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都萬籟俱寂,東邊的地平線忽然泛起一絲絲火紅色的亮光,它不斷滋潤着藍色的天幕,嶄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了過來,變成了瑰麗的朝霞。
索蘭城的上方飄着縷縷淡青色的炊煙,空氣中瀰漫着輕紗似的薄霧,而那些含苞欲放的蓓蕾上,晶瑩明亮的露珠閃爍着,到處都充滿了朝氣和蓬勃。
寬闊的街道上並沒有車水馬龍,少了些繁華的人類都市裡纔有的喧囂,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凸顯落寞的滋味,四周極爲寧靜,只有寥寥數人在路邊走動。
嘶,空間被撕裂,一條如刀割的黑色裂縫陡然出現在街道中央,隨後,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從裂縫中緩緩走了出來,她搖擺着裙角,目光隨意張望着周圍。
洛嵐的出現並沒有給來往的人羣引起太大轟動,各個都表現出稀鬆平常的樣子,畢竟生活在邊境的都是擁有相當程度見識的人,不會因爲這種事而慌張失措。
反而有個別幾個人偷瞄着洛嵐,他們小心翼翼地輕聲議論着,猜測她究竟是什麼人,因爲空間之力不管在哪裡都是較爲罕見的類型,也難怪他們會訝異。
洛嵐無視周圍的視線,她自顧自地整理着心中躁動的情緒,然後舒展着身子並深吸了口氣,最後一咬牙,她着急甩開了人羣向着遠處的岔路口奔跑了過去。
她一路跑到索蘭城南部的巨大運河的天橋附近,那裡屹立着一家環境優美的餐廳,紅瓦綠牆的裝飾襯托着花團錦簇,花紅柳綠,充滿着靜靜的幽香。
洛嵐停在餐廳緊閉的店門不遠的地方,擡起頭望向招牌:【翠綠屋】
由於時間還早,這裡尚未開始營業,洛嵐能透過窗戶看到洛婭身穿橘色工作服在店裡忙碌,而她身邊還站着安塞爾和休斯,三人正百無聊賴地閒聊着。
安塞爾陰沉着臉,追着休斯又打又罵,然後氣憤地伸手揪着他的耳朵“休斯!你這傢伙,一天到晚地老往這邊跑,把我們洛婭都帶壞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Wшw▲тt kān▲¢ Ο
休斯哭喪着臉,抱頭鼠竄地大叫:“我冤枉啊,我可是好心來幫忙的,而且洛婭她自己都願意了,您爲什麼老是追着我不放,想我自己也沒得罪過您啊!”
“你光是站在洛婭身邊,就是得罪我,要幫忙的話也有我一個人也就夠了!”
安塞爾氣地滿臉通紅,像暴怒的獅子,她緊捏着拳頭舉在胸前,似乎每次看見休斯放蕩輕浮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而休斯則像被貓捉耗子似的到處亂竄。
而看着他們的打鬧,洛婭挑着眉,輕輕呼吸着瀰漫在整間屋子的烏煙瘴氣,然後視若無睹地沏着茶葉,等茶水完全泡好後,她才緩緩開口:
“你們夠了啊,要打的話給我去外面去打,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聽到洛婭的叫囂,他們終於停了手,但卻還是劍拔弩張似的站在原地,而安塞爾臉色尖酸刻薄地瞪着休斯,而緊接着,休斯突然朝安塞爾扮了鬼臉。
“……你!”
休斯抿着嘴,就好像遇見什麼好事似的忽然連蹦帶跳地竄到洛婭的身旁,她心花怒放地衝安塞爾笑道:“對了,洛婭答應和我約會了!”
“約……約會?”安塞爾頓時臉色鐵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見洛婭安閒自得地將喝了口茶,用來掩飾臉龐的一絲羞澀的情緒。
“恩……是有這麼回事,上次他幫了我大忙,我準備好好犒勞一下他!”
“沒錯,就是這樣!”休斯得意地摸了摸鼻子。
“既然如此,我也要去!!”
安塞爾激動地扯着胸膛,氣勢洶洶地走到洛婭面色,以咄咄逼人地語氣叫嚷道:“洛婭,你來邊境這麼久了,怎麼說也受到過我不少的關照吧?”
洛婭愣頭愣腦地點着頭“恩…喔…啊,是……是啊,沒錯!”
“所以,你難道就沒想過報答我嗎,比如犒勞一下我之類的!”
“笨蛋,哪有主動要求別人報答的啊!”休斯捂着偷笑。
“那……好吧,那大家就……一起去!”洛婭說道。
“好!!那我好好準備一下,還有得幫你提防住那臭小子圖謀不軌!”
聽完,休斯頓時欲哭無淚“喂,不帶這樣啊!”
安塞爾滿意地翹起嘴脣,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太年輕了,多學着點!”
休斯扭曲着臉,埋怨地低着頭,然後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而這份安閒,描述着洛婭每天的日常生活,多姿多彩的畫卷點綴起插曲,這裡簡樸而寧靜,在忘卻煩惱的時候,也享受着她僅有的舒適與歡樂。
此時,沉悶的推門聲,伴隨着一陣輕風打破了沉寂。
“對不起,現在還不是營業……”
洛婭擡了擡頭,着急向門口望去,她還沒把話說完,就強行抑制住了話語。
身着修身的長裙,不帶任何緋紅的雙頰誘人地襯托着宛如鵝絨般的紫色長髮,眉宇間高傲盡顯,似乎不把全世界放在眼中,她舉手投足間,清冷而優雅。
“洛……洛嵐!”洛婭一陣激動,慌忙從櫃檯邊跑了出來。
注視着她的目光,那就如同掩映在流雲裡的月亮,充滿了一絲傷感。
“你怎麼來了?”
“來見你!”洛嵐的聲音淡淡的,卻掩飾不住那絲悲傷。
洛嵐迎視着那對目光,她不動,也不說話,她把垂在面頰邊的長髮揚到肩後去,然後低着頭瞥向洛婭,輕咬着嘴脣,瞳孔溢出一絲亮晶晶的東西。
安塞爾和休斯一動不動地站在旁邊,他們都顯得無比震驚,特別是安塞爾,曾經見過洛嵐,她的臉色除了震驚外,更多的則是恐懼。
“她們長得一模一樣啊,是姐妹嗎?”休斯小聲問道。
“閉嘴,別亂說話!”安塞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洛婭激動地牙齒顫抖,緊抓着洛嵐有些冰涼的手臂,並撫摸着她的頭髮,她雖然面無表情,但洛婭卻能清楚感受到她紊亂的心跳,那是如此的脆弱和悲傷。
洛嵐低着頭,然後忽然冰冷地瞪向身邊不遠的安塞爾和休斯。
“——出去!”
她並沒有張口,這道充滿冷厲和狠絕的聲音像突破了物理限制,穿透了腦海,直接從他們內心裡傳出來似的,讓他們感到一陣被風刺穿身體的顫慄感。
“啊……啊,你們先聊!”
於是,安塞爾強硬拽着休斯,慌慌張張地離開了這裡。
隨着關門聲而止,洛嵐停滯起來的心跳突然以更加猛烈的速度瘋狂竄動。
空氣裡透露着寧靜與不愉快的詭異硝煙味,洛嵐額頭流着冷汗,簡直像剛經歷過一場空前決戰似的,決戰過後,無論成敗,但她都已經失去了太多。
洛嵐緊閉着嘴脣,淚水忽然像斷了線的珠子掉落下來。
“洛婭,我……!”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洛婭緊緊擁抱住她那脆弱的身軀,並緩緩用手輕輕撫摸着她凌亂的長髮,彷彿要用自己的臂膀來減輕洛嵐的痛苦一般。
“什麼也不用說……我都知道的!”
洛嵐仰頭沉默,她靜靜地望着天花板,雙眼沉重地彷彿要把她全身壓垮,當視線一點點變得朦朧,透過依稀水氣,映出了一張迷迷糊糊的臉。
不一會兒,洛嵐推開了洛婭“我不喜歡被別人擁抱!”
“啊,那我們坐下說吧!”洛婭尷尬地回答。
於是,他們坐到旁邊的椅子,目光沉着地凝視着對方。
“我和他告別了,不……是永別了!因爲他拒絕了我,我們兩個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他身處於平凡,而我渴望平凡,卻永遠不能得到它!”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洛婭緊緊地盯着洛嵐,說:“你是那麼的喜歡他,也爲他做了這麼多,到頭來就只是一場空嗎?”
“就算這樣也不能再去插入其中吧,他已經有了真正喜歡的人,而我只是路人,所以我不可能去做第三者,因爲我沒那麼卑微!”
洛嵐揚起眉頭,臉上滿是驕傲“而且,我不一定是真的喜歡他,當時歐若拉也說過,我這根本不能被稱作喜歡,這只是你內心的渴望而衍生出的情感,我不需要他人的理解,但我內心深處卻渴望他人的認可,而格雷只是恰好走進了我的內心世界,通過朝夕相處而產生的強烈依賴!”
“你是……這樣理解的嗎?”
“對,沒錯,那個人可以是格雷,也可以不是,他可能是任何人,而現在已經結束了,我的內心沒有你那麼激烈,不會因爲喜歡某個人就要死不活的,如果那個人沒有選擇我,那我會放棄,因爲我不想造成任何人的困擾!”
聽完,洛婭怔怔地盯着洛嵐古井無波的面龐“所以……”
“時間會沖淡一切,我會去忘記他!”洛嵐斬釘截鐵地說道。
洛婭頹然地低着頭,目光中閃過一陣無奈,她看着洛嵐搖頭嘆息道:“好吧,只要你以後不再痛苦的話,那我也沒資格再說些什麼!”
“當然,你之前不是說我很堅強的嘛,那麼我也沒理由爲這種事而悲傷痛苦!”洛嵐咬了咬牙,然後臉色突然一變“我的事情是結束了,但你呢?”
“我……我怎麼了,我過得挺好的啊!”
“是嗎,別人我可能看不出來,但沒人比我更瞭解你,你所謂的‘好’只是表面的東西,你跟我一樣,也是在逃避,你將自己束縛在這狹窄的邊境,來逃避自己回憶起悲傷的過往,而這裡的人哪個不是被外界追殺而無處可去,而被迫留在這裡,但只有你不是,你逃避現實,逃避自己,想要在這裡尋求救贖?”
洛婭頓時陰沉着臉,她不禁回憶起數年前路西法也說過類似相同的話語。
於是,她顫抖地不停搖頭“……別再說了!”
“這裡……真的是你在追求的歸宿嗎?你依然用歡樂的笑僞裝着面具,然後轉身摘下面具,將落寞留給自己,這就是你爲自己所描繪的世界嗎?”
洛嵐臉色蒼白地凝望着洛婭“你不屬於這裡,洛婭,真正屬於你的地方……是戰場,你應該做翱翔天際的龍,而不是沉在水底的蛟,你荒廢了你的資質!”
說着,洛嵐欲言又止,她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又說:
“不過……你即使是逃避,那也給我好好的逃下去,如果你能夠開心的話,無論多麼卑微,但只要是你自己選擇的,你心甘情願的話,那也沒什麼不好!”
說完,洛嵐彎着腰,站起身來“……我走了!”
“這麼快就要走,你要去哪裡?”
“去我該去的地方,做我該做的事!”
洛嵐露出輕描淡寫的笑容,無比輕鬆地看着洛婭“你都這麼問了,我想我也有機會去好好計劃下未來,但最後,我還是想要說……謝謝你!”
“……謝謝?”
“謝謝你把我從深淵裡救出來,肉麻的話我就不多說,你只需要記住這三個字……就夠了!”說完,洛嵐抿嘴一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注視着她的背影,洛婭的臉上也洋溢着一絲微笑。
走出門外,洛嵐呼吸着新鮮空氣,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安塞爾和休斯,他們戰戰兢兢地相互而望,在看到洛嵐出來後,臉龐反而繃得更緊了。
但洛嵐絲毫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彷彿當他們不存在似的迅速走過。
而就在這時候,洛嵐突然不動聲色地皺着眉頭,全身竄起一陣厭煩,就像喉嚨裡塞滿了髒東西,而這種感覺甚至讓她的神經都極爲不舒服。
雖然只是非常細微的變化,小到類似蚊蟲叮咬,像一團惡氣在心頭纏繞,這已經足以讓洛嵐停下腳步,她猛地轉過身,將目光對向了旁邊的休斯。
他身着的襯衫,有一種背叛的味道,蓬勃的短髮,透着一絲荒唐,他的嘴角,彷彿滿是虛僞,而他的目光,也充斥着不真切,而他也莫名地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