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格雷雙眼欲裂,佈滿血絲的深瞳緊盯近在咫尺的魔王,以及他插進腹中失去了皮肉完全骨骼構成的手臂,隔壁蠕動着嘴脣,竭力地想要說些什麼而喉嚨卻像被什麼抑制住似的無法發聲。
此時,魔王那隱在黑袍裡的猩紅赤目發出更加滲人的光澤,他的獰笑聲也愈加擴大。
他冰冷地吐出幾個字“……暗魔之蝕!”
“那招是……”艾伊娜頓時面色煞白地望着那裡,只見魔王貫穿格雷身體的骨臂忽然瀰漫起綠色的光芒,它宛如病毒般擴散進格雷體內,緊接着,無數條青筋猛地在格雷的皮膚上撐開,迸裂出鮮血。
艾伊娜手指顫抖地掀着暮色傳說的書頁,在緊挨着結局往前的倒數第四頁裡,它詳細地描寫着魔王以這招殘忍的殺害了被捨身保護了勇者的公主,而如今這招竟然用在了格雷身上。
艾伊娜的眼神凝結着,彷彿不願看到這一幕,她一臉恐懼地遮住了雙眼。
懷裡緊緊捧着的暮色傳說掉落在地上,而緊接着,聽到那極爲違和的慘烈摩擦的聲音,無比恐怖威力在格雷腹部翻滾,然後猛地爆裂而開,他的腹部被開了直徑一公分的血洞。
魔王慢慢將插進格雷腹部的手抽出,然後擡起眼前,伸出舌頭舔了舔沾染在手上的格雷的鮮血,而格雷就好像被揪掉翅膀的蝴蝶在原地隨風搖曳了幾下,便背朝地面地緩緩地跌落在了地上,如同死屍般蒼白的面龐上沒有焦距,連生機都泯滅殆盡,只餘下空洞與死寂。
“……魂淡!!”亞瑟憤怒地大吼,他不顧一切地衝到魔王的面前,魔王沒有反應過來被狠狠踹飛了出去,然後,他緊張地回過頭朝向倒在地上的格雷,他渾身失去了血色,連一點生命的跡象也沒有。
亞瑟痛恨地握着拳頭,他剛纔不該那麼意氣用事,不管格雷多麼討厭自己,現在也不是計較個人恩怨的時候,爲了維護那可憐的自尊心,他選擇了退避,讓格雷獨自面對着難以想象的強大敵人,結果營造了這樣的結局,如果他剛纔前去幫助格雷的話,一切都會改變的吧?
這時,艾伊娜睜開了眼睛,他緩緩看向流淌在地面上的血液,它好像小溪般匯聚而來,艾伊娜一臉顫抖地擡起眼簾,然後看向被鮮血覆蓋一動不動的格雷,她頓時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喊聲。
“——不!!!”
她發瘋似地想要向着倒在地上的格雷奔跑過去,但是堅硬地鐵籠阻攔着自己,艾伊娜緊咬着牙,死死地抓着身前的兩根鐵桿,無比激烈的感情在心底不斷掙扎,而她的身上竟然涌發出奇異的光澤。
如同太陽般耀眼的金色光輝燃燒了起來,束縛她的鐵籠就好像就好像荒木般緩緩化成了灰燼,艾伊娜飛快地跑到格雷的身前,拼命地抱住格雷已經失去生機的軀體,可惜已經沒反應。
“剛纔那是……天元力嗎?!”
觀看着這一幕,艾蘭顫慄地咬着舌根,扭頭望向洛嵐。
“對哦……就是天元力!”洛嵐面無表情地點頭,然後說道:“作爲洛婭人魂的轉世體,自然繼承了洛婭部分的力量,這東西我也有,但這並不是真正的天元力,只能說是減弱威力的劣化版,天元力能夠湮滅一切,除了東之蒼龍外,任何人承受這股力量都會遭到巨大的反噬!”
“啊,對了,你和艾伊娜……現在都不是東之蒼龍了!”艾蘭抿着嘴脣,恍然點了點頭。
“那格雷呢?”亞莉莎緊繃着神經,激動地指着面前的屏幕問道:“……他死了!?”
洛嵐皺起了眉頭,遲疑了一會兒面色清冷地回答道:“……差不多吧!”
“什麼叫差不多了?”
洛嵐一臉殘酷地說道:“你可以說他已經死了,也可以說他沒死,所以現在只剩下最後一絲機會,就看他能不能掙扎過來,如果不能的話,那就會邁入徹徹底底的死亡!”
“有必要這麼無情嗎,這只是考驗!”
“對,考驗就是考驗!但,這可不是在做遊戲,他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瞭,但還是接受這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會被殺死的考驗,如果我現在救他們的話,剛纔經歷的一切又算些什麼?!”
聽完,亞莉莎自覺地閉上了嘴,他面沉如水的艱難地低着頭。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艾伊娜悲傷地跪在地上,他看着眼神已經一片死寂的格雷,呢喃般唸叨着,眼中滿是絕望,淚水不斷從她的眼中溢出,最後,她看向亞瑟忽然走過自己的身邊。
他緊咬着牙,並不停地喘着粗氣,他渾身的骨骼都在顫抖,他感到悲痛,同時又感到憤怒,複雜的情感在心底蔓延,他走到剛纔被擊飛的萊瓦汀的旁邊,輕輕彎下腰。
艾伊娜臉色一變,神色複雜地望着他“你……想要幹什麼?”
“你就只會這樣躺在地上嗎,格雷……我一直都很羨慕你,你能夠爲了自己的理想不斷奮鬥對抗並拼盡全力,而且最終取得成功,簡直就像是童話裡的主人公,通往光明道路的英雄,而我……是不停墮落的,沒辦法成爲我所期待的模樣,因爲而我的人生是建立在鮮血與殺戮上的,在眼睜睜地看着更多人死去的時候,就已經無法再去高談正義,我並不是想要成爲英雄,而是不想再有任何無辜的人死去了,不屈服於現狀的話,必須去面對比犧牲自己更困難的事物,在完成這些事情後,纔會允許述說理想!”
“但是……我還是很不明白你的想法,如果你只是單純的厭惡我的話,那我甘願承受,但是……那只是毫無意義的逞強,只是在褻瀆所珍視的事物,當再次眼睜睜地看着那些美好東西失去的時候纔會理解嗎?這樣的話,什麼都不會改變,我們都太過軟弱,沒辦法捨棄什麼東西而去變強,但是爲了超越那些困難,拯救珍愛的同伴,我們可以將一切都捨棄掉!!”
“所以,捨棄那些軟弱而謙卑的靈魂吧,如果你依然在意那愚蠢而可憐的自尊心的話,那就老老實實地躺在這裡休息吧,你沒能做到的……我會替你做到,所以……請你暫時借給我力量!!”
說完,亞瑟緊握着萊瓦汀的劍柄,摧拉枯朽地將它舉起。
一瞬間,光芒瘋狂聚集起來,彷彿這天地間所有的一切光明,都宛如海納百川一般匯聚在了他無限閃耀的萊瓦汀上,璀璨的光輝照亮整座陰暗的大殿,而魔王頓時痛苦地遮住了眼睛。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麼光啊!!”
艾伊娜震驚地望着亞瑟“竟然能舉起格雷的劍!!”
洛嵐輕笑道:“看來……終於開始了,格雷雖然能舉起光明之劍萊瓦汀,但那並不是屬於他的東西,沒辦法完整發揮出它的威力,而現在……終於物歸原主了!!”
“亞瑟·阿托克斯就是……光明神!!?”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亞瑟怒吼着,腳踏地面朝魔王衝了過去,他右手持着烈焰之劍史爾特爾,左手則持着光明劍萊瓦汀,兩股截然不同的原力激涌交匯,燃燒的烈焰與閃耀的極光纏合在一起,朝魔王揮出。
魔王臉色大變,急忙將兩手伸出抵擋,隨着實質的觸感震動着他的指尖,一大團水霧在空中綻放。
呯,激烈的爆鳴聲,空氣被極具的壓縮,又陡然破碎,渾厚的微塵蜂擁而起,層層疊疊濃密的原力交織着,巨大的震盪似乎要將空間震碎,無數肉眼可見的波紋朝外延伸而去。
“怎麼回事,力量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大?!”
魔王陰沉地咬着牙,艱難地抵擋着,但那股強烈的力道讓魔王的身形不斷後退,而從史爾特爾和萊瓦汀上傳來的激流更是讓他整個人無比地難受,他抵擋的雙手被撕裂出鮮血。
“可惡……可惡啊啊!”魔王怒吼着,腳下不斷用力,龐大魔力不斷噴發而出,不顧一切地揮霍出全力,用盡力量抵擋這一擊的威力,在持續了幾秒鐘後,魔王以蠻力撕裂了他的攻擊。
“真沒想到……竟然能夠傷到本王!!”
他低垂着不停滴血的雙手,猙獰地瞳孔佈滿血絲並瞪大到了極致。
而下一刻,魔王的神色忽然又柔和了許多,他回頭看了看水晶球,魔力已經積蓄了大半了“時間剩餘的不多了,我根本沒必要跟他繼續糾纏,只要拖時間就行了!”
伴隨着沉悶的破空聲,蕩起渾厚的巨浪,直接亞瑟再次衝過去,眨眼間來到魔王面前,他肆意揮舞着雙劍,雖然是大小不一的兩把劍看起來有些不協調,但帶起的龐大威力足以令他忌憚。
強有力的力道揮霍而出,魔王一時失措被打飛出去。
而亞瑟窮追不捨,毫不留情地立即發動連擊,魔王連續受制,頻繁遭受重擊,他羞辱地拉扯着臉頰,憤怒地將要施展出全力“不!本王還是要將你殺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魔王怒吼着,洶涌的原力從體內涌出,它好似兇猛的惡虎,化成無數的波紋環繞着它轉動,這些黑暗原力就像江河匯聚般將他緊緊包裹,密不透風。
亞瑟大驚失色,在觸碰黑暗原力她的身子便是一頓,黑暗氣息具有獨有的強烈腐蝕性,焦灼的刺痛感立刻遍佈全身,亞瑟咬着牙,慌忙退出這股暗潮涌動的黑暗地帶。
亞瑟靠在牆壁,在距離魔王幾十公尺的距離,他深吸了口氣。
“亞瑟!!”艾伊娜咬着嘴脣,他鬆開身體冰涼的格雷,朝亞瑟大喊道。
“艾伊娜,快點去安全的地方!”
艾伊娜悲涼地望着他“可是……格雷……格雷他!”
“格雷不會死的,我們誰都不會死!!”亞瑟微微嘆息着,眼神顫抖地緊緊盯着艾伊娜,然後說道:“格雷他……很喜歡你,所以……相信他吧!”
“那你呢,你要做什麼?”
“我會……打倒他!”亞瑟目光堅定地看着面前的魔王,不停咬着心中的信念“就算捨棄我的生命,不惜一切也會打倒他,我答應過你,會永遠保護好你的,我會讓你和格雷安全的離開這裡,所以……!!”
“不要!!”艾伊娜大吼着,他恐懼地眯起了眼睛,卻見亞瑟額頭忽然涌出一道透明的火焰,並化成薄膜將它全身都包裹了起來,與此同時,他的原力頓時上升到難以想象的高度。
亞瑟竟然作出與弗利德當初相同的選擇,竟然甘願獻祭靈魂換取強大的原力來擊倒敵人,是他認爲已經沒有獲勝的可能性了,所以才選擇這種極端的做法。
“靈魂獻祭,他瘋了嗎,這只是一場試煉而已啊!!”亞莉莎驚叫道。
這時候,連艾蘭和墨菲也都看不下去,慌忙地看向洛嵐“快終止吧,繼續下去的話會出大事的!”
“不……不行!”
洛嵐顫抖地低着蒼白的面龐,並用手捂着額頭“沒辦法終止,就這樣……繼續下去!”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其他任何的干涉都是對他的侮辱!”洛嵐面無表情地瞪着身邊的衆人“所以,你們也不準出手,不然……就是與我爲敵!!”
“這……”衆人紛紛面面相覷,然後沉默了下來。
“痛……好痛啊!弗利德團長就是在這種狀況下與路西法決戰的嗎?!”
亞瑟無比痛苦地震顫着身體,一股難以承受的劇痛從體內每塊骨骼甚至每個細胞中傳來,如果是常人早就痛的昏厥了,而亞瑟卻用他無比堅強的意志挺了下來。
“不……不對,你的力量……怎麼可能……!”
魔王震驚地膛目結舌,即使沒有直接交手,他也能直觀的從亞瑟身上感受到那股驚人的原力,就在魔王思考的時候,亞瑟怒吼了起來,他踏碎了地板,提着雙劍朝魔王揮了過來。
他渾身裹攜着狂暴的金色氣流,甚至足以將魔王身上的暗黑波紋吹散,本能的危機竄動在他的心頭,魔王不敢硬接,因爲以現在的亞瑟所表現出的力量,是完全不顧一切的,如果沒有把握就與其硬碰硬,絕對夠遭受重創,所以,魔王不停地躲避他的攻擊。
亞瑟身形不斷移動,那銳利無比的攻擊連番被魔王躲過,意識到他正在拖延時間後,亞瑟進一步提升了速度,史爾特爾和萊瓦汀釋放出無比龐大的奔流,逐漸與亞瑟融爲了一體,然後猛烈衝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