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脣角抽搐着,看都沒看就一個勁兒猛點頭。
周隼的手指插在牛仔褲袋子裡,靴子踏在水泥地面上,鞋底品嚐戰利品一般摩擦着不知道誰的血和牙齒。
他伸手勾了一下我的衣領,我被車胎絆了一下,靠近他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一雙生人勿近的眼睛。
周隼用一貫的賤口吻對我說:“何月西,你瞪大了你的近視眼看好了,以後只要你被欺負了。我才懶得管欺負你的是誰,是這種小雜碎,還是淺丘的什麼狗屁太子。都是這個下場,我會玩兒着花樣宰了他,讓他死的囫圇屍首都沒有!”
我木然地點下頭,看着那堆趴在地上叫着爺爺,磕頭如搗蒜的小痞子,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森森。
他說一不二,不久之後,再也沒人敢搶我的車,即便是滿臉疤的無賴,也曉得按照價格付車錢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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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關門離開。周隼的電話又打過來,我猶豫了半天,一閉眼一咬牙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周隼說:“何月西,你的意思是不是隻要把何月銘弄出來,你就能離開江圖南?”
他凶神惡煞的語氣讓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要幹什麼,立刻就正色道:“周隼,你別胡來!”
電話又被掛斷了。
我顫抖的手指一鬆,電話滑落掉在牀上。
我連忙撿起來,一次又一次地給周隼撥回去!
我沒有告訴周隼,因爲徐安怡的嫁禍,江圖南現在正遷怒於赤銀堂會。他要是這時候找上門惹上江圖南,那就是明擺着要找死!
每次撥打,都是無人接聽,到最後,直接變成了“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我又想到阿周叔這兩天在醫院,周隼應該是在醫院陪牀,於是又打給阿周叔。
“叔,周隼在你那兒嗎?!我現在找他有急事,他要是在的話你快點讓他接電話!”我着急的很。
“阿周叔,是西西打來的電話嗎?我能和她說兩句嗎?”電話那頭,阿周叔的旁邊有一個很瑪麗蘇的聲音。
阿周叔很茫然地對我說:“孩子啊,隼前腳剛走啊,對了,妮可來看我了,她也想和你說兩句話……”
江妮可?
我聽到風風火火地開門關門聲,病房外的江妮可甜膩的語氣一秒鐘變得利落。
“何月西,你先在必須再告訴我一遍,你到底確定不確定何月銘不是兇手。我需要安一下心,我剛剛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你要是現在告訴我你不確定的話,我後半輩子都會被自己罵死。”
我只關心着周隼的去向。突然想起我上次不小心失言,把月銘不是兇手這種話告訴了她這個受害者。
沒等我回答,江妮可就忍不住招了:“我剛纔把我哥藏着月銘的地方告訴周隼了。他說他相信你的話,何月銘是無罪的,他會把月銘給救出來……”
她一句話沒說完,就吸着鼻子哽咽起來:“你說月銘是不是無罪的啊,不是月銘做的吧?你快說啊……”
周隼一定是去找月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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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現在如果世界上有第二個不相信月銘是兇手的人的話,那一定是江妮可。
妮可和月銘同歲,她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給了何月銘。
我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爲那一封情書,是我代筆寫的。
那時候,月銘已經展開了對徐安怡的瘋狂追求。我每隔幾天就要把徐安怡帶到江家來吃晚飯。
每到這時候,坐在徐安怡對面的月銘當然會表現地十分的熱情,又是夾菜又是洗碗,陀螺一樣忙不停。而這時候,坐在月銘旁邊的江妮可,絕對是一個典型的“豬隊友”。
月銘給徐安怡夾菜的時候,她就開始翻白眼:“何月銘你剛纔根本沒洗手吧我都看到了。”
月銘和徐安怡聊得火熱的時候江妮可總是打岔:“何月銘你根本沒看過那本書吧,你天天只會看動漫打遊戲裝什麼文藝啊?”
……
那天晚上,她找到我,一臉惆悵像是一隻溼了毛的貓一樣向我哀求道:“何月西……我叫你一聲姐還不行麼,我的字何月銘認得出來,你替我寫一封情書給他,就說是一個高年級不認識的女生寫的……”
她壯,我的大腿都拗不過她的胳膊的,只好答應下來。
後來,那封情書就被我硬塞給了何月銘,也不知道他看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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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妮可還在電話裡哭。她外表女漢子,實際上卻十分的愛哭鼻子。
“何月西……其實我從來都不敢告訴別人,但是我心裡頭一直都不相信月銘是那種人,我也不相信他會做出來那樣的事情。等他把月銘救出來,你就帶着他趕緊跑吧。你們打不贏官司,也鬥不過我哥的……你一定要照顧好他的病,千萬別再讓他們找到。”
江妮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沒有忍心告訴她她這次添了大亂子。
我問她:“月銘被江圖南藏在哪裡?”
聽到那個地址,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拔掉了針頭,把手上的紗布扯掉幾圈,穿了鞋往外跑。
我這次連理由也懶得編了,不過剛好,那些木訥呆板的傭人,根本就沒什麼資格和經常在千佛眼的大街上逃保護費的我比賽跑。
就在輕車熟路地抄了沒幾個人知道的小路快要跑出門口的時候,門開了。眼前的視線一堵,江圖南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空氣瞬間凝固……
我能聽到自己全身的毛細血管都在倒抽冷氣。
江圖南鐵青着臉往前走了一步,我就一連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何月西,你這是唱的哪一齣兒啊?唔……讓我猜猜,逃跑的木乃伊?”
江圖南嘴上冷嘲熱諷的。臉上卻是一臉再明顯不過的質問。
“何月西,你要去見誰?”他警惕地問道。
我快要短路的腦子裡掠過一千種辦法,最後想到的卻是一句古早的教誨。
“燈下黑,最危險的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