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嵐充滿致命性的漆黑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留下了只有天崩地裂的滅世光景,坍塌破碎的地表就如同流沙般扭曲成不規則的形狀,就好像破布般被撕碎的天空,只餘下幾道殘雲在周圍匯聚。
格雷他們呆滯地蹲臥在地上,大汗淋漓的脊背似乎已經不能在給他們多餘的支撐了。
事到如今,他們全身的骨骼都變得鬆軟,而剛剛那震撼的一幕依舊在腦海裡迴盪。
但實際上,從他們來到這裡見到洛嵐,再到剛纔洛嵐離開,只經過了不到一小時的時間,他們直觀地目睹了洛嵐毀天滅地的龐大威力,絕非普通人能夠比擬,超越神一般的恐怖,和強大。
她一直都很平靜,就好像一抹虛空,到結束爲止,洛嵐的情緒都沒有過大的波動,除了她遊刃有餘外,更多的則是返璞歸真的境界而養成的飄渺心境,而給予衆人的,是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而他們即將面對的路西法則是與洛嵐相當的恐怖敵人,即使將洛嵐誇大,路西法的實力不如洛嵐,將他想象成她的一半,通過各種戰術,以目前的姿態去應對,勝算真的有一分一毫嗎?
想到這裡,他們不勉有些惶恐和失落,就像弗利德在初遇路西法時的那種絕望的落差感,但這是完全不同的,因爲提前見識到了絕望,才能拋開一切煩惱,更加有勇氣有希望去面對它。
他們掙扎地從地上爬起來,這時,他們看到不遠處的紅葉。
她蜷縮着身體,並痛苦地低着頭,苦楚的痙攣掠過她的嘴旁,那兩道皺紋顫動着,像兩絲苦澀的微笑,洛嵐對她的無情辱罵和輕蔑,像燒紅的烙鐵打在她的心上。
最終,化爲兩滴淚水,順着臉頰滑下,滴落在地上。
紅葉悲傷地抿着嘴脣,直到看見格雷他們朝她聚了過來,她慌忙擦乾了眼淚。
艾伊娜遞給她白色的紙巾“紅葉姐……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紅葉接過了手心,將它狠狠地攥進手心。
格雷表情低落地搖了搖頭,張了張嘴,想要詢問些什麼,始終還是沒能開口。
紅葉沉重地喘着粗氣,忍住不讓自己當衆哭出來,即使她成爲了魔神,但她生性激烈,情感非常豐富,並非洛嵐那樣冷漠而寡言,所以依舊像普通人那樣擅於釋放出自己的喜怒哀樂。
她痛苦地悸動着心跳,一絲血液從她緊攥着手心溢出,甚至將艾伊娜的手巾都染紅了,紅葉匆忙起身,她愧疚地朝格雷他們鞠了一躬“對不起,我也是別有目的的,所以……我該走了!”
“你要去哪?”艾伊娜急忙勸阻道:“你現在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不是嗎?”
“……”紅葉深沉地看了艾伊娜一眼,並無言地低了低頭。
“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你呢!”艾伊娜焦急地望着紅葉,神情憂慮道:“……對不起!這時候雖然不該問你這些問題,只是你和剛纔那個人的關係似乎不太好!”
“她一直都是這樣,而我確實……也是一直在給她添麻煩!”
亞瑟不服氣地搖頭“就算這樣她也不能那麼對你啊,實在太過分了!”
“你們不能這樣評判她,不能僅用善與惡的觀念來解讀她,說難聽的,她是個性格很扭曲的人,但是她從來不是會爲滿足自身私慾而濫殺無辜的人,她只會遵循着一切的規則,並以理性的判斷而行動,所以她才能成爲超越者,但是……她今天爲什麼那樣對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
艾伊娜溫柔地撫摸着紅葉的肩膀,並靠在她身前,像是想用自己的臂膀幫她減輕痛楚一樣。
紅葉面色蒼白地低着頭,不經意地看向艾伊娜,此時的艾伊娜面貌竟然與洛婭進行了重合。
她蠕動着有些乾涸的嘴脣,輕輕唸叨着:“……洛婭!”
格雷慢慢走到她們身邊,眯起雙眼,心情複雜地看着他們,忽然一陣冷風吹過,那些冰涼的觸感讓格雷顫了兩下,他將腦海中多餘的想法丟到了一邊。
“對了,洛嵐,還有洛婭,究竟跟你什麼關係?”
“……格雷!!”艾伊娜立刻埋怨地等了格雷一眼。
“沒關係,我現在就告訴你們吧,反正早晚會知道了!”
紅葉順了口氣,擡起頭說道:“洛婭·哈斯緹婭是……我非常崇拜愛慕的一個人,她很善良很溫柔,而洛嵐和她恰恰相反,而她們兩個的關係算是姐妹,而我和她們不一樣,我以前……是普通人!”
“你是……普通人?”
“恩,跟你們一樣,我以前是在遙遠的某座叫泰利亞的行星上的普通人,不對……我連普通人都不如,我從小被父母賣掉成爲奴隸商人的奴隸,並且經受過多次轉賣,我是……最低賤的人種!”
衆人紛紛睜大眼睛,訝異地望着紅葉,他們沒想到紅葉竟然還有這樣的經歷。
紅葉緊咬着牙,就好像回憶起心中最不願提起了痛苦經歷,她語氣顫抖地說道:“在我十九歲那年,我遇見了洛婭,她把我解救了出來,她當初爲執行某樣任務纔來到了泰利亞星,遇到我也是偶然,儘管如此,我卻很嚮往她,說起來很自私,我想要一直留在她身邊!”
說着,紅葉嘴角不禁溢出一縷笑意:“她同意了,她問我想不想成爲神,我以爲我的陰謀要得逞了,但是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洛嵐跟我分別了五年,再次見面的時候我才得知,她遭到了些變故,她陷入了某場巨大的陰謀中,受到陷害,朋友都被牽連死了,而當時洛嵐也死了,然後她不顧一切地尋找復活洛嵐的方法!”
“最後呢……她成功了?”
“成功是成功了?”紅葉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洛婭她真的是比誰都要堅強,也比誰都要脆弱,她那些年來一直都活的相當痛苦,於是在瀕臨之際她提出了願望,她的願望就是能夠作爲普通人體驗他們的人生,時限爲三百年,共分成三次輪迴,而現在已經過去了兩百多年了!”
艾伊娜震驚地指着自己“那麼……我就是第三世!?”
紅葉凝重地點頭“很抱歉,我欺騙了你們!”
“啊……這也算不上欺騙啦……對吧!”艾伊娜慌張朝着格雷和亞瑟示意了眼神,然後忽然回過神來“對了,我終於想起來了,在七年前我好像見過你!!”
紅葉嘴角拉扯着一絲苦笑“是啊,看來你想起來,當時我們只是想來看看你的現狀,我們本來是不想要干涉你的成長的,但是路西法擺脫了封印,我們實在很擔心,所以才……!”
艾伊娜嘆了口氣“啊啊~好吧,這樣終於真相大白了,感覺頓時豁然開朗了,沒那麼難過了!”
“不過……你剛纔說路西法擺脫了封印,他究竟是誰,是從哪裡來的!”
“其實我並不是很瞭解他,也僅僅是聽洛婭說過,他曾經是魔界的魔王撒旦,後來成爲了魔神改名爲路西法,他掀起了叛亂,給魔界造成了巨大禍患,而且當時是由洛婭親手將他封印起來的!”
“親手封印……?也就是說她比路西法還要強?”
“當然,洛婭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紅葉滿臉自豪,然後又頹喪地低着頭,她對艾伊娜說道:“我其實也非常想要再見到洛婭,但是洛嵐那種要殺死你復活洛婭的方法我是不會認同的,洛婭如果知道的話也絕對不會認同的,所以……!”
“我明白!”艾伊娜打斷了紅葉還未說完的話,她感慨地嘆息了一聲。
“知道自己竟然來歷不凡,總覺得……心裡好複雜啊!”
“哈,我還不是一樣!”格雷忽然狂傲的大笑了起來,頓時展現出他的本性“你不記得洛嵐剛纔說過,我還是什麼神的轉世嗎?”
“啊~是是……格雷!!她的名字你叫得還真親密,你不會喜歡上人家了吧?”
“怎……怎麼會?她是教導我戰術的師傅,我只是尊敬她罷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紅葉抿着嘴脣,靜靜地觀望着格雷,她讓洛嵐如此看好的緣故應該不只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接着又過了一會兒,由於格雷和亞瑟覺醒了原力,能夠自由匯聚外界遊走的自然微粒,所以能夠維持細胞活性,身體殘留的損傷很快就恢復了大半。
噠噠噠!!陣陣雜亂的步伐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四人紛紛向聲音源張望了過去。
那正是一開始被洛嵐以精神支配控制的騎士們,爲了留出空地,洛嵐將他們驅趕出去,而現在洛嵐離開後,精神控制已經接觸,他們迷茫了一陣,但很快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早已經不存在的臨時營地,連半點痕跡都沒有了,只剩下完全被壓垮崩裂的地表,就連附近的山脈都移平,他們趕來這裡後無一不震驚地長大了嘴巴。
“隊長,我們……真的沒來錯地方嗎?”
“應該……沒有吧!”雷恩臉龐抽搐地望着四周,就連他也不確信他的說辭是否正確。
不過很快,他們看到格雷他們正出於殘破的地面中心,並慌忙趕了過去。
“格雷,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那個……發生了……”
格雷不斷思量着該怎麼回答,關於洛嵐的事情還是不說爲好,不過這時候就算說了也沒人相信吧,討伐路西法的時刻在即,不希望去打擊他們鬥志昂揚的勢氣。
格雷一時間懵了,身邊的亞瑟匆忙脫口解釋道:“剛纔出現了一隻能夠操控別人精神的惡魔,你們都被操控住了,我們也是廢了好大功夫才把它消滅掉!”
但在騎士的教義裡,騎士不允許說謊,所以亞瑟說完後便感到一陣深深的愧疚。
“啊,原來是這樣,那還真是危險!”
“你是……亞瑟副團長,您不是在第一分隊嗎?”
“啊!我發現這裡出現了些問題,恰好離得近,所以就趕忙過來支援了!”
“太感謝您了,您真是我們所有騎士的典範!!”
看着相互暢談的亞瑟他們,格雷不屑地暼了他一眼,然後忽然湊到亞瑟耳邊“說是騎士團副團長,但是撒起謊來倒是頭頭是道!”
“不許你說亞瑟的壞話!!”艾伊娜冷了她一眼,然後揪住格雷的半邊耳朵。
“哎……!快鬆手,疼疼疼!!”
“快給我鬆開格雷!!”一道輕柔的女聲忽然傳蕩在耳邊。
“這個聲音難道是……?”
格雷下意識地眨着眼睛,下一刻,一位藍色波浪形長髮,身材窈窕的少女出現在了視野裡。
“哇,格雷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好久啦!”她滿懷欣喜地拽着格雷的一隻胳膊,並緊緊裹進懷裡,隨着胸口的兩顆圓滾滾的肉球微微一彈,而受到衝擊的格雷的臉頰也頓時變得通紅。
而這一切艾伊娜都看在眼裡,眉頭瞬間猙獰了起來“……這傢伙……是誰?”
“啊,聽我解釋,她是阿斯特拉王國的公主安娜·博德!”
“……公主殿下!?”
“沒錯!人家可是阿斯特拉王國第二皇女,你可要試着擺平自己的身份呦!”
安娜得意地炫耀着,然後忽然看向艾伊娜,金髮藍瞳,並不是洛嵐。
“你難道是……艾伊娜?”
艾伊娜咬着牙,用無比陰沉地聲音說道:“尊貴的公主殿下,你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幹什麼啊,不怕死嗎?還有……放開你手裡的人……行嗎?”
她刻意把每個字節都讀得很重,像是在恐嚇。
安娜視若無睹搖着頭,並把格雷拽地更緊了。
而看到這一幕後,艾伊娜頓時氣急敗壞,但也無處可供發泄,只好發泄在格雷身上。
艾伊娜對着格雷劈頭蓋臉地打了起來。
“看來他們沒說錯啊!!整天捏花惹草!!”
“啊,不準打了!!”安娜驚叫着,急忙將格雷護在身上,並說道:“捏花惹草有什麼不好的,這纔是真男人嘛,格雷可是勇者,不過不能三妻四妾喔,你只能娶我一個人!”
“娶……娶!??”
艾伊娜呆滯地差點兒傻掉,嘴角抽搐地埋怨地瞪着格雷。
“好啊!那你就娶了這位美麗善良的公主吧,改天我會去喝你們的喜酒的!”
艾伊娜眼神狠狠地瞪着格雷,然後拽住亞瑟的胳膊“哼,我們走,你以後別再來見我了!”
“哎~別鬧了!”
格雷面色鐵青地張開手大喊:“等等啊,艾伊娜,你聽我解釋!!”
“纔不聽呢,你們兩個一起風流快活吧,不用管我!!”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啊!!”
而看着這樣的他們,作爲旁觀者的紅葉自然是哭笑不得。
最後,她低着頭,回顧着今天所發生的事情,面容慘淡地嘆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