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之前一路實在太順利,金小曲早就忘了這裡其實不是什麼可以玩耍嬉戲的地方,所以當青石板破裂的一霎那,她猛地回過神,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回躲,一下子隱藏到光線照不到的地方。
光線依然照下來了,帶來一大片光明,可這光明卻照不到金小曲心底,她感覺心中猶如重鼓亂敲,眼睛只能直勾勾的看向天外。
等,接下來只有靜靜的等待,這青石板一看就是什麼法器機關,怎麼可能輕易被自己捅破,難不成是在她去到另一個房間的時候,外面就已經有人過來了?
沒有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現在也只能胡思亂想謀求各種出路,但是整整十分鐘過去了,頭頂上仍然不見絲毫動靜,無奈之下,她只能冒險走了過去,拾起一塊青石板仔細一看,才發現它居然是自己斷裂開的。
斷裂和被人爲破壞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樣子,這點常識金小曲能夠區別得出,她不由得鬆了口氣,帶着滿身的相思藤慢慢爬了上去。
要知道下洞容易,上洞難,沒有支撐,她幾乎動用了吃奶的力氣,眼看着就要爬出洞口,一道黑影卻忽然將她頭頂的陽光擋住,慌亂之間,連馬上就要壓下來的石臺也給忘記了。
她怎麼可以如此大意呢?
眼看着都到最後關頭了,金小曲真不知道該不該吐口血出來,她半坐在洞口,看着奈天面無表情的撐起大石,而她自己則傻乎乎的望着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一切都是她考慮的太簡單了,奈天是看着她跟着炎離一道出來的,現在一炷香的時間早就過了,炎離外出發泄肯定沒有這麼快回來,而奈天在等不到人的情況下,肯定會派人出來尋他們。
只是沒想到神君大人會親自出馬,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簡直怪到不能再怪,不知道在想什麼。神君心思難測,但金小曲卻知道自己應該思考什麼,現在死了是小,功敗垂成是大,明明都已經拿到乾坤鏡了,卻沒能交給常來君換回紅巧的性命,她怎麼能夠甘心?
“大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悄悄將藏有乾坤鏡的手背於身後,金小曲露出柔弱無助的表情,她現在人被地洞卡着,石頭半壓着,完全屬於弱勢,因爲不能動,她只能象徵性的拉了拉星官衣,但沒想到一下子沒有拉好,嘩啦一聲給扯破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她本來就已經夠狼狽,偏偏衣服又破了,瑩白雪嫩的肌膚露在外面,因爲緊張而顫抖着,看上去分外可憐。
但實際上所有的表象都是僞裝,此時的金小曲又氣又急,恨不得能立刻找個地洞躲起來,不過想到地洞,她立刻朝身下看了看,眼珠子一轉兒,蜷縮着又滑了下去。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根本不給奈天一個抓她的機會,但是當金小曲腳尖剛剛着地,就感覺洞口被一團黑影遮住,一個人也緊跟着跳下來了。
“哇,不要追我”
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誰,金小曲抱頭鼠竄,可這房間總共才這麼點小,慌不擇路,她一頭鑽進了隔壁的房間。
當黑暗將她完全籠罩時,金小曲曾一度以爲自己安全了,有青石板的房間是有光的,看得見人,但這裡卻相對十分安全,乾坤鏡沒了,這裡是最純粹的黑。
果然,奈天的腳步聲追到門口就停住了,一個模糊的影子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金小曲也不敢動,她蹲在一個離他相對最遠的地方,大氣都不敢出。
怎麼辦?已經被他追到這裡來了,難道只有死路一條?
緊緊盯着那個隨時可能給她帶來危險的男人,金小曲幾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屋內很靜,所以她能集中精神去觀察那個人,可誰知她明明眼珠子都沒眨一下,奈天的影子卻忽然消失了
不可能,他一定還在這裡
沒想到他會這麼狡猾,金小曲第一次覺得自己像被貓戲弄的老鼠,周圍的黑暗中彷彿都藏着一個人,在折磨得她筋疲力盡時,一招出來將她撲殺掉。
撲出來?這麼一想,她好像剛纔就有種感覺,從黑影消失的一剎那,她的耳邊就忽然多出了一種似有若無的呼吸聲。而就在她心驚肉跳的側耳去確認時,一股強大的壓力突然將她整個人罩住,身子一倒滾了好幾個圈,可卻怎麼也擺脫不了壓在身上的人。
“大人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力量競技本來就沒什麼懸念,金小曲被他壓得死死的,除了嘴巴能說話,四肢完全不能動,這個人是神君,可他卻沒有用任何仙術,他只是用肢體語言讓她屈服,默默的淚流。
“金小曲,你哭了……”
黑暗之中,壓她的人在大聲說話,可聲音傳到金小曲的耳裡卻完全變了形,因爲緊張與害怕,她沒有察覺出這聲音裡其實並沒有絲毫的怒意,相反的,洶涌而來的是難以抑制的歡喜。
“小曲,別怕,不要哭。”
奈天又一次出聲,同時用手托住金小曲的後腦,將她整個人攬進懷中。但此刻的金小曲已經嚇傻了,渾然不覺得他們此時的姿勢有多少曖昧,只是將手裡的乾坤鏡捏緊,緊得扎出血來。
“快鬆手,你的手破了”黑暗中看不見奈天的樣子,但是他的手卻握在金小曲的手上,將她捏緊的拳頭一根一根分開,然後取走了一樣東西。
眼看着千辛萬苦得到的寶貝已經落入他人之手,金小曲的眼珠子都紅起來,也不知她哪裡來的力氣,張嘴就咬,最後聽得奈天抽了口氣,手收了回去。
一招即中,危機暫時解除,金小曲不敢掉以輕心,仍然蜷縮着,想在黑暗中尋找溫暖,但是理想中的溫暖沒有找到,卻被奈天再次抓住了。
“金小曲,是我。”彷彿身邊換了個人,奈天的聲音突然變了,一瞬間金小曲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的看向對面的黑暗。
黑暗處,一道幽藍色的火焰悠悠燃起,金小曲首先是被那光亮吸引住,認出了那是奈天的法器,那朵冰雪做的九瓣奇花。可她隨即又被奈天的裝扮震驚到,只見九瓣花旁靜靜坐着一個人,黑衣,黑髮,黑斗笠,居然是自己最想見到的人。
“常來君”一個壓抑至極的聲音從金小曲的口中呻吟出來,那是因爲她緊捂着嘴,因爲過度震驚而破了音,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剛剛她明明看到了奈天,可爲什麼現在卻換成了常來君?
“小曲,別怕,別怕,你先喘口氣,我會向你解釋一切的。”
像是知道她有多震撼,常來君並沒有立刻繼續接下來的話,他將藍冰花懸於兩人頭上,正好替代了乾坤鏡的位置,而那朵藍冰花雖然是朵花,光芒卻不啻於乾坤鏡,偌大的房間頓時被冰藍色替代,彷彿進入了新的幻境。
藍冰花,藍冰笛,相思藤,乾坤鏡,執神君,常來君……
常來君在點燈的時候,金小曲其實一點也沒閒着,驚訝歸驚訝,她的腦子一直在不停的飛轉。想起過往,常來君與奈天不斷重合,每一個相似之處都讓她心驚肉跳,最後抱着頭,渾身顫抖不已。
“小曲,別胡思亂想,我先看看你的相思藤。”
一股平和的力道將金小曲託了起來,身體懸浮着,飛向常來君,那個從不解下的斗笠被當面摘下來,露出奈天平靜無波的臉。一看到他的本尊,金小曲慌忙閉上眼睛,可她隨即知道逃避沒有用,只是怯生生的睜開。
“已經長這麼大了,開花只是時機的問題。”
相思藤在奈天的觸碰下弄得金小曲渾身癢癢的,臉部的藤蔓被他一撥就開,和上次在執神山時一模一樣,臉上乾淨了,她就不得不與他四目相對,但是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感覺頭頂火一般的灼熱,有什麼東西從頭皮裡生出來了。
頭皮裡生出東西,這種感覺非常奇特,金小曲一開始覺得血液都往上涌,然後就身體軟軟的,坐也坐不穩。奈天好像早知道她會這樣,在她倒下之前就將她扶住,於此同時,他的手也越過她的頭頂,啪嗒一聲,摘了個藍色的大花來。
難道她是一片試驗田,可怎麼會生出這種東西?金小曲的注意力暫時被這朵藍花引走,因爲它是從自己身上長出來的,所以也應該是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見她一臉呆相,奈天笑了笑,低聲道:";花開的很看好,你孕育的非常不錯。”
“我孕育的?”
金小曲隨口接過話,故意忽略奈天越來越柔和的眼神,她的視線隨着花骨朵遊走,發現隨着那朵花離開自己的身體,她身上的相思藤忽然失去養分般的迅速枯萎,掉到地上就沒有了。
這個樣子是不是意味着相思豆已經不存在於她的體內了?弄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金小曲卻本能的去接那朵花,可誰知還能挨上去,那花朵就徑自脫手,朝着頭頂的藍冰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