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幻影再現

在靜的詭譎的房間裡,似乎能夠聽到少女哀嚎般地呼吸與心跳。

洛婭就像一具被玩壞的木偶般癱坐在昏暗的角落裡,銀色的長髮凌亂地垂落,遮住了她那張原本帶着英氣的面容,就連瞳孔也不再發光。

她身體蜷縮着,雙手抱膝,將自己的臉頰深深地埋在其中,兩天前,洛婭被傳送回了這裡,而艾伊娜他們爲洛婭收拾出一箇舊房間,從那之後,並洛婭就一直將自己緊鎖在這個房間內,並維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洛婭的雙眼一直使勁睜着,即使雙眼佈滿血絲依然沒有閉上,她緊緊盯着某個地方,那或許是虛空,又或許是鏡子中一個落魄不堪的少女。

當汗水與淚水摻雜着從臉頰上流下,悲傷如同洶涌不盡的潮水般淹沒了心扉,痛苦像是無法竭止的風暴般肆虐着心靈,直到絕望的深淵,直到地獄的盡頭。

【爲什麼我非得承受這種痛苦,爲什麼我總是我?爲什麼總有無辜的人爲我而死去?爲什麼我要一錯再錯?這究竟是爲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婭內心發出無聲地怒吼,但那份無力始終摧殘着她的身軀。

就像像枯萎的樹木,像凋零的花朵,像海底腐敗的岩石。

痛苦讓洛婭的臉漸漸扭曲,就像無法接受這慘無人道的事實般,她顫抖地抱緊雙手,並用指甲狠狠地抓向手臂,劃出一道道猙獰的血痕。

此時,牆壁的窗戶外閃爍着一縷微光,它襯托着整個房間爛漫的黑色,靡麗卻透出一絲無力,它好像把洛婭整個包圍,苦苦掙扎,像油鍋裡螞蟻,每一寸理智,每一寸肌膚好像都被扯碎,被揉成一團生不如死。

洛婭從未有現在這麼恐懼過,絕望衝擊着她的心靈,將她碾成了粉末,她彷彿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悲傷和寂寞。

洛婭顫抖地張了張嘴脣“如果這是夢,那就請快醒過來吧,如果這裡是地獄,那麼……請帶走我,將我的回憶,和我那腐朽脆弱的靈魂也一併帶走吧!”

說完,她的思維再次陷入了沉寂,像枯黃的落葉般,化爲了塵土。

在過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後,窗戶外稀疏的光線,由亮轉暗,又由暗轉亮,或許過了數個小時,也許是數日,輕輕的敲門聲忽然在屋外響起。

洛婭沒有任何迴應,就像失去靈魂的植物人一般,她的意識彷彿被什麼東西淹沒似的沉浸在腦海深處,讓她絲毫注意不到眼前的東西。

在持續敲了幾下得不到迴應後,屋門被推開,出現是一名與洛婭容貌相同的少女,藍寶石般的美麗雙眸,陽光灑在她頭髮上,如黃金般耀眼。

“奇怪了……人哪去了?”

艾伊娜到處尋找着洛婭,她把屋裡的燈打開,纔在房間一處昏暗角落裡找到了洛婭,但洛婭就像害怕這些光線一般,身體蜷縮地更緊了。

洛婭露出像貓一般緊張畏縮的表情,艾伊娜沉着臉,然後,她又轉頭看了一眼旁邊,放在餐桌上的食物根本就沒有碰過,只有幾隻蒼蠅在上面飛竄。

一陣強烈的寂寞在心中瀰漫,艾伊娜輕輕咬着嘴脣,洛婭這副落魄的樣子是她從未見到過,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對洛婭說些什麼。

勸慰毫無意義,洛婭就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她把所有的事都看的很重,卻偏偏把自己看的很輕,無論自己發生了什麼,她都不會告訴別人,就算因爲絕望而崩潰,將悲傷表現在臉上的時候,也只會一味地地說着【沒事】

“這樣反而更加讓人擔心了不是嗎?!”

艾伊娜心沉如水,作爲爲人類,她更懂得,幸福需要分享,痛苦也是需要分擔的,而不是爲了他人不受傷害而孤獨的承受一切,那樣只會加重心裡的負擔。

而且,作爲洛婭人魂的轉世體,艾伊娜很清楚自己絕不僅僅是一個分身,她還是洛婭的家人,她能夠體會洛婭的想法,以及她所有的悲傷和痛苦。

思考着,艾伊娜的心臟忽然像被刀刺穿,肚子也不禁翻江倒海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啊!?”

艾伊娜忍着腹痛,走到洛婭身邊,張開雙手把她緊緊抱住。

她的身體是冰涼的,她的靈魂也彷彿遠去了,雙眼呆滯無神。

就這樣持久了良久後,艾伊娜面色深沉地長嘆了口氣,然後鬆開了洛婭,她去接了一盆熱水,然後用毛巾給洛婭擦拭着她滿是灰塵的臉。

“那……洛婭,你好好休息,我過會兒再來看你!”

艾伊娜的聲音有些乾澀沙啞,她邁着極不自在的步伐離開了房間。

在艾伊娜離開後,房間再次陷入昏暗和寂靜。

而洛婭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依舊那麼低沉,暗淡的瞳孔像被剝奪了所有色彩一般,乾澀的嘴脣輕輕蠕動,她不停地說着三個字【爲什麼】

這到底是爲什麼呢?爲什麼要遭受這樣的悲劇,她是如此的相信着休斯,因爲休斯很像尤萊亞,但洛婭卻被無情欺騙了,並利用了自己害死了許多人。

爲什麼我會那麼相信休斯,這到底是誰造成這一切的!?

“我不想要…不想要……我不想要這樣的發展!!”

洛婭神志錯亂似地發出怒吼,這時候,她突然覺悟的明白,原來尤萊亞纔是心中的唯一,尤萊亞是無法被任何人替代的,是心中的光明。

但爲什麼,這樣溫暖的光,會輕易的死去呢?尤萊亞永遠的離開了洛婭的身邊,也從那之後,洛婭陷入痛苦的螺旋,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洗清悲傷。

她多麼想再見到尤萊亞,想看到他的容貌,聽到他的聲音,觸摸他的心跳,感受他肌膚的溫度,但這已經不可能了,他已經死去,永遠不可能再出現了!

“……我好想你,尤萊亞……快回到我身邊吧!”洛婭忍不住發出呢喃,她輕輕呼喚着,即便知道不可能,她仍舊一遍遍地呼喚着那個人的名字。

“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就在你的眼前!”

突然聽得到聲音,然後彷彿產生了幻覺,洛婭猛地睜開了雙眼。

淡淡的光芒在眼前匯聚,呈現出人形的幻影,那是一個有着金黃髮色的少年,海水般蔚藍深邃的眼眸,而他臉上,也永遠是那麼純潔的微笑。

洛婭眼神凝固住了,這是夢嗎,還是幻覺?她完全分不清了,不過這也無關緊要,不管他是什麼,她也希望在此時能夠好好的看着尤萊亞。

但是,眼前的尤萊亞並不是普通的幻覺,而是存在於意識深處的幻影,因爲尤萊亞也在注視着自己,他就像有意識有生命一般,對着洛婭開口講話。

“……看來,你已經明白了啊,沒有人可能取代我,沒有!因爲我纔是你內心的唯一,因爲我纔是真真正正深愛着你的啊!”

洛婭猛然一震,發現眼前的尤萊亞竟然是當初噩夢之源的幻影。

“你……你,是你嗎?”

“……是我!”

洛婭冷靜了一下,然後詫異地追問道:“你不是消失了嗎,那時候,我親手將你從我的意識裡刪除了,你爲什麼……還存在?”

“難道不是你的潛意識作祟,留下了我嗎?你爲了尋找我的替代品而踏上旅途,但卻被利用、被欺騙,你的痛苦無以復加,所以你心中的渴望再一次喚醒了我!”

“不不不!”洛婭不停地搖頭。

“你不是真正的尤萊亞,你只是我心中的幻影,你不是他!”

“既然如此,那就讓真正的尤萊亞復活吧!”

說完,眼前的‘尤萊亞’漸漸模糊,而洛婭卻流出了淚水。

“如果你還愛他,就應該想盡辦法讓他復活,只要尤萊亞還活着,你就不必那麼悲傷和痛苦了,你可以盡情地親吻他、擁抱他,而他……就是你的!”

洛婭睜大了眼睛,就像受到惡魔蠱惑似的,一臉呆滯地盯着他。

————

這時,艾伊娜走到屋外的庭院裡,到處吹着帶着涼爽的輕風,午後的陽光顯得無比的溫暖和舒適,幾隻調皮的鳥雀在空中不斷地追趕,然後停在枝頭嬉戲。

是個適合午睡的好時間呢!

艾伊娜這樣想,擡起頭就突然看到不遠處的花叢附近,只見格雷正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躺在靠椅上午睡,顯得非常的悠閒自在。

但當看到這一幕,艾伊娜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她怒衝衝地跑過去,一腳將睡着的格雷踹到了地上,然後趁他還沒回過神來,艾伊娜毫不留情地踩着他。

“哦?你倒是在這裡挺悠閒的啊!!”

“什麼?這種時間不就是用來午睡的嗎,不睡可惜了!”

“都發生那種事了,你還有心情睡覺!?”艾伊娜氣急地大叫着,絲毫不給格雷反擊的空隙,不停地用腳踩着格雷,而且還故意朝臉上踩。

“等等!別打了!我招惹你了?你這個瘋婆子!”

艾伊娜頓時抽搐着臉,額頭幾乎擰在了一起,本來只有一點生氣的她彷彿徹底爆發了一樣,就像在面對仇人的似的,使出渾身解數地踩着格雷。

“你罵誰瘋婆子,你敢再給我說一遍!?”

“啊~不小心說漏嘴了!”

“什麼,原來你早就在背後那麼叫我!?”

“不是啊,我錯了!!”

“錯就是承認了啊,看我不打死你!!”

艾伊娜惱羞成怒地彷彿比惡魔還要可怕,幾乎沒有一絲留情地將格雷打了個鼻青臉腫,這也讓格雷深深明白,有些話是不可以隨便亂說的。

兩人都煩悶地並肩站着,一縷微風拂過他們的臉頰,格雷抿着嘴脣,他使勁順着呼吸不暢的喉嚨,然後首先開口問道:“她,怎麼樣了?”

艾伊娜皺着眉“還是那樣唄,她根本聽不進去我的話,如果以前的話,她可能還能聽得進去,但是這次……她好像被傷的太深了,我也沒辦法!”

“……哼,女人,就是麻煩!就喜歡把話藏着掩着,爲什麼不能痛痛快快地說出來?現在還變成那副樣子讓大家難受,能怪誰啊!?”

聽着格雷有些過於無情的話語,儘管艾伊娜認爲他說的挺有道理,但在聽完之後,還是毫不留情地對着格雷的後腦勺來了一巴掌。

“你是不是順帶把我也罵了一遍,嫌我麻煩就直說啊!”

“啊,不,我沒有!”格雷解釋道。

接着,兩人就像冤家似的開始吵吵鬧鬧,持續了一陣後,又相繼沉默了。

然後又過了一會兒,艾伊娜問:“亞瑟呢,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了!”

“他可是騎士團長,每天工作繁重,忙着訓練新兵呢!”

“是哦!和整天遊手好閒的某人就是不一樣呢!”

“是是是!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讓我安靜一會兒!”

格雷煩躁地搖着頭,然後轉過身去,他望着遠方天際,陷入了思緒。

兩天前,王城外圍附近忽然涌動着一股強大又熟悉的原力,當察覺到這就是洛嵐的原力後,格雷幾乎是第一時間趕到了空間蟲洞的位置。

那裡氾濫着吞沒一切的黑色,格雷以爲那就是洛嵐,他還記得那天,洛嵐向他告白了她的心意,並吻了他,卻又對自己說出了永別,最後消失了。

從那以後,格雷再也沒有見過她,雖然偶爾會想起,但那份緣分也隨着時間的流逝而不斷消失,而當再次感受到洛嵐那股熟悉的原力的時候,格雷心中纏綿的愛意,還是讓他懷抱着不小的希望,就算一次也好,他想要再次見到洛嵐。

不過,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卻是洛婭。

震驚和失落,五味雜陳般在心裡翻滾,當時所看到的洛婭表情落魄、滄桑,並且灰頭土臉的,衣服上還沾着污濁的血液,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

那時候洛婭卻連話都說不清楚,她身體不斷顫抖,連內心也是崩潰的,格雷向洛婭追問洛嵐的狀況,他很想知道洛嵐去哪了,但洛婭只是如嬰兒般牙牙學語地吐出幾個單字音節,接着,她就已經因爲受到太大打擊而昏迷了。

“到底該怎麼辦纔好啊!”格雷用力敲了敲額頭。

“喂,你想什麼東西這麼入迷,不會是在想別的女人吧?”艾伊娜的聲音突然在格雷耳邊響起,就像炸雷一般,嚇得格雷突然身體失衡,摔在了地上。

“果然是在想女人,我的直覺果然是最準的!!”

“等等,你聽我解釋啊!”

“……我不聽我不聽!”

就這個時候,不遠處的房門突然打開,讓兩人的動作戛然停止。

他們急忙望了過去,只見洛婭忽然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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