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千年來,丹經藥經,再加上季歡教與的經驗,姬無曲自己的水平也比一般醫修要強的多。
她能看出來,她估計還有五年的時間好活。
無曲現在走的很慢,老年人該有的特徵在她身上一樣也不少。
她剛剛煉完丹藥,便走過去給赫連服下。
她看着赫連輕輕閉着的眸子,想要伸出手去描摹一下他的眉眼,可當她枯槁皺褶的手並着他完美的臉一起出現時,她心中微澀,終是下不去手。
她只是,覺得自己的手不配去觸碰這麼好看的東西而已。
無曲把手收了回去,緩緩扯開了嘴角。
赫連的面色現在完全沒有了剛開始時的虛弱蒼白,看上去不像是病着的,倒像是睡着了一樣。
挺好。
她能活着看到他醒來。
無曲斂了眸子,用一雙皮包骨頭的手觸了觸自己的臉頰。
只剩了一種皺巴巴的觸感,也不知道是手更皺一些還是臉更皺一些。
姬無曲看着師父,不由得長嘆一聲。
她這個模樣,估計師父醒來都夠嗆認得她。
姬無曲又看了一會兒師父,便又走回了吾火爐前。
她先倚着爐子歇了會兒。講真的,就她現在這破身子,煉了個丹,又往師父棺材前跑了一趟,還真有點吃不消。
她趁這個時間糾結了一下。
她當真,當真,當真,不想讓師父見到她這個模樣。
可要是自己選個小旮旯慢慢死去,感覺也不划算。
她費勁把師父救回來,爲的就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他睜眼的樣子。總不能,她把人救回來自己跑了,然後看他和別的女人雙宿雙飛吧。
即使師父沒去找別的女人,人家找她,然後她躲起來了……之後的日子他們估計就過上了你追我逃的生活。
更悲催的是,約莫她死了之後,師父還是能看到她這個模樣。
這虧大發了。
姬無曲把爐子縮小到剛剛合適的大小,然後抱爐子跟抱姐妹兒一樣,還往它身上蹭了蹭。
她感覺自己的心靈沒得到什麼安慰,只能把爐子撒開了,道:“沒我師父手感好。”
“百年多前研究出來的丹方還真起了用場。老婆子我材料不多,你得幫我頂住了啊小夥砸。”
“儘量讓我一次成,不然……行吧,不然我也捨不得砸你。”
她這些年幾乎每天都要這麼抽一下子風,天天跟爐子說會話。雖然它聽不懂吧,不過畢竟和她心靈有些個感應,和它呆一起挺親切的。
師父給它取的名字比較奇特,這不好整小名兒,她就直接跟吾火爐叫小夥子……
無曲歇了會便開始煉丹了。
這丹是她自己總結了許多丹方之後研究出來的。
她開始蒼老的時候曾經幻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然後這一天果然出現了。
這個丹藥可以把她從蒼老變年輕,變成十八二十的模樣。
不過代價是壽命。
與其說是燃燒壽命,倒不如說是壓縮壽命。
直白些說,她現在相當於百歲高齡的老人,還有五年左右可活。如果想要變回二十歲的模樣,即便加上丹藥的效力,她也得捨棄四年壽命。
……
事實證明吾火爐待她不薄,她那天一次就把丹藥給煉出來了,可卻遲遲沒有動它。
直到兩天之後的今天。
其實這陣子姬無曲一直挺緊張的,而今天她特別緊張,此刻她尤其緊張。
赫連快醒了。
當真是快醒了,按照姬無曲估計來說,應該超不過去半個時辰。
她守在赫連的棺材旁邊,手裡捏着一枚丹藥。
她煉出來了是煉出來了,可卻一直猶豫到現在也沒有服下。
講真的,她生平一般不幹這麼虧本的事兒,現在辦着有點不大習慣。
她盯着赫連的臉看了一盞茶的時間,又看了看自己丑陋皺褶的雙手,終是一笑,把丹藥放進了口中。
怕什麼呢。一年也是過,五年也是過。
愛人在身邊,她只想用最燦爛的年華去面對他。
畢竟是她自己整出來的丹藥,靠譜得很,不痛不癢不難受,着實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
無曲只是感覺全身都變得很清涼,由內而外充斥着一種很清新的氣息。
隨後,她的白髮開始脫落。伴着一種很舒適的麻癢感覺,如墨如瀑的黑髮生了出來。
不消幾息時間,她身上所有的皺褶斑痕都消失不見,那種屬於老年人的無力衰弱的感覺也都消失不見。
姬無曲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挺舒服的。
當丹藥的效力全部發完之後,無曲起了身,從火域空間中招出了一個木桶,放好了水。
她褪去全部的衣衫,沐浴,更上了她從未着過的大紅色。
無曲從未穿過這樣鮮豔的顏色,她不知道師父會不會喜歡,不過她覺得不論如何,今天也是該這樣穿的。
她一貫很少上妝,因爲懶。
後頭她看上赫連了之後還專門去彩羽那學來着,不過在這方面她一直手笨,學了很長時間才堪堪讓彩羽點頭。
好在,現在也派上了用場。
當最後一抹紅色在脣上勾勒好之後,無曲彎了彎脣角,招出雷火,把師父從棺木中挪了出來。
這裡只有冰,沒有牀,無曲乾脆放出了一屋子火,鋪滿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
雷火赤紅,點綴着紫藍色的雷電,鋪在這裡,如同一張美到震撼人心的牀。
姬無曲對這些要求倒是不高,只要夠喜慶就好。
等了千年時間,她再也等不得了。
無曲把赫連攔在自己懷裡,感受着屬於他的氣息,一直焦躁的情緒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她伸出手來,仔細描摹着赫連臉頰的每一寸角落。
眉,眸,鼻,脣……
當她纖細的手指觸到赫連的脣瓣下方時,赫連皺了皺眉,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
雙目相對,無曲的手頓了頓。
而後,一抹笑容極其燦爛的,綻放在了她怔愣的表情中。
她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事發生,她的脣卻忍不住漾開了,綻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笑到眼眶溼潤。
她笑還未收,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脣湊到赫連的薄脣之上。
脣齒相交。
她抽了個空隙,道:“九霄,我等不及了。”
“我們成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