鰩水關這邊一片安寧祥和之時, 另一頭的連城則炸開了鍋。
“你說什麼?二郎君被珍月公主抓走了?”
“是啊將軍!”
來傳話的兵丁在冬日裡急得滿頭大汗。
“二郎君白日裡帶了五千兵馬去追擊珍月公主的穆家軍,結果……結果直至剛纔仍舊沒有回營, 也沒有傳回任何消息。”
“孫將軍等不住了, 派人去找,這才發現……那些人全都死了, 只留下了一個被五花大綁的活口!”
“他們把那人解開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才知道二郎君帶去的人遭到穆家軍的埋伏,全都被他們殺了, 二郎君自己也被穆家軍帶走了。”
齊猛怒極,一拳砸在了几案上:“蠢貨!”
這麼明顯的陷阱都看不出來嗎?
就想着立功立功立功!
這下兒好了吧?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站起來在房中來回走了好幾圈兒, 這回徹底肯定珍月公主根本就不是要攻打他們連城, 而是來釣魚的了。
釣的就是二郎君這條沒有腦子的蠢魚!
五千人能被一舉殲滅, 一看就是早有準備。
把人都殺了只留一個活口,留下的這個活口偏偏又被綁起來,直到他們再派人去找才發現。
這明顯是怕他們太早知道, 追上去把二郎君救回來!
珍月公主……
真是好算計!
“孫洪那小子爲什麼不攔着他?二郎君看不出來有詐,他孫洪難道也看不出來嗎?”
爲了保證連城無失, 東西兩側離得不遠的城池也都駐紮了周國兵馬,孫洪駐守的就是他們東邊兒的一座城池,周妟之前就在這座城中待着。
這兩處的兵馬都是爲了守住連城的, 只要連城無憂,他們就不可妄動。
這也是爲什麼雖然他們各自的將領也都貪功想要抓住楚瑤,但最終還是沒有動手的原因。
小兵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孫將軍事先根本就不知道,二郎君是昨晚趁他睡夢中私自帶兵出征的, 等他知道再想阻止已經晚了!”
齊猛蹙眉,心中暗罵一聲。
這就是爲什麼他不喜歡王室宗親來前線的原因。
他們若是要來,那乾脆就像魏世子或是魏家大郎君那樣直接自己領兵,如若不然那就乾脆不要來!
像二郎君這樣被封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在軍中不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但是又哪兒哪兒都能摻和一腳的最是麻煩!
“將軍,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啊?救不救二郎君?”
“救什麼救!拿什麼救?”
齊猛沒好氣地道。
“爲了救他一個,難道這連城兵馬就都要出動去跟魏軍硬拼嗎?”
“拼得過還好,拼不過豈不是要連連城都賠進去?”
“他二郎君尊貴,難道咱們身後的百姓就不值錢了嗎?周邊的萬頃良田就都可以拱手送人了嗎?”
那人支吾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是說……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啊?”
齊猛也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一時氣憤遷怒於他罷了,聞言擺了擺手。
“等着吧。”
“等?”
“對,等着。珍月公主既然抓了二郎君,那想必是要和咱們談條件的。只要能談,什麼都好說。”
到時候能答應的他們先答應着,答應不了的就先拖着,等君上答覆。
總歸要把這件事的責任都推出去,讓君上知道是二郎君自己跑去作死的,他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其他的事就與他們無關了。
只是此時的齊猛怎麼都沒想到,翌日魏國並沒有派來使者與他們商談交換周妟的條件,而是直接兩萬兵馬壓境。
…………………………
“怎麼回事?難道二郎君已經死了?”
齊猛心口陡然收緊,腦中冒出了最不好的猜測。
來傳話的人搖了搖頭:“沒,二郎君沒死,就在他們陣前呢!”
“什麼?”
齊猛忙推開眼前的人,快步爬上了城牆。
只見城外黑壓壓的一片兵馬中,矗立着七八個十分顯眼的鐵架子。
這些鐵架子上分別用鐵鏈栓着一個人,每個人腳下都堆着厚厚的柴火,隨時可以點燃。
而其中一個鐵架子上,正是昨日被捉去的週二郎君周妟。
“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齊猛扶着牆垛問道。
周圍的人搖了搖頭,沒有人敢輕易答話,因爲誰也不敢說“看對面的樣子似乎是要燒死二郎君”。
齊猛牙關緊咬,正欲派人從城牆上滑下去問清楚,卻見對面軍中緩步走出一人影,信步來到距他們一射之地以內的距離。
這人身量纖細,氣質儒雅,面如冠玉,看上去不像是武將,倒像個讀書人。
有人在齊猛耳邊低語幾句,說此人乃是蕭謹言,魏世子身邊第一幕僚,之前來周國送國書的魏國使臣就是他。
齊猛皺了皺眉,心中那種不好的預感非但沒有因爲周妟還活着而消失,反而更濃了。
果然,當他聽到蕭謹言說出的交換周妟的條件時,就知道這預感應驗了!
魏國竟然讓他帶兵退出連城,將連城及身後諸城拱手相送。
這怎麼可能!
“怎麼?齊將軍不答應嗎?”
蕭謹言問道。
齊猛握緊雙拳,恨不能一箭將他射死。
“我齊某食君俸祿忠君之事,絕不會視大周百姓性命爲兒戲,將我大周國土拱手相讓!”
蕭謹言點了點頭:“這麼說,週二郎君的性命就可以視爲兒戲,可以任由我們處置嘍?”
“你……”
齊猛是武將,善於帶兵打仗,卻不善於跟這些文人書生打交道,一上來就吃了虧。
蕭謹言又道:“這樣吧,齊將軍帶兵撤離之後,我們保證不傷害連城及其他諸城百姓的性命,齊將軍看可好?”
說着還拿鰩水關做例子,說他們魏軍入城後如何善待百姓,從未驚擾過當地民衆等等。
可這對齊猛來說又有什麼區別?
難道因爲他們不傷百姓,他就能將周國的國土拱手贈人了
“豎子休要多言!”
齊猛怒道:“我大周城池豈是你說要就要,說拿就拿的!你們若誠心來談條件,就該派個得體的人來好好商議,而不是這般信口胡言,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蕭謹言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齊將軍擔心百姓,我們便答應不傷百姓。”
“可我們答應了,你卻還是不肯退讓。”
“說什麼食君俸祿忠君之事,我看齊將軍還是覺得週二郎君的性命不值這幾座城,覺得自己頭頂的官帽比較重要,怕城沒了你這官位也沒了,所以纔不肯答應我們的條件。”
“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可談的了。”
他說着頭也不回的擡了擡手,身後的魏軍大營內,立刻有人將幾個鐵架中的一個點燃。
澆了火油的木柴瞬間騰起一人高的火焰,將鐵架上的人吞沒。
儘管這人已經被毒啞,發不出具體的聲音,但那撕心裂肺的慘叫還是隔着老遠傳了過來,讓人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痛苦。
蕭謹言站在城牆下說道:“這是當初貴國二郎君派去刺殺我們世子的刺客中的一個。”
“他與他的同夥當時在我國南泉山上放了一把大火,險些燒死我們世子與世子夫人。”
“今日將他們帶來這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想必齊將軍應該也是不介意的。”
說着再次擡手,身後便又騰起了一團火焰。
周妟被綁在最中間的鐵架上,原本被堵住了嘴,此時口中布團被揪下,哭喊着道:“救我!齊將軍救我!”
齊猛的指甲幾乎摳進城牆縫隙,脖頸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魏國這根本就不是來談條件的!他們就是來挑撥的!
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打算放了二郎君!
或者說……從一開始,珍月公主就是來找二郎君報仇的!
她只想殺了他,至於拿他談什麼條件,她根本不稀罕!
齊猛明明已經看出了對方的意圖,卻不能射殺了近在眼前的魏使,不然魏國那邊一定立刻就會點燃二郎君腳下的柴火。
到時候這件事就算跟他沒關係,也變得有關係了!
傳出去所有人都會認爲是他害死了二郎君!
眼看着幾個鐵架都已經被點燃,拿着火把的人已經走到周妟身邊,齊猛身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幾乎將衣裳打溼
“等等!等等!”
他趕忙出聲阻攔。
蕭謹言擡手,示意遠處的人停下。
舉着火把的人收到命令,將已經要伸出的火把收了回來。
“怎麼?齊將軍想通了,決定答應我們的要求了?”
蕭謹言問道。
齊猛怎麼可能答應,但也不敢再直接說出拒絕的話,只得握拳說道:“勞煩蕭大人回去問一問世子和公主,可否換個別的條件?”
“只要不是讓我交出連城,其餘的都好商量。”
蕭謹言似乎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回到了後方讓一個不起眼的小將去傳話了。
小將去了沒多久就回來,在蕭謹言耳邊低語幾句。
蕭謹言點了點頭,再次踏出陣中,這次卻沒走到城牆下,而是隔着老遠把手攏在嘴邊,遙遙喊道:“我們公主說,可以換個別的條件。”
聲音傳到城牆上,齊猛身邊的人均是一喜。
誰知緊接着又傳來一句:“只要齊將軍自刎於城牆之上,代週二郎君受過,她便放週二郎君回去!”
什麼?
齊猛伸手捂住胸口,喉中一陣腥甜,險些嘔出一口血。
想救周妟嗎?那用你自己的命來換好了。
不換?那看來周妟在你心裡也沒多重要,最起碼沒有你自己的性命重要。
你不是食君俸祿忠君之事嗎?保護周王的兒子也該是你的責任吧?
怎麼你拿了周王的俸祿,卻不捨得用自己的命來救周王兒子的命?
所以說,還是覺得自己更重要一些吧?
這消息若傳到周王耳中,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啊?
齊猛將涌上喉頭的鮮血生生壓了下去,伸手拔出自己腰間佩刀。
珍月……你狠!
他伸手欲引頸自刎,被身邊的親信攔下,哽咽道:“將軍!不可啊!”
這分明就是魏國的離間計!
齊猛掙開他的手,沉聲道:“此局非我死不可破,爾等不必阻攔,只要待我死後守住連城,將今日之事詳細報與君上便可。”
“將軍!”
又有人哭着跪了下去。
“那珍月公主一介女流,不可能親赴軍中,這定是她早已安排好的!將軍你就算自刎了,他們也不見得就會放二郎君回來啊!”
“是啊將軍!切不可中了魏人奸計啊!”
齊猛紅了眼眶,握着刀柄的手卻遲遲沒有放下。
即便知道是奸計又如何?除此之外,確實無法可解啊!
這廂阻攔猶豫的工夫,那邊的魏軍似乎已經等不及。
蕭謹言再次隔空喊道:“我數到三,齊將軍再不自刎,我們可就要點火了!”
齊猛一看,猛地再次掙開了衆人:“休要攔我!我這就……”
“三!”
話沒說完,就聽遠處陡然傳來這麼一聲。
之後還不待衆人反應,周妟腳下的柴垛便被瞬間點燃,男子的慘叫幾乎在“三”字剛落便傳到城牆。
“噗……”
齊猛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顫着身子指着對面的人道:“奸詐魏狗!我齊猛與爾等勢不兩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陳剛低頭數着金葉子:我就喜歡週二郎君這樣的,千里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週二擼袖子:我命都沒了,還輕??
導演舉起喇叭:已經領盒飯的演員趕緊離場,別耽誤下一場戲!
週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