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差若抱着自己的東西被人請出經紀人辦公室的時候,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張總監的臉上洋溢着滿足而得意的笑容,而蔣陌然臉上明顯不悅的色彩則被大部分人自動無視了。
蔣陌然本想和宋差若一起出去的,可張總監卻攔在她面前,滿臉堆笑道:“蔣小姐先別忙着走,公司指派的新經紀人馬上就要到了,你們可以見一下。”
宋差若遞了個眼神給她,蔣陌然撇撇嘴角,終於又在椅子上坐穩了。張總監笑眯眯的邁着輕快的步子離開了會議室,蔣陌然則百無聊賴的坐在屋子裡等着。可她沒想到這一坐竟然是一個半小時,所謂的新經紀人則是連個影子都沒有見到。蔣陌然知道自己被張總監耍了,她本不是那種會一味忍氣吞聲的人,別人敬她一尺,她就會敬人一丈,可如果別人欺負到她的頭上了,她也不會一聲不吭的任由別人欺負。
她正要一腳踢開張總監辦公室的大門,宋差若這時候折了回來,拉住了她的胳膊搖了搖頭:“走吧,沒必要聽他在這兒耀武揚威的打官腔。”
蔣陌然不屑的冷哼一聲,拉着宋差若就往電梯裡走:“不是說在樓下等我麼?”
“看你那麼久都沒下來,以爲你被什麼噁心的人給纏住了,這不就上來幫你趕蒼蠅了麼?”宋差若按下電梯的按鈕,電梯合上的那一瞬間,正朝着他們這個方向走來的顧少白清楚的看到了蔣陌然的影子,他抿了嘴角一下,剛剛要走過來和她說話,蔣陌然卻已經面無表情的按了關上電梯的按鈕。
宋差若嗤笑一聲說:“整棟大樓,整個公司,也只有你是繞着他走的人。”
“怎麼?”蔣陌然看她一眼。
宋差若說:“年輕,事業有成,多金又有才華,關鍵還是未婚。在好多人眼裡他可是實打實的金龜婿,把他搶過來的話那就是連下輩子的福都能享了。”
蔣陌然撲哧一聲笑出來:“如果讓他們看到這位浪漫多金尚且未婚的金龜婿家中的那位老夫人,恐怕會失望到死。哦不,絕望到死。”
宋差若搖着頭,電梯已經到了一樓。
蔣陌然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張總監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了出來:“蔣陌然,誰準你走的?”
“張總監,我的新經紀人爲什麼還不到呢?您不知道公司有規定藝人的時間要比經紀人的閒雜工作更重要嗎?公司爲我新安排的經紀人存在嚴重瀆職行爲,如果最近公司打算裁員的話,我倒是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選。”蔣陌然的態度相當好,可說出來的話足夠張總監怒不可遏好一陣了。
“你……你……你立刻上來!老闆要見你!”張總監怒吼一聲。
蔣陌然笑了一聲,搪塞說道:“張總監,真不好意思,我的經紀人剛剛被公司開除,所以現在什麼接洽工作都是我自己來的。今天我和藍凱源導演約了要見面的,總不好不去吧?”
“蔣陌然!”張總監的怒吼被她掐斷在電話的紅色按鍵裡,她朝着宋差若挑挑眉,勾脣笑道:“走吧,去找林浩他們吃火鍋。”
宋差若笑她:“人們都常說心寬體胖,你最好節制一點,不然胖了的話沒人找你來演戲了。”
蔣陌然坐進車子裡,這才若有所思的說:“身體好一點纔有力氣應對更多的麻煩事,對吧?”
她的預感似乎一向很準,第二天早上,有一家很不起眼的報紙又開始炒她和幾位男士的緋聞,並暗指她靠着陳安之上位,破壞對方與未婚妻的關係後又與鈞瑞國際集團的老總糾纏不清因此逼的陳安之息影突然人間蒸發。
原本因爲陳安之息影而傷心過度的安粉突然有了發泄口,鋪天蓋地的謾罵和指責如同雪片般的落到蔣陌然的身上。在外人眼中,蔣陌然已經屬於水性楊花滿腹心機的壞女人了,可她一路走來究竟有多麼辛苦多麼努力,完全沒有人關心……
在這樣鋪天蓋地的罵聲中,完全沒有人想過蔣陌然是不是這一系列傳聞的受害人。他們的眼裡只看得到那些敏感的東西——小三,劈腿,豪門,女明星。
再加上張總監“親自挑選”的劇本都是些不入流的三流垃圾片,角色都是些反派壞女人,或者是各種時代的名妓,網上更是對她的評價跌到谷底。那些喜歡看熱鬧的人惡毒的評價她爲本色演出,而原本喜歡蔣陌然的粉絲紛紛表示失望透頂。
“沒有拿到影后桂冠又被富商男朋友甩了,現在她是要有多缺錢才能不分好壞的接這麼一大堆爛片子回來啊?”
“蔣陌然現在就是票房毒藥嘛!之前衝着她的名字去電影院看了一部電影,奶奶的,兩個人一百六十塊大洋白花了!騙錢也要有個限度吧?欺騙自己的粉絲有意思嗎?我們是喜歡看你演戲纔會特意跑到電影院去看電影的,蔣陌然你知道嗎?”
“蔣陌然,你的堅韌勇敢呢?你的溫柔隱忍呢?那些只是戲裡的角色特徵,不是你性格的縮影麼?我喜歡那樣的你,所以我纔回會去做論壇的版主支持你,可是現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了,因爲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蔣陌然看到了這些評論後,心裡微微難過,可卻也只能默默的關掉了粉絲網友給她創設的bbs再也沒有勇氣登陸一下。
蔣陌然心中的難過與傷感註定無法持續很久,因爲她很忙,她的通告時間表被排的滿滿的,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可如果你仔細去分辨的話,就能看出來公司給她籤的這些電影,又是些爛的不得了的爛片,費時費力的去拍戲,可換來的是低收入和更多的白眼。
蔣陌然在第三部電影的戲份又要殺青了,可那些記者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好像全天下只有她的新聞可以報道了一樣。
“蔣陌然,你在劇中飾演一個善妒又工於心計的女人,爲了得到心愛的男人不擇手段,又能因爲自己的利益給自己所愛的人一刀。有人說你將這個角色演得相當傳神,這個角色的形象來自你本人的現實生活所遇到的人和事嗎?”
蔣陌然面對記者暗有所指的詢問,蔣陌然似乎沒聽懂他的潛臺詞一樣回答道:“現實生活中的人是形形色色的,我接觸的人裡有單純的也有複雜的。自私是人的本性,而居中的這個人物,她的愛也是自私的,她認爲自己愛的人就必須要愛自己,那樣很極端。所以在居中她爲了自己又給了男主角致命的一刀,完全行得通。當然,也是這種自私,才能讓這個劇中人物豐滿了起來。”
“可是爲什麼你最近都是演這種角色?而且演的駕輕就熟,是習慣了?還是本色演出?”
“演戲最好的一種狀態就是我清楚自己在演什麼,而觀衆只能看得到劇中的那個角色,而不會一瞬間想到我本人,那樣纔是對我演技的一種突破。”蔣陌然回答道。
“你演這些不入流的角色,曾經和你有關係的男人們會不會覺得沒面子而對你發出某種警告?”
“對不起你問的什麼?我聽不太清楚。”
在一次次的訪問中,蔣陌然面對媒體的技巧以一種難以形容的速度成長着。從前她是如此直白,喜歡和不喜歡一目瞭然,回答媒體的方式鏗鏘有力。如今的她更擅長模糊焦點,兜了個大圈子回來,看起來她和你談了很多話題,可實際上她什麼也沒有告訴你,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其他人團團圍住了。
“時間不多了,咱們繼續下一個話題吧?對於這部影片……”
蔣陌然依舊嘴角含笑的談論着自己這部可以稱爲垃圾的電影,樣子和她在《歌后鍾瀟》那樣大製作劇組中的姿態一樣——高貴的,沉穩的,享受着每一部出演的片子和電視劇。可惜網上對於她的評價,依舊是一邊倒的斥責。
展少鈞一連數月都在聽着江凱蒐集的那些負面資訊,內心的感覺相當複雜。他當然知道蔣陌然是什麼樣的人,他也知道自己和顧少白做的那些事根本就無法被她原諒,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能出面爲她澄清什麼,因爲那樣會把更多的髒水引到展家和顧家來,他不能那麼做。
蔣陌然執意要躲着他,自己曾經多次打電話給她,連續好幾日在她家樓下等候,甚至到星圖娛樂公司附近蹲守,可惜就是沒有見過蔣陌然的身影。
“江凱,即便是她不想見我,我也想親口說聲抱歉。你看,她接的這些戲明明就是自暴自棄。”
江凱低順着眉眼,恭敬說道:“展總,我打聽到了蔣小姐所在劇組的具體地址,我們要不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展少鈞已經倏的站了起來,一邊向外走着一邊說道:“電話通知所有部門,今天下午的會議取消。”
江凱明白展少鈞的意思,立刻隨他往電梯裡走着,順便將展少鈞的意思傳達了下去。
七月的天,熱的離譜。
江凱跟在展少鈞身邊爲他撐起陽傘,生怕展少鈞中暑無法主持公司的大局。
蔣陌然所在的劇組每個人都穿着厚厚的古裝,英俊瀟灑的的男主角也被這鬼天氣弄得汗流浹背,風扇吹拂着主人公的頭髮本身是個十分飄逸瀟灑的畫面,可那些假髮黏在了演員的臉上,怎麼看都只能讓別人看出一個“熱”字來。
這裡根本沒有人認識展少鈞,可見他一身西服革履氣度不凡的樣子,倒是沒有人過來趕他離開。
這一場戲中,蔣陌然帶着面紗在閣樓上撫琴,一羣想要見花魁娘子一面的等徒浪子大鬧青樓,衣衫都被別人撕扯壞了。可心懷俠義的將軍之子拔刀相助,竟然落在了她事先安排好的那場戲裡。將軍之子原本以爲自己成了救人危難的大俠,不想卻被懷裡的花魁娘子一刀了結了生命。
殺了人,她卻絲毫不見緊張,她甚至手執小筆,沾了些將軍之子的血點在自己的眉心,恰如爲自己點上一顆顏色豔麗的硃砂痣,如此妖豔奪目。她臉上那迷離又享受的表情,幾乎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CUT!”導演急匆匆的喊了一句停,立刻扇呼着劇本往帶空調的平房裡鑽,一邊走嘴裡還喊着:“媽的,那麼熱,你們幾個也趕緊歇歇。”
宋差若剛剛來得及給她遞上一瓶水就被人“借走”了,蔣陌然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找了個小凳子坐下。
一線女星姚枼的助理眼看着蔣陌然坐下,立刻不滿的走過來嚷嚷:“唉唉唉?誰讓你坐這兒的?這是給姚枼預備的,起來起來!”
蔣陌然還沒說話,立刻有一個慍怒的聲音一改往日的溫煦斜插進來:“姚枼坐的了,蔣陌然爲什麼就不能坐?誰定的規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