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洛嵐來到記憶裡那座熟悉的城鎮,這裡還是一樣繁榮。
五年的時間不會讓一座城鎮,或是一整個國家產生多麼劇烈的變化,即使人們去關注國家大事,但他們依然按照往常的步調安居樂業。
人們爲養家餬口四處忙碌,但他們作爲普通人,接受自己的平凡和不完美,人生的旅途會有許多的風景,許多坎坷,而那些生活在紅燈綠酒、鶯歌燕舞的城鎮裡,人們每天自然都爲了自己的追求疲於奔波。
這樣的畫面是洛嵐喜聞樂見卻又難以追求的,曾經她也渴望這樣的平凡,只可惜它已經離她遠去,簡單的生活,簡單的故事,在平淡之種挖掘出流光溢彩的感動,它像一粒珍寶,在洛嵐內心的深處熠熠生輝。
直到時光蹉跎着記憶中的臉頰,故事卻不曾平凡,或許我們只是在一個故事裡出場,但還未轉身,許多人就已退場,場下掌聲陣陣,剩下獨自彷徨,即使沒有掌聲和鮮花的簇擁,也依然要勇敢的去演剩下的戲碼。
此時,一陣蕭索的秋風拂過,路邊柳樹的樹枝劇烈搖擺,隨着枯枝敗葉滿天飛揚,風攜着潔白的柳絮到處飄揚,就好像自由自在的前往流浪的旅途,它穿過擦肩接踵的人羣,最後停留在了洛嵐的手心。
洛嵐仰着頭,臉上掛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她輕輕地攥起手掌,然後又攤開,她把手輕輕一揚,那些潔白的柳絮又隨風飄流而去。
她沒有急着去尋找格雷,而是閒庭信步似的在街道走動,耳邊到處氾濫着肆意吵鬧的聲音,狹長的街道向兩邊延伸,延長到城外較安靜的郊區。
街道上的行人川流不息,有着急趕路的,有駕着馬車送貨的,有逛街遊玩的,人們悠閒愜意的笑容,無一不反襯出這片安逸景象的自得其樂。
周圍到處充滿了琳琅滿目的特色商品,店員們此起彼伏的招呼客人的叫賣聲,不絕於耳,還有撲鼻而來的食物香味,也令人回味無窮。
洛嵐意興闌珊地到處逛了一陣,她幾乎很少擁有這樣悠閒的時光,即便有,她也不屑於像現在這樣行走於大街小巷裡,和凡人們聚集在一起。
但洛嵐現在已經徹底認清了自己,她不再矇蔽自己的內心去述說虛僞的謊言,她能夠在開心的時候笑,難過的時候流淚,去尋找自己的樂趣。
這時,擦肩而過的人們偶爾回過頭,他們歪着腦袋緊緊盯了過去,那略帶獸性的雙眼,彷彿流露出了貪慾,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豔麗脫俗的少女。
看到了洛嵐行走時雙手擺動,腰部以至全身肌體曼妙誘人的起伏和運動,他們能想象到撫摸每一處肌膚的質感,但也僅僅只是妄想罷了。
洛嵐輕挑着眉,她似乎非常樂意享受這些視線,她不由得減緩了腳步,就像走在紅地毯上的名媛招搖地穿行於人山人海的街道。
不一會兒,洛嵐遠離了人流量繁雜的街區,來到城鎮中心擺滿花圃的公園,坐落於花圃中央的是人魚雕像的水池,裡面遊動着數十條只色彩斑斕的魚。
洛嵐氣若神閒地走到水池旁邊的長椅坐下休息,目光遙遙地望着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羣,這就是平凡,平凡充斥着生活的角角落落。
平凡永遠是最低同時也是最高的境界,她渴望平凡,卻不甘平淡,她有那麼多的有所期待,而隨緣分變幻,卻又總是看不到真情實感。
於是,洛嵐打斷了思緒,她輕輕擡起手揪着額前的髮絲,感嘆道:
“這裡……不屬於我嗎?”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一名小女孩忽然朝洛嵐望來,水汪汪的雙眼瑩瑩發亮,就好像發現寶藏似的滿臉歡喜朝她跑了過來。
“艾伊娜姐姐,這個送給你!”
洛嵐一愣,只見小女孩雙手遞過來一個花環,她笑着露出了虎牙。
洛嵐遲疑地接過小女孩手裡的花環,是用油菜花和狗尾巴草編製成的,雖然看起來極爲粗糙,但也顯示了小女孩的心意,不過花環並不是送給自己。
“……等等,我不是艾伊娜,我是……”
洛嵐正準備向她解釋,但還沒說完,小女孩就蹦蹦跳跳地高興跑開了。
“……咦?”
洛嵐皺了皺眉,她臉色複雜地站起身來,手裡緊握着小女孩送給她的花環,向遠處望去“我必須把花環還給她,或者……還給艾伊娜!”
說完,洛嵐再次擠進街道,她一臉艱難地穿過像洪水般川流的人羣,幾分鐘後,當她再次來到購物街的時候,突然本能地抑制住腳步,並暫停了心跳。
那裡,站着兩道人影,他們並着肩膀,停在一家煎餅店的攤位前。
攤主得意洋洋地展示着他的高超廚藝,不停用鍋鏟翻烙着煎餅,發出噼裡啪啦的油炸脆響,直到煎餅煎成了三分熟,濃郁的香氣傳來過來。
艾伊娜剋制不了饞嘴,艱難地嚥了口水“太香了,我都快要忍不住了”
“口水……口水快要流出來了!”格雷無奈地搖搖頭,提醒道。
聽完,艾伊娜臉微微一紅,慌亂地用袖子擦了擦嘴邊,然後不耐煩地朝格雷肩膀輕輕推了一下,埋怨的嘟囔着嘴,露出像孩子般悶悶不樂的表情。
而看到這一幕,格雷自然是哭笑不得,他溫柔地摸了艾伊娜的頭。
“別把我當作小孩子啊!”
艾伊娜不滿地打開格雷的手,卻又性情乖張地翹着嘴脣,露出了媚笑。
不一會兒,色香味俱全的煎餅出鍋了,那是一張被煎得焦脆的淡黃色麪餅,上面搭配着蔥薑蒜,還有韭菜和肉沫,最後,攤主把煎餅包成了卷。
“好嘍,剛出鍋的煎餅,快點趁熱吃吧!”
艾伊娜垂涎欲滴地捧着手裡煎餅,生怕有人跟她搶似的,然後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還含糊不清地說着讚歎的話語,毫無半點淑女的樣子。
“啊……真是的!”格雷站在一邊,無奈地搖了搖頭。
艾伊娜眯着眼笑了笑,然後趁着格雷不注意,忽然仰頭朝她臉頰親了一下。
“別隨便親我啊,你一嘴的油……”格雷滿臉嫌棄,卻也露出了笑容。
而此時,洛嵐正站在距離他們半條街的地方,即使隔着雜亂的人羣也能清楚地看到他們,格雷和艾伊娜親密地靠在一起的身姿,無不彰顯出糾纏的愛意。
洛嵐繃着臉,她的體內像燃起了一團火,心跳也驟然加快。
她又彎着腰,左手緊握着自己的心臟,而她的身形也變得有些搖搖欲墜的,兩邊的行人紛紛以詫異的神色望着洛嵐,她一臉萬念俱灰地低着頭。
洛嵐的心頭變得陰沉,似乎覺得往日的幻想忽然乘風飄去,飄得很遠,幾乎至於渺茫,失去繼續奮鬥的勇氣,她所有的期待都支離破碎了。
只要親眼目睹的時候,她才絕望的明白到這個事實,無論洛嵐自己對格雷抱有什麼樣的感情,但格雷喜歡的人一直都是艾伊娜,從來都沒改變過。
他們擁有長年累積起來的,從生活中的平凡而形成的深厚情感,而洛嵐只不過是個外來者,渴望插入他們中間的第三者,完全無法體會這種感情。
所以,即使洛嵐不去問,她也能知道答案,因爲這是顯而易見的給自己找難堪,於是,洛嵐紮在原地的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她想要逃走,她不希望格雷再見到自己,但在內心掙扎了一番後,洛嵐還是鼓着勇氣走了過去。
“喔啊……吃飽了!”艾伊娜愜意地用紙巾擦着嘴角的油,然後摸着小腹,突然粗魯地打了一聲飽嗝,但她也不在意,直接向格雷問:“接下來要去哪?”
“不是答應你了嗎,今天一整天都陪你去逛街!”
“好耶,太棒了,那我們就趕緊走吧!”艾伊娜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就在兩人心情愉悅地準備踏步離開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忽然傳到耳中,明明是在如此喧囂的街道,四周雜亂的噪音也沒蓋過這陣腳步聲,反而異常清晰。
他們屏住呼吸,擡起了頭,只見一名紫色長髮的少女出現在了面前。
她擁有與艾伊娜完全相同的面貌,但氣質卻超過她許多。
格雷怔在原地,遲疑地張了張嘴“你……你是……洛嵐?”
此時的洛嵐不管是髮色還是瞳孔的顏色都比過去淡了很多,就連環繞在她身上的氣息也變化極大,那陣沉穩內斂的氣息讓他們沒能一瞬間認出她。
洛嵐鎮定自若地點頭,然後輕輕開口“你們最近……過的還好?”
不同於過去,珠圓玉潤的嗓音略有一絲沙啞,但壓抑感卻全部消失了。
格雷和艾伊娜相繼點頭,他們靜靜地望着離他們只有四、五米的洛嵐,雖然是這樣的相見,但不知爲何,空氣裡傳蕩着莫名的尷尬。
洛嵐面無表情地看着艾伊娜,然後把花環遞向了她。
“剛纔,有個小女孩送給的!”
“恩……謝謝!”艾伊娜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急忙接住花環。
然後,她目光尖銳地盯着洛嵐“你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只是想來看看,你們過的怎麼樣!”
“那你現在看到了,我們過得……挺好的!”艾伊娜嘴角咧出一絲諷刺的笑,她小聲嘀咕:“跟你在這裡的時候相比……我們當然挺好的!”
“艾伊娜,別這麼說話!”格雷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沒關係,因爲她說得是事實啊,我是不被他人待見!”
聽完,艾伊娜的神情變得不安,她急促地嚥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望着洛嵐“你……你沒生氣吧,你要是生氣了的話,我向你道歉!”
“……不用,我沒有生氣!”
格雷尷尬地抿起了脣部,忽然說:“這裡不適合聊天,我們換個地方吧!”
“……也好!”
於是,三人迅速朝遠處走去,不一會兒,來到一片人煙稀少的小巷。
“我還也沒問你,你最近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你過了五年纔回來,還有,你的頭髮怎麼……變成紫色了?”
“……我?”洛嵐眉頭一挑“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呢!”
“……是嗎?”格雷歪着頭,發覺洛嵐說話的語氣好像和過去不一樣了。
“不過,我倒是有些單獨的話想要跟你說!”
“單……單獨?”格雷驚訝地張着嘴,嘴巴都合不攏了。
洛嵐嘴角咧開魅惑地笑容“沒錯,就我們兩個人!”
聽完,艾伊娜瞬間神色一白,她緊張地看着洛嵐平靜的臉龐,然後又看向格雷,難以言明的不安在內心躁動,名爲嫉妒的情緒逐漸愈演愈烈了起來。
最後,她鬆開了緊拽住格雷的那隻手,嘴角勉強拉扯出一絲柔和的笑容。
“那……你們聊,我先回避一下!”說完,艾伊娜轉身離開了,她走到拐角處背靠着牆站着,憂愁的臉龐伴隨着七上八下的心跳變得極其糾結。
當空氣再次變得寧靜,格雷複雜地看向站在她對面的洛嵐,此時的她的臉色已經不再那麼平靜,而是焦慮和慌張,粘稠的冷汗順着額角滴落。
洛嵐勇敢地擡着頭,瞳孔細微顫抖,滿懷期待地望着格雷:
“……你究竟是怎麼看待我的?”
洛嵐的語氣格外溫柔,簡直像情犢初開的少女羞紅着臉,她像純潔的小兔子,誘人而又膽怯,而且,總有那股楚楚動人的韻致。
看着這樣的她,格雷臉上陡然竄過一抹慌亂,她的心跳也突然加速起來。
他急忙猛吸了口氣,然後回答:“我很尊敬你,你拯救了這個星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非常感謝你,總有一天我要用我的方式來報答你!”
聽完,格雷的回答,洛嵐則爲厭煩地皺了皺眉。
“我們現在不談爲這個星球做過什麼,以及爲對方做過什麼,也不談信仰,我現在是在問你對我的感覺,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喜……喜歡?”格雷突兀睜大了雙眼。
“沒錯,你就是你以爲的那種喜歡!”
洛嵐緊咬着牙,她面色激動地向格雷靠近,將他緊逼到了牆角,目光中透露出踊躍和堅決的神采“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你……會接受嗎?”
“……”格雷霎時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