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說話,姥姥在問你話呢。”槐姥姥的臉上擠出類似年輪的皺紋,一雙青色的小眼睛泛着詭異的綠光,“冬芝這孩子心地善良,爲了救人不聽勸告用了原身,不過今天大夥兒都在,大家絕不會讓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吃幹抹淨走人”
“不,不,我沒想一走了之。”草木村同仇敵愾,因爲槐姥姥的一句話,所有人都對她怒目以對,金小曲一急,老藉口又使了出來,“是小曲對不起冬芝,但小曲已經有意中人了,所以不能跟他成親,但是請大夥兒放心,只要我回到家,就會想方設法好好補償他。”
“意中人?呵呵,有意中人算什麼補償?吃了妖身難道你還能原封不動的吐出來?”
說完槐姥姥哈哈大笑,她一笑,其他的村民也跟着笑,笑聲響徹雲霄,好似這裡正在發生什麼天大的喜事。
可實際上屋前除了一羣草木妖圍攻一隻凡人,每個人連一丁點的笑意都看不到,金小曲緊抿着嘴,將這些人可能處置自己的手段想了不下十種,每一種都極爲不利。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以爲編個意中人就能糊弄我?姥姥可是過來人,小女兒家在想些什麼一眼就能看出來。”
槐姥姥得意一笑,金小曲臉色更加難看,她知道今天憑自己的能力絕不可能走出去,但要她束手就擒又是萬萬不可能。就在她進退兩難,前思後想時,一個許久沒有開口的聲音忽然打破了僵局。
“姥姥,我信她。”
冬芝走了出來,站在離金小曲不到兩步處停下,他一開口,妖怪村的村民都吃了一驚,尤其是槐姥姥,他難以置信的看着前來二人,激動得合不攏嘴。
“冬芝,你在胡說什麼”
“姥姥,金小曲說她的意中人是個駕着七彩祥雲的神人,我想我相信她。”冬芝很平靜,一點也看不出方纔他曾那麼的緊張害羞過,金小曲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回頭時,卻對上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睛。
“那天清晨,大夥兒都在休息沒有醒來,我突然被一道很奇怪的聲音喚醒,那聲音就像是誰在天上叫我。醒了之後我急急忙忙跑出去,遠遠的看見有道七彩神光出現在村前河的方向,等趕過去時,就看見了金小曲。”
冬芝直視槐姥姥,側臉瘦削,眼神無比堅定。大夥兒都盯着他,他也目不斜視,如此鎮定,看不出什麼異樣時村民都沉靜下來。
此時的金小曲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對冬芝的感激,她是怎麼掉下來的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可冬芝的言辭鑿鑿分明是在幫她,這讓她心中的愧疚更深,已經到了片刻不能留,恨不得立刻飛出妖怪村的地步。
“難怪那天早上你會獨自跑到河邊去,姥姥還以爲是那個人來了……”
槐姥姥收回蟠龍杖,地上的槐枝同一時刻收了起來,她喃喃自語幾聲,目光看向金小曲,盯着她的臉沉思片刻後,再次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就和藹多了,眉眼擠在一起,槐樹變菊花:“嗬嗬,蓋世英雄,老身知道的還真不少,據說凡間梟雄無數,誰能稱霸一方,就被恭一聲英雄蓋世。老身對丫頭那句七彩祥雲有些興趣,大夥兒都知道能駕馭祥雲的唯有上仙以上修爲的人,而駕馭七彩祥雲,那可是一隻手就都能數過的上神,金姑娘,你的意中人到底是他們之中的哪位?”
哪一位?她怎麼知道是哪一位沒想到槐姥姥會突然刨根問底的追究起來,金小曲語塞,一時居然開不了口,雖然有幾個合適的人選能說出來試試,但憋了半天,也只是象徵性的啊了一聲。
她這樣的反應,彷彿正中槐姥姥下懷,她呵呵又笑了幾聲,對着冬芝道:“冬芝,你就是心太善,纔會被人利用騙了去,要真有什麼蓋世英雄,會讓她從天上掉下來,還必須吃你的妖身才能復活?其實姥姥知道你心裡喜歡着這位姑娘的,當初她的衣裳也是你幫她換掉的,你手忙腳亂害羞的樣子桂華都告訴我了。”
桂華就是那個喂藥的少女,聞聲桂華一個勁的點頭,而作爲當事人的金小曲卻恨不得能夠立刻暈過去。衣服,她居然連衣服也被人剝過了,這叫她還怎麼見人?
“不要啊,我不要在天上成親”
“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槐姥姥一瞪眼,金小曲立刻張不開口,嘴巴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捂住,只能發出嗚嗚聲。
這會兒誰都明白了槐姥姥的意思,欲擒故縱,繞了個圈兒還是鐵了心的留下人。冬芝終於變了臉色,看了金小曲一眼,急急道:“小曲是凡人,求姥姥不要傷她。”
“哎喲,冬芝說不傷,姥姥肯定不會傷,還沒娶過門就向着你家娘子,姥姥也不爲難你了。”槐姥姥一笑,手在空中一捏,金小曲又能開口了,“反正今後都是自家人了,既然現在大夥兒都在,大家就辛苦一個晚上,趕在明日兒一早就給你們把親事辦了”
“不,我真不能成親。”
“冬芝,還不帶你家娘子進去?順便告訴她草木村到底是什麼地方,別說她只是凡人,就算是神仙,沒有人引路,也不可能走出村子十里。”
一羣人簇擁上來,女人圍住金小曲,男的將冬芝一起推進屋裡,房門被啪的一聲被人鎖上,乒乒乓乓的喧譁聲從院子裡響起了,從被推進屋後金小曲就使勁拍門,可任她喊破喉嚨,拍紅手掌也無人答應,
“別敲了,白費力氣的。”冬芝背靠在門上,露出一絲苦笑,“出不去了,槐姥姥說的話大夥兒言聽計從,剛纔她篤定你走不了,是因爲我們村子在仙界至南,地勢偏僻,極難尋找,周圍數百里都找不到第二家仙府,你一個凡人插翅難飛。”
“那怎麼辦?冬芝,我真的不能跟你成親。”搶親,這是赤luo裸的搶親,沒想到她以前在諸仙鎮不受歡迎,來了這裡卻成了香餑餑,“冬芝,你看看還有別的法子讓槐姥姥放過我嗎?”
“沒有辦法,只能等了。”看了她一眼,冬芝眼中劃過一抹痛色,看着金小曲急得直跳腳的樣子,安慰道,“急也不是辦法,等明天成親時,他們肯定會讓我們出來,到時候再想想辦法。”
冬芝確實沒了主意,槐姥姥老謀奸詐,居然算準了他會心軟,所以連着他們二人一起鎖了起來。外面熱熱鬧鬧,屋內卻悄然無聲,兩人大眼瞪小眼,一宿無語,寒夜枯坐,等到外面的喧譁聲慢慢平靜下來時,第二日的晨光開始灑滿窗前。
一縷陽光最先照到金小曲臉上,光芒晃到她眼睛的一剎那,人立刻就清醒了。僵坐了一晚,她的表情已經僵硬,反觀對面的冬芝,他依舊帶着淡淡的微笑,彷彿接下來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唉,攤上這樣一個救命恩人,她再幽怨的話也開不了口:“冬芝,你的救命之恩金小曲沒齒難忘,但一會的婚事,我真不能答應。”
“放心,我知道了。”彷彿早已料到,冬芝嘴角動了一下,扯出一絲僵硬的笑意,“他們就要開門了,一會你跟在我後面,不要出去便是。”
門很快就開了,門鎖嘩啦一聲,有人將門推開。陽光迎面撲灑過來,原本素雅的院子已經被佈置得富麗堂皇,到處是紅色跟綠色的裝飾物,中間堆起了一座高臺,臺上擺着一隻紅色喜桌,桌上燃着香燭,碩大的喜字貼滿了院子每一處顯眼的地方,就連那些新鮮瓜果也沒有放過。
“冬芝,昨夜一宿可和你家娘子商量好了?”
槐姥姥換了一身吉衣,拄着柺杖站在門邊,幾乎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到院子裡,裡裡外外擠得水泄不通,卻每個人都看出喜色。
“姥姥,我們……”
冬芝的臉色有些慘白,看見大夥兒辛苦了一個晚上都是爲了他,狠心的話一時說不出來。他的表情讓槐姥姥看出點什麼,不待他把話說完,蟠龍杖一揮,好幾名村婦從側面將金小曲圍上了。
“本想讓你們昨夜先辦事的,看來是我家冬芝太害羞了,那姥姥就幫你們速速拜堂,剩下的時辰讓你們好生圓房”
其他人還沒意識到冬芝的異常,槐姥姥一聲令下,大夥兒歡呼着擁了上來,院子本來就小,人又多,光踏步聲都蓋過了冬芝的辯解,而對付金小曲的方法就更絕,直接給她套上大紅嫁衣,架上了高臺。
這高臺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搭建的,最下面的木頭居然是長在地裡的,金小曲剛剛站穩,高臺就搖晃了幾下,嚇得她趕緊抱住喜桌不敢鬆手,生怕一個閃失掉下來。
“抱金,抱銀,抱佳婿;鎖樓,鎖木,鎖人心;禮起……”
槐姥姥在下面大聲說話,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傳進在場所有人耳裡,冬芝一聲苦笑,看着金小曲手忙腳亂的甩手站好,可她再怎麼收手,都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