曉“噗嗤”一笑,孟凡算是爲紫墨解了圍。紫墨悄悄撿起地上的紙巾往外走。
“站住。”一聲喝令,這個鄭曉,她還想幹什麼。紫墨只得轉身。
鄭曉:“你剛纔是在和我說話嗎。就算你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我,對待陌生人的一些起碼禮貌你應該懂。一般時候,對待比你年長的女士,要先叫一聲姐姐,比你地位高的呢,稱呼領導也
可以。剛纔我不是不理你,是想給你上一課。你可以沒文化沒見過世面,但至少有腦子,我說的話你記住了嗎。”
紫墨:“您這麼年輕漂亮,稱呼姐姐太不合適,在公司,不管您地位如何,總在我之上,以後就稱你領導吧,謝謝領導的教誨,我銘記在心。”
鄭曉“哼”了一聲不再搭理她。紫墨默默來到外面。
紫墨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口旁邊看着外面的細雨出神。來到現代已有一段時間,她努力去適應這個社會,卻發現葉蓉口中的文明社會並不比那個爾虞我詐的漢代皇宮簡單。她正在發愣,一個身影來到她身邊,低聲說:“對不起,剛纔我目睹你受欺負,卻不能幫你。”紫墨並不看她,露出一個笑容:“沒關係,你受的委屈並不比我少。我願意爲你做這些事,可是,以我的能力,恐怕幫不了你多少。”是啊,雖然她很聰明,博覽羣書、通曉古今,可是她沒有文憑,只有周乾給她捏造的一個山裡人身份,想躋身林子弈的生活圈子幾乎是不可能的。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是孤身戰鬥。還有,孟凡幫你是有目的的,他看你的眼神太過曖昧。”拋下這句話,葉蓉轉身離去。在公司,她們不能交流太多,這幾句話足以表明她們各自的
心思。
果然,紫墨剛回到休息室,孟凡就跟了過來。
說是休息室,實際上是衛生間旁邊一個很狹小的空間,裡面擺滿了拖把、掃帚、抹布,牆邊有一個洗手池,洗手池上方有面鏡子,牆上砸了一排掛鉤,一個廢棄的長板凳靠牆而立。清潔工可以在這裡換衣服和暫時歇腳。平時孟凡是不踏足這裡的。
此時其他清潔工都還沒回來,紫墨記着葉蓉的話,警覺地看着他。
孟凡環視了一圈說:“你們休息的地方實在是太艱苦了,我要向總經理提示給你們換個大房間。我這幾天的觀察發現你幹得活最多,是最吃苦耐勞的一個,你這樣工作,累壞了怎麼辦,要懂得勞逸結合,以後午休可以去我辦公室,我那裡沒人的。”他的眼睛盯着紫墨:“剛纔在設計部我幫了你,要怎麼謝我呀。”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和他平時的衣冠楚楚嚴肅認真很不相符,紫墨不動聲色:“你剛纔幫我了嗎?我以爲你在找機會接近鄭曉呢。”
“瞧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是有老婆的。”這句話一說出口,孟凡發覺失言,不知道怎麼往下說了。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紫墨輕輕一笑:“那孟總一定很愛自己的老婆了,這樣的好男人很少了呢,哪天帶您夫人來公司一定要介紹我們認識,好讓我們在夫人面前好好誇誇你,免得夫人不
知道自己有個多麼好的老公。”
正好杜雲推門進來,孟凡只好悻悻離去。
終於捱到了五點半下班的時間,紫墨揉着累得發酸的胳膊換下工作服。這一天下來,她沒有見到林子弈,葉蓉告訴她,今天有個請病假的員工約好下午六點來銷假,林子弈會推遲下班,
紫墨只要聽着總裁辦公室的動靜到時候和他一起下樓就可以了,那時公司的人差不多已經走光,紫墨有合他單獨相處的時間。
其他的清潔工都下班回家了,紫墨對着鏡子整理好衣服。她已經決定去接近林子弈,葉蓉說她能吸引一切男人,林子弈應該不會例外,她缺少的只是機會。
一切就緒,只等和林子弈”偶遇”。這時候孟凡竟然進來了。
“阮紫墨,你怎麼還沒下班啊,我正好下班路過這裡,我們一起走吧,外面下着雨不好乘車,你在哪裡住,要不我順路送你。”
他的目光灼灼,盯着紫墨不放。一般這種情況,不管她說在哪兒住對方都會說順路。紫墨僵在那裡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嘖嘖,“孟凡看着眼前的紫墨忍不住讚歎:“真是像副畫一樣。”她的頭髮散開,濃墨一般灑在胸前,穿着素花的襯衣,雖然一副農村姑娘的打扮,都說人靠衣裝,可這身衣服襯着她如
花的容顏竟沒有一絲土氣,這麼漂亮的容顏只有畫上纔會有。
“我約了人在樓下,估計已經到了。”紫墨扔下這句話就走了。這種德行的男人沒必要浪費時間與他周旋。
走到樓下才發現沒有帶傘,回去恐怕會碰見孟凡,紫墨正踟躕着要不要回去拿傘,一陣細碎的鞋跟聲從身邊匆匆閃過。通向外面的門突然打開,冰冷的風吹進來,紫墨打了個寒戰,從門裡進來一個人影,映入眼簾,恍如驚雷。
十里梨樹林,飄了千年的梨樹葉鋪了厚厚一地。“這位公子,你印堂發黑,眼眶深陷,面帶倦色卻不是修養不足所致,恐有深疾。”
他的樣子,依然是一如既往,英俊中帶有幾絲憂鬱。“咳咳,”幾聲咳嗽聲撞破耳膜,紫墨心中刀刺一般疼痛。怎麼會,她親眼看到他冷冰冰地躺在那裡。可是這個背風而立的孱弱軀體
,分明是他。
一個嬌小可人的身影奔了過去,上午對她冷嘲熱諷百般刁難的聲音,此時盡顯小女人的溫柔嬌媚:“你怎麼自己走過來了,我說好去接你的嘛,淋壞了吧,你剛剛康復的身子,可不要着
涼了。”
他淡淡一笑:“沒事的,我剛下了飛機就趕過來,林總等急了吧。”一樣的嗓音,一樣的容貌。
“林總在辦公室等你,你呀,今天不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來也可以的。”她擁着他,像攬着自己的男友一般自然,他卻略顯侷促,努力與她撇開距離。兩人談笑着從紫墨身邊經過,大廳
里人來人往,都是有身份的人,她是那麼卑微,誰也不願看她一眼。
漫天的樹葉飄落,夕陽西下,殘陽如血,他踏着落葉而來,與她迎面相遇,那時,他的眼裡只有她。可現在的情況,他顯然已經入別人懷。
不,看他的表情,怎麼會喜歡那個女人,他說過,今生只愛她一個。只是,她還是原來的她,他卻不知道是幾世輪迴,怎麼會保留原來的記憶。他說過的話,她還記得,他怎能忘,他沒有看到她,如果看到,一定會記起她的。他的身影漸漸走遠,她回過神,朝他飛奔過去。
卻鼓不起勇氣走到他面前。只能遠遠地跟着,遠遠地看。他來到設計部,在一張桌子前坐下整理東西。趙曉依然粘在他身邊。辦公室還有人加班,大家談笑風生。
“怪不得趙曉一整天心神不寧,原來是心上人要來了。”
“我那天說趙曉暗戀着某人她還跟我急,看來是我說錯了對象。”
趙曉雙頰緋紅,眼睛卻捨不得離開他半分。他臉上掛着寬厚的不以爲然的笑,匆匆拿了份資料,奔向林子弈的辦公室。他又一次從她身邊經過,卻自始至終,沒有看過她一眼。
葉蓉也從辦公室出來,看到紫墨,低低地說了聲:“我下班了,你也快回去吧。”她沒有注意到紫墨失魂落魄的表情,一個人下了樓。
紫墨在雨中走了許久,頭髮、衣服早已溼透卻渾然不覺。回到家中,天已經漆黑,迎面撞上焦灼不安的葉蓉。
“你怎麼纔回來,爲了不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我只能一個人開車回來,你,累壞了吧。”葉蓉臉上帶着歉意,紫墨疲憊地說:“我沒事,晚飯我不吃了,我想好好休息。”她關上了房
門,不理會任何人,滿腦子裡只有一個人的身影。
葉蓉很心疼紫墨,她對正在吃飯的周乾、朱敏說:“紫墨在公司受了很多委屈,我真怕她堅持不下去。”紫墨受的委屈豈是一兩句能說清。她只看了林子弈兩眼,關於她勾引董事長的流言
就甚囂塵上,公司誰對她都是橫眉冷眼。
朱敏點點頭:“如果堅持不下去就讓她回來吧,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在那裡當清潔工確實委屈了。”
周乾皺起眉頭:“她是與世隔絕得太久了,慢慢就會適應。”周乾的嚴厲,不只是對葉蓉,對紫墨也是如此。
葉蓉說:“只好再讓她委屈一段時間,等事情結束就好了,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我進公司那麼長時間了,都還沒有和林子弈正面接觸過,要找證據談何容易,萬一他們把證據
都銷燬了呢。”
朱敏也是一臉愁容:“我們派去調查的人到現在一點進展也沒有,就怕夜長夢多,時間久了證據也不保啊。”
“不會沒有證據的。”周乾義正言辭地說:“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總有一天害死博麟的人會統統落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