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飛機,熱浪迎面撲來,六月的時候北方都酷熱難耐,更何況是這樣一個靠近赤道四季炎熱的地方。
蔣陌然爸媽帶着誇張的寬沿帽子,穿着新買的大花襯衣,踩着跟腳的人字拖,十足到夏威夷旅遊的派頭。這對活寶老爸老媽明明正值壯年,可還是一口一個老伴兒的叫着對方,旅行團裡的小夫妻看了羨慕的不得了,把他們兩口子高興壞了。
蔣陌然捧着大椰子滋溜滋溜的喝椰子汁,這個時候海南的椰子還很便宜,汁水也足,只不過六月似乎是最不適合來海南的季節,因爲太熱了。海口有的時候下雨,氣溫稍稍溼潤些,可三亞的太陽就十分毒辣了。
這些年海南的很多項目還沒有完成,不過已經能看出未來良好的發展趨勢。走過那些陌生卻熟悉的地方,蔣陌然覺得這是她在和“曾經”的日子做告別,從此以後她只爲自己活着,只爲家裡人活着,忘掉那個永遠和她牽扯不清的名字。
海南之旅匆匆幾日,蔣陌然爸媽從同事那裡借了相機回來用,一家三口從海口拍到三亞,從蜈支洲島拍到天涯海角。蔣陌然突然有了小目標,那就是給爸媽買一臺屬於自己的相機,上輩子她想買這種東西就像買塊豆腐那麼簡單,可現在不行。
從海南迴來以後很快就到了九月,揹着比重生前剛上學時更加豐富的行李踏上旅程,蔣陌然突然覺得能夠重新回到大學校園也是很件非常幸福的事,這是他們這種老幫菜夢寐以求的事兒。
舒冬老爸非要送他們去臨市上學,可舒冬堅定的否決了,說什麼要邁出獨立的第一步,老舒家也就隨她去了。
宿舍裡其他三個人都已經到了,蔣陌然看着那三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想到重生前這幾位幹過的事兒給她下過的絆子,饒是經過大風浪後再活了這麼一次的蔣陌然也不想再和他們有半點瓜葛。
辦理轉宿的申請也挺麻煩,這一折騰倒是把蔣陌然安排到了英語系幾個姑娘的宿舍裡,重生前她和這幾個姑娘還是有過交集的,這幾個人的性子她也熟,一來二去關係處的不錯,尤其不同專業學生課時安排不同,蔣陌然總能替他們去教室裡點個名什麼的,羣衆基礎就這麼高漲起來了。
這天下午蔣陌然正要去替同宿的姐妹上課,隱約聽到什麼人在身後用英文叫她。
一轉身,某個英國小帥哥就結結實實的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陌,你是我的幸運星,你是我的小天使!”
“凱文?”蔣陌然認出了這個傢伙就是自己前幾天在加油站救下的“僞•中國通”英國小哥,“你怎麼在這?”
佳佳戳了戳蔣陌然的胳膊,小小聲的告訴她:“蔣陌然,他是我們外教。”
“陌,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恐怕就要在那條該死的公路上呆個一整天了。”凱文一臉委屈,“你走的時候也不給我留下個聯繫方式,這些天我一直想去找你。”
“然後再讓自己迷路一次?”蔣陌然淺笑。
“或許這是個不錯的選擇。”凱文笑起來,笑容充滿陽光的味道。英音對女人的吸引力那是不需要多說的,跟在外教凱文身邊的英語系系花帶着崇拜愛慕的眸光迷戀的看着他,卻在下一秒用如同刺骨寒光似的眼神不着痕跡的瞪了蔣陌然幾眼。
蔣陌然嘴角抽了抽,沒想到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紳士牌小男人幫人拉仇恨的技術真是一等一的高。
自家室友用審視的目光掃了眼蔣陌然,大有一副“你老實交代”的架勢。
蔣陌然抓了抓自己那頭利索的再不能更利索的短頭髮,用流利的英文對凱文說:“凱文,你身邊的女士已經快把我瞪出兩個窟窿來了……”
“哦,陌,她是學生,你是朋友。”
他們語速很快,在英語系這幾個剛剛入門的小丫頭耳朵裡他們說的什麼簡直就是天書。
“好吧,是朋友。”蔣陌然揚起笑臉,“你的朋友要護送室友去上課了,你可以繼續閒逛了。”
“什麼叫閒逛……據我所知在中國這可不是好的形容詞。”凱文撇撇嘴,小模樣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中國詞語內涵博大精深嘛,就像我的名字,陌,你叫我的時候發音就像moon。不過你在大學這麼長時間一定聽過一個詞……”
“什麼?”
蔣陌然一挑眉:“點名。”
凱文叉着腰哈哈大笑起來:“這個聽你們教授談過,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很……很兇殘?”
“不止兇殘,還很暴力。”蔣陌然微微一笑,揮了揮手,“我要走了。”
“有機會一起吃飯。”
“中國姑娘都很矜持的。”
“那我也矜持的請你吃飯。”
蔣陌然撲哧一聲笑了,跟他道別,大步朝着教學樓走。可走了沒兩步,她卻覺得身邊的室友都不見了,身邊冷颼颼的:“怎麼不走了?”
佳佳上前捏了她一把:“好你個蔣陌然,認識帥哥外教也不告訴我們!”
蔣陌然覺得好囧:“我剛知道他是外教啊……”
“行啦你咋就不說點實在的!”宿舍裡的東北妞兒陳曉拉住她右胳膊使勁兒拽,“深藏不漏啊孩子,以後替點名答到這種事兒你就別幹了,幫我們突擊口語吧!各種考試,ABCD,應有盡有!”
佳佳一聽,覺得這個可以有,趕忙連連點頭。
蔣陌然乾咳幾聲,連道幾聲好。
重生前她上大學那會兒也是個英語老大難,後來爲了顧少白她瘋狂啃了幾個月的雅思考了美國的LL.M.碩士就在那邊呆了一段日子,當年讓自己糟心的英語後來也讓她說的很溜了……
蔣陌然突然想笑,明明說要忘了這個人,怎麼她的生活還是會縈繞着“顧少白”三個字?
12月是個又冷又狂熱的月份,說它冷是因爲寒流來襲,美女們也紛紛穿上了厚重的羽絨服御寒,說她狂熱,是因爲這是個臨近期末又面臨四六級考試的日子。蔣陌然媽媽怕她和舒冬兩個人課業忙容易生病,這月份又是心裡有點火就能拱出感冒發燒來的時候,這就寄了自己做的兩罐蜂蜜柚子茶給她們。
蔣陌然拎着東西駕輕就熟的往藝校那邊鑽,不知怎麼的,往常人頭攢動的學校卻不見幾個人。走到舒冬的宿舍樓下,樓管大媽透過老花鏡看了看她,就說:“姑娘,他們可能都在大禮堂呢,今天那邊說是有事,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要不你去那邊找她們?”
蔣陌然想,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過去湊湊熱鬧也好。
把東西放在樓管大媽這邊,蔣陌然搓着凍的有些僵硬的手朝藝校大禮堂走過去。遠遠的就聽見裡面有好聽的音樂聲,藝校就是和他們學校那種枯燥的地方不一樣,看看人家校園文化生活多豐富!
大廳裡穿着靚麗的男男女女帶着面具跳着舞,蔣陌然一瞬間有種時空錯換的感覺,如果不是所有人都是黑髮黑眼,她幾乎以爲自己來到了中世紀的英國。
蔣陌然出現在大廳的角落裡並沒有人發現,她也沒能在這些人裡分辨出哪個纔是她們家舒冬舒大小姐,可畢竟美人都是養眼的,更何況是那麼多美人。她剛想找個不起眼的地方呆着,可突然覺得腰間一緊,自己被人抱進懷裡,那種又溫暖又結實的感覺只有男人才會有,這讓她心尖猛的一跳。
擡眼去瞧,蔣陌然就撞進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那雙眼睛在這瞬間時光中讓她讀出了驚喜和愉快的情緒,她突然覺得自己肯定在哪裡見過這雙令人過目不忘的眼睛。
男人突然笑起來,他的笑不張揚,卻讓人難以移開眼睛。他並沒有說話,維持着將蔣陌然抱在懷裡的姿勢帶她滑入跳舞的人羣中,他修長的手指順着蔣陌然的手腕順勢拉住她的手,只是稍稍用力,他像是推開了蔣陌然,卻又將一切的主動權拉在自己的手裡。
音樂突然變得極具節奏與張力,那隻像是主導一切的手將蔣陌然拉回到男人的懷裡,她的腳步隨着他的指引踩在了探戈的步伐上,她的肢體隨着他的動作抑揚頓挫,華麗的舞步和極具張力卻不失溫柔的指引一下子就將蔣陌然帶入這一曲舞蹈中。
這個穿着隨意的姑娘站在人羣中那麼突兀,可卻又和她的男伴相得益彰如此奪目。男人的動作優雅,露在面具外的眉眼顯得沉靜內斂,然而他抓着女人小心翼翼的樣子卻又讓人在這看似霸道佔有的肢體語言中體會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柔情。
跳躍,旋轉,緩緩滑下又猛的被人抓在手心中。
蔣陌然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跳舞是什麼時候了,也許是像這般在舒冬的圈子裡找到一個合適的舞伴,或許是在國外那段苦學的日子,又或者是沉浮在顧少白身邊虛與委蛇的應酬……
但不可否認,今天這一支舞卻是這麼多年來她跳的最暢快淋漓的一次。
音樂漸弱,蔣陌然回到男人的懷中,他低頭看着蔣陌然,脣角綻開一絲笑,蔣陌然很肯定掩蓋在這個面具下面的臉一定很美,或許用美並不適合來形容一個男人。
蔣陌然朝他笑了笑,一曲終了,她總該要走。
方轉身,那只有力的手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有技巧的一扯將她拉進會場不起眼的帷幕後。
蔣陌然還沒搞清楚狀況便被男人壓在牆上動彈不得,雙手被禁錮的感覺令她心中警鈴大作,更何況男人的嘴離她的脖子那麼近,近到他呼吸時噴灑的氣息讓她的皮膚一陣戰慄。
“你是誰,放開我。”蔣陌然冷靜的盯着他。
“不放,放開你你就又跑掉了。”
又?
蔣陌然皺皺眉頭,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哎,你說說你,不開口的時候挺溫柔,開口就冷冰冰的那麼傷人。”男人撩撥着她鬢角的頭髮,惹得她更癢了:“三番四次的打亂我的計劃,你說你要怎麼賠償我?”
這腔調!這口氣!
蔣陌然突然瞪大眼睛:“你你你……陳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