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彷彿自己墜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深谷，周圍有美麗的景色，清新的空氣，鳥語花香。我的身體變的很輕，像羽毛一樣，往下落去。眼睛閉着，可是心卻可以看到這個世界。
我很想就此睡下去，不再醒來。
對不起。耳邊突然響起了阿飛的聲音。他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他說，啦啦，原諒我要先停下腳步離你而去了。餘下的人生，你要自己走下去了。
阿飛對着我微笑，他的笑容好溫柔，那是我一輩子都未曾領略過的溫柔。
我伸出手去，想抓住這溫柔，可是，身體卻像擲出去的鉛球一樣不斷下沉、下沉。
我和阿飛拉開了距離，他的笑容漸漸模糊，連臉也模糊不清了。
一聲絕望的撕叫從我心底發出，我又一次錯過他了。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嗎？他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短暫停留，而後離去？
註定抓不住的，就是命運。
身體仍然下沉，如同溺水的人一般，不以人的意志停止。
這一次，我看到了我的親人。
父親仍舊像我離開時一樣，愁雲慘霧地抽着煙。他說，孩子，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口氣裡滿是溫情的慎怪。
我痛苦地流下了兩行清淚，聽到弟弟那帶着哭腔的童音。
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你什麼時候回家來？
我什麼時候回來？
我還能回得去嗎？
故鄉不是回不去的地方嗎？
我在不斷的下沉，下沉，身體、靈魂。從一個空間到另一個空間。身體越來越輕，感受不到重量，像羽毛一樣。我覺得自己像伊甸園裡的天使一樣，無以形容的靜謐籠罩着我，我要超脫了嗎？
……
你醒了？
微微睜開雙眼，看到VV站在牀頭。
環顧四周，白皚皚的一片。
我在醫院嗎？
你病了，肺炎，燒了快兩天了！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VV扶我坐起來。
陽光從窗口溜進來，正好照在牀上。
謝謝你，一直照顧我。我微笑地看着她，覺得在光線的映襯下，她美麗的就像個小天使。
VV站在我面前，輕輕地撫摩着肚子，滿足的微笑。
幾個月了？我問。
六個多月。
我能摸一摸嗎？我伸過手去，突然很想感受一下新生命。
當然可以。
VV走近我，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真好！我說。如果我也可以有一個阿飛的孩子就好了。
想到這個，我不免有些遺憾。如果能有一個屬於他的孩子，我現在會不會好過一點？
如果是個男孩兒，沒準兒長大了會和阿飛很像。我自言自語。
VV突然按住了我撫摩她肚子的手，臉色一暗。
你不會照顧孩子！她打斷我的幻想。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沒辦法照顧它。
我看着VV嚴肅的表情，眼睛裡盈滿了淚水。
是的，我沒有資格做母親。沒有資格的。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那將是一個多麼不幸的小生命啊！擁有一個不會照顧它的母親！
啦啦！
VV替我擦掉溢出來的眼淚，坐在牀沿，說，過去了。你會好起來的！
我擡頭，企圖從她的目光中獲得力量。
她輕撫我的肩膀。
你想過將來嗎？你該爲將來考慮一下了。
我搖頭，哪有什麼將來？
你沒有固定的工作。以後依靠着什麼生活？她問。
我又搖頭，習慣性地伸手到牀邊的櫃子上去摸煙。
VV注意到了我下意識的動作，摁住我的手，阻止我的逃避。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我把問題拋給了她。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找一個會照顧你的人吧！她提議。
我一怔，擡頭看着她。
開玩笑嗎？
我有點生氣，不喜歡她開這樣的國際玩笑。
沒有。她堅定地回答我。
我這個樣子有誰會接受？我反問。
事實上，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除了阿飛之外還有其他男人能夠忍受我。我也不認爲自己可以再接受一個除了阿飛以外的男人介入我的生活，代替他的角色。
爲什麼不會有？VV問。總會找到一個適合你的人的。即便不愛也沒有關係，只要他可以照顧你，讓你過上正常的生活就可以了。
我沉默。在很多人眼裡，原來，我和阿飛過的生活不正常。
我什麼時候能出院？我問。
VV一愣，沒有料到我的思維跳躍的那麼快。
我去問一問。她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