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婭的表情驟然僵住了,慘白着臉注視着路西法。
然後,她蠕動着嘴脣輕輕問道:“……什麼意思?”
路西法微微遲疑了一會兒,然後猛然擡起那張憤怒而猙獰的臉,彷彿被鮮血染紅的瞳孔咄咄逼人地瞪着她,大叫着:“沒錯!我是無比憎恨你,也比任何人都要厭惡你,而現在的你更加讓我痛恨,讓我想要將殺之而後快!!”
宛如滔天的恨意化作暴風般撲面而來,但下一刻,路西法將所有的情緒收斂,而臉依舊繃得緊緊的,嘴角帶起嘲諷般的弧度“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憑什麼我得滿足你的心願,憑什麼我一定要按照你的意願來做你喜聞樂見的事?
說完,路西法低沉着臉,毫不留情地盯着洛婭變得蒼白的面頰。
他把頭甩到了一邊,再次叫罵起來,但這話就像說給自己聽一樣。
“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可以這麼簡單就死去,也太便宜你了吧,我讓你經受更多折磨才行,如果你現在覺得很痛苦的話,那我爲什麼要殺了你讓你解脫?還不如讓你現在一點一點的痛苦下去,你就給我永遠的活下去受苦吧!!”
洛婭的心逐漸沉了下去,就像胸口壓着一塊巨石朝着萬丈深淵墜落而去,她的心跳在悸動,她的血液在沸騰,她的腦袋像什麼東西壓着,快要炸裂了。
最終,洛婭的雙腿再次失去了力氣,膝蓋觸碰到地面,頭也無力地垂下,苦楚的兩道痙攣忽然掠過她的嘴旁,輕輕搐動着,就像兩絲苦澀的微笑。
洛婭索然地看着路西法,搖了搖頭“唉,你可……真殘忍!”
“……殘忍?這是對我最好的稱讚!”路西法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
緊接着,洛婭不再說話,就只是靜默地低頭看着越堆越高的積雪。
而路西法對峙似的站在離洛婭不足二十米的地方,既不講話,也不離開,甚至不做任何動作,就只是靜靜地停留在這裡,並緊緊注視着洛婭。
其實,已經完全恢復力量路西法根本沒有必要與洛婭繼續耗在這裡,他大可以離開這個囚禁了他許久的星球,離開這裡,到遙遠的某處,去繼續行惡,又或是痛改前非,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都是他自己說了算。
但路西法依舊待在這裡,因爲洛婭雖然是他的敵人,但卻有些惺惺相惜,即使他不承認,也還是從洛婭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而兩人的緣分,從數百年開始,直到現在,也可以說的上是一段孽緣了,他不甘心看着洛婭自行墮落。
無論成敗,路西法都想要親眼見識下洛婭的結局。
“還待在這裡幹什麼,你已經恢復自由了,快點走!”洛婭催促道。
“哼,你管我?這裡又不是你的地盤,既然我已經不再受你的拘束,那你也沒資格命令我,我待在那裡,都是我自己的自由!”
“……你!”洛婭氣憤地瞪着路西法,頓時被他的話憋地滿臉通紅,眉凝糾結,眼神中透漏了一絲煩躁,雙目斜揚地瞥了他一眼“……你真討厭!!”
“這是我的榮幸,作爲擊敗過我的你,我不允許你這樣糟蹋自己的性命!”
聽完,洛婭的表情忽然被震驚所掩蓋,她不敢相信路西法竟然這麼重視自己,但緊接着,心中又再次憤然而生“既然如此,那你爲什麼不親手殺了我?”
“我剛纔已經說過了,我沒必要特意爲你再多講一遍!”
說完,路西法突然擡起了頭,目光如炬般仰望向遠方不斷翻滾的雲層,那裡雷電交錯,並聚集起大片漆黑的烏雲,轟鳴聲震耳欲聾,好像世界末日了一般。
路西法挑了挑眉頭,說:“……話說回來,似乎有人來了!”
“……?”
“不是這顆星球上的人,好像是從外面來的,是專程來找你的嗎?”
聽完,洛婭定了定神,急忙看了過去,不一會兒,一個全身籠罩着強烈氣息的人影從那翻滾的烏雲中竄出,宛如一顆極速奔馳的流星向自己飛射而來。
四周的積雪受到這股氣息的影響不斷融化,形成濃厚的霧氣阻隔了一段範圍的視野,過了一會兒,霧氣消散,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從未見過的男子。
男子身穿樸素的白色外袍,灰褐色的長髮,他面容枯槁、消瘦,下巴上長着濃密的絡腮鬍子,雖然特意整理過的樣子,但實際看起來還是略顯凌亂。
男子的突然到來並未使兩人產生多大的波動,畢竟男子本身的實力沒多強,如果單單從他身上散播出的氣息來判斷的話,是四層解放到五層解放區間。
而這裡可是由兩名七層解放坐鎮,就算洛婭不能參與戰鬥,但路西法還是擁有相當強悍的實力的,幾乎不需要認真就能輕易解決掉他。
這時,男子深呼吸,抑制住心中緊張的心情,在看見洛婭後,他忍不住感慨了一聲,但當他也注意到身邊正冷笑的路西法的時候,男子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路西法微微眯起了雙眼,絲毫沒有把男子放在眼裡,但還是對洛婭請示道:“如果他是來找麻煩的話,我不介意替你出手解決哦!”
“絕……絕無此事!”
男子忽然激動地叫着,她恭敬看着洛婭“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找我?”洛婭擡起頭,看了對方一眼後又把頭垂下“找錯人了吧!”
“沒有!我確定我找的就是你,洛婭·哈斯緹婭!”男子恭敬地盯着洛婭,然後急忙彎下腰“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迪克斯·多瓦!”
“……沒興趣,你走吧!”洛婭忽然說道。
迪克斯忽然一驚,沒想到剛見面就被吃了個閉門羹,但他忍心就這樣放棄“等等,我有話要說,這對我來說有很大的意義,它也可能幫助你!”
“……沒興趣,回去!”
洛婭的神情依舊冷漠,她轉過身,聲音冰冷地說:“我說的話還不懂嗎,別來這顆星球,除非說……你想要找死嗎!?”
話語一出,迪克斯頓時被嚇得臉色鐵青,杵在了原地。
而不遠處的路西法臉上依然帶着玩味的笑容“看來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脾氣也見漲啊,我可不記得,你會對素昧相識的人說這種不合情調的話!”
“……這和你也無關,你給我閉嘴!”
“不如聽聽對方說什麼吧?說不定……真的對你有幫助呢!”
路西法輕描淡寫地笑着,然後打量起迪克斯“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是神族的人,難道你不記得那傢伙跟神界的恩怨嗎?但你還是敢來到這裡尋她,看來你也是抱着很大勇氣,而且,爲了這個目的,你甚至叛逃出了神界!”
“你說的都沒錯,爲了執行我的計劃,我不能繼續在神界裡待,但就我個人的力量來說過於有限,所以我想起了洛婭,我們應該是擁有相同的經歷,以及相同願望的人,爲了那個目的,甚至不惜於付出一切!”
“經歷…願望……目的?”洛婭抽動着眉頭,下意識地轉過身來。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們都經歷過至親的生死別離,承受了難以想象的痛楚!”迪克斯咬着牙,一臉火熱地盯着洛婭說道:“你在那件事失去了戰神尤萊亞對吧?你爲此悲痛欲絕了數百年,但是……只有你肯協助我,我就可能讓他復活!”
“復活?”
洛婭的心彷彿被觸動了,一步步朝着他走了過來,憤怒地扯着迪克斯衣服的領子“你在和我開什麼玩笑!?就憑你?你憑什麼覺得你能夠做到連我都做不到的事情,請你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了,快離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真的!我沒有騙你!我用我的性命擔保!”
“……擔保?”洛婭怔了怔,她鬆開了迪克斯的衣領,並往後退了數步,滿臉麻木地流轉着思緒,然後問道:“你要怎麼證明?尤萊亞他……神形俱滅,不僅是身體,是連靈魂也被消滅的,是絕對意義上的【死亡】!!”
“我也一樣!”
迪克斯突然說道,然後閉着雙眼,臉上的表情就像在思念什麼似的,充滿了絕望和痛苦“我和你一樣,至親之人被奪走,他們的靈魂也消香玉損,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在尋找復活他們的方法,不惜染指禁忌!”
“禁忌?是什麼禁忌?”
“空間之禁忌,時間之禁忌,生命之禁忌,這三者都有!”迪克斯凝重地看着洛婭,欲言又止“總之,眼見爲實,你可以隨我一塊親眼去見證!”
聽完後,洛婭內心陷入了掙扎,跟隨這個人的話,能夠將日思夜想的尤萊亞重新回到身邊,那固然是好事,但這也意味着違反禁忌,將自我的利益建立在衆多無辜人的犧牲之上,這相當於違反了她心中堅守的【正義】
因爲洛婭是正義而善良的,但善良的人卻總得到惡報,那麼繼續堅守這份正義又有什麼價值呢,還不如擺脫那些無聊的大義,爲了慾望而活着。
短暫的思考後,洛婭毅然將腦子裡亂成一團的想法全部拋開、扔掉,剛纔迪克斯說的沒錯,只有能夠將尤萊亞徹底復活,她不惜會付出一切代價。
洛婭擡起頭“……走吧,我們去哪?”
“……請跟我來!”
迪克斯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後帶頭向遠方飛去,洛婭緊隨其後。
兩人的身影很快沒入天邊渾厚的雲層,完全消逝了蹤影。
路西法遠遠望着兩人離開的方向,沒有選擇跟過去,因爲接下來的事已經和他無關了,無論洛婭的選擇是對是錯,她都將追尋着這個目標遠去。
“……算了,等下次見到你的時候,再來場真正的復仇吧!”
路西法情不自禁地搖頭,臉上掛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呼,腳步聲傳來,路西法聽到這動靜,急忙轉向來源處,只見是格雷。
“你……怎麼在這裡?”
少年的聲音充滿着震驚和畏懼,因爲他看到的路西法並不是封印後的孩童姿態,而是恢復全副力量的魔神路西法,渾身都籠罩着駭人的強大威能。
雖然在之前路西法不惜受重創也爲幫他們擊倒敵人而獻上致命一擊,但路西法的本性依然是冷酷而殘暴,對於他是否變得善良了還仍保有質疑。
“你……你的樣子,難道是?”
路西法的臉上流露出狂喜“沒錯,我的力量……恢復了!這種令人熟悉的強大,真讓我歡喜,我也沒想到,洛婭竟然會爲我解開封印!”
“……是洛婭!?”
格雷面色煞白,急忙向四周望去“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因爲我沒問,而她也沒告訴我!”路西法露出耐人尋味地笑容,猩紅雙眼裡的意味也愈加深沉“或許……她去尋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她應該不會回來了吧,至少在短期內,不會再回來!”
聽完,格雷豎起了眉毛,難以理解路西法話語中的意味,他繼續毫不放鬆地盯着路西法,但這時,他的身影忽然一陣虛晃,在格雷眼中變得越來越模糊。
“……消失了?”
格雷目光一寒,本能的警覺,神經猛地緊繃。
呼,光芒掠過,路西法忽然出現在格雷的側邊,並輕輕按住格雷的肩膀。
即使路西法沒有使出太大的力氣,格雷卻使出渾身解數都無法移動。
路西法在格雷耳邊冷笑道:“小鬼,不行啊,就你現在這種程度,連雜兵都談不上,雖然說現在已經暫時和平了,但你若因此而荒廢修煉的話,等到下一次危機再度降臨到你們頭上的時候,你們……還想要再去依靠誰呢?”
路西法的聲音就像一記驚雷在格雷耳邊炸開了。
格雷的意識停滯了數秒,身體本能地顫慄着。
而這時,路西法又鬆開了格雷的肩膀“好了,我也該走了!”
“……你去哪!”
“這就和你無關了,盡你所能做你該做的事吧,爲了那渺小的希望而去拼搏,去犧牲吧,如果你們還是這麼點能耐的話,那麼我會再一次,親手……將它摧毀!”
拋下這句話,路西法便忽然消失在了格雷的眼前。
望着眼前的光景,格雷猛地淹了幾口唾沫,並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