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唐季博站在慕安然身後。
唐季博是這家經濟發展規劃研究院的數據科負責人,這次招人也是爲他招兵買馬,所以纔會由他面試慕安然。
剛纔面試慕安然的時候,兩個人聊得還蠻愉快,慕安然看起來也一切正常,現在看起來慕安然卻魂不守舍。
“身體不舒服嗎?”唐季博看着眼前的女孩,研究生剛畢業,也比他小不了多少歲。
唐季博本來就是個溫和的性格,他和慕安然接觸不多,但本着以後也是同事的份上,該問的也多問了,不該問的也多問了。
慕安然搖了搖頭:“不是,謝謝唐科長。”
“叫我科長做什麼,我也就比你大個三四歲,比你早進來幾年,恰好前幾年數據科成立,我又是學這個的,所以纔會成了負責人。我們只是同事,不是上下級關係,而且。”唐季博不好意思笑道,“辦公室裡也有女孩,她們叫我暖風爐,還有人叫我中央空調,全方位供暖。”
慕安然不由得被逗笑了:“唐大哥您真幽默。”
“幽默嗎?”唐季博看着慕安然的笑容,有點發暈地摸了摸腦袋。
不過,他對慕安然的好感在這個笑容中蹭蹭往上漲。
“不舒服就早點回去吧。”唐季博說。
慕安然心神一直不寧,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嗯,那我先回去了,謝謝唐大哥。”
慕安然一路出研究院,擡頭看了看天空。
天氣真好,雖然冷,可是卻晴空萬里。
醫院裡,慕方良看着柳眉,柳眉紅着眼睛。
她這麼一大把年紀了,竟然對着慕方良哭了,可她是真做錯了:“你要恨我也好,你要罵我也罷,但是事情已經這個樣子了,老慕,你想讓我怎麼辦?慕家現在這個樣子,我就算是走也放心不下你,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我們做了二十幾年的夫妻!嵐嵐不是你的女兒,可安然不是嗎?”
“誰知道安然是不是?”
“慕方良!”柳眉險些也揭斯底裡。
“慕家就是有你們這些敗家娘們,慕家纔會變成這樣。”
柳眉紅着眼:“慕方良,你摸着良心問一句,慕家變成這樣不是因爲你?早在當年剛嫁給你那會我就和你說過,做事不要總趕盡殺絕,不是我們的就別爭別搶,慕家現在變成這樣是因爲誰?你當年不做那些事情,慕家會有這麼多仇人,能變成這樣?”
柳眉掏心掏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慕方良,語氣哀慼:“有些話,我知道你聽不進去,所以我從來不說!自從然然大學以後,你爲她做了什麼?她和宋連霆好,你卻偏偏讓她嫁給霍彥朗。她喜歡上霍彥朗,你又偏偏讓她分手!也虧得霍彥朗是個好男人,情仇分得清,雖然對慕家不好,可對慕安然那是真心實意地疼!”
“現在慕家成這樣了,你管過安然嗎?安然被你找去勾引霍彥朗的人捅了這麼多刀,你有去看過嗎?安然從醫院出來了,能走動就來醫院看你,你見了嗎?你有一千多萬給慕嵐,你想過安然嗎?嵐嵐總說我們偏心,可我們給安然什麼了?”
“我甚至不敢問安然還有錢花嗎!她受傷的時候醫藥費、找護工的錢全是霍彥朗在墊着,可你呢?你問過一句嗎?你是她爸啊!”
慕方良一聲不吭,聽着柳眉指責。
“慕家會有今天,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佟勵跟在你身邊忠心耿耿,可你呢?讓他做違法的事情,你對得起他嗎?這孩子從大學畢業就跟着你到現在!你說嵐嵐不是你孩子,可你呢?把她也養成什麼樣了?目中無人,囂張跋扈,她如果不是對安然做了那些事,能讓霍彥朗找人來害了?可那事兒也沒讓她受到教訓,她剛剛說什麼?昨天開車去撞霍彥朗?這家裡已經有一個吃牢飯的了,嵐嵐這也是想進去嗎?這種性子到底學了誰?”
柳眉一字一句:“慕方良,你敢說你沒有責任?”
“你罵我,不如看看你,這些年你除了讓這個家過得衣食無憂以外,你還做了什麼?有哪一點是好的?如果不是這些年你忙,安然也不常見到你,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變成什麼樣!”
“這個坎你要實在過不了,我們就離婚!”
慕家破產了,可柳家沒有,她就算回去也不過是落得個丟人的地步,大把年紀靠着柳家養,可柳家也不是養不起。再說了,慕氏變成今天的樣子,她也不見得臉上有光到哪去。
“安然向來懂事,霍家當年的事情也不是我做的,我就算跟着安然,霍彥朗也不會對我太差,老慕,錯的我認,慕家破產是我們害的,這種賬我絕對不認!”
慕方良繼續一言不發,沉着臉看着柳眉,他的呼吸一點點變得急促。
是,慕家今天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咎由自取,他手上也絕對不止當年霍家那兩條人命,他做的壞事數也數不盡,但這個社會,中規中矩能幹的成什麼大事?姓章的那個人死了,也不過是命裡該這樣,他覺得他有錯,但他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慕嵐不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認!”他下定了決心。
現在慕嵐手裡頭拿着慕家的所有資產,可這女兒還不知道是哪裡的血,一個外人的孩子養也養不熟,何況柳眉說得對,慕嵐這個性子,已經是毀了!自從上一次拿到錢就去買了一堆昂貴衣服起,他就對慕嵐失望得不行。
但是他這陣子需要慕嵐,他不能親自去教訓霍彥朗,所以他受點氣,他也認了!
“你說你就只錯一次,安然是我女兒,就算有錢,我也只會給安然,你也一分錢都別想分到,我會找律師,拿回我的財產,和你離婚!”慕方良說完一口氣上不來,他睜着眼,感覺自己的視線一點點恍惚,最後眼前一黑。
耳邊是柳眉一愣,然後焦急的聲音:“老慕!老慕!!”
……
夜色繚亂,酒吧街燈火繚亂,慕嵐踉踉蹌蹌走在酒吧裡,舞池裡一對男女在放肆搖擺,女人水蛇腰扭得妖嬈,慕嵐眼睛一花,火氣蹭地上來,直接把女人推開,自己朝男人貼了上去:“賤女人!”
女人正和自己的朋友跳得好好的,頓時就跑了上來:“你誰啊?你幹嘛啊?你推我是嗎,是不是你推我!”
“是我推的你,怎麼了?你想怎樣?”慕嵐雙眼朦朧,對着女人高擡起下巴,高傲地挺起了優美的頸脖。
女人徹底瘋了,兩個人打成一塊。
男人看清了慕嵐的臉,原本覺得這個女人送上來也不錯,可是看慕嵐現在發了瘋打自己的朋友,他礙於臉面也只能幫着朋友:“你這個女人怎麼這樣啊?”
其他人也紛紛圍了過來,慕嵐就是心裡不痛快:“來啊,我就是故意找事,你沒看出來嗎?今天不是我死在這裡,就是她死在這裡!打啊,來打我啊!全世界特麼的全都欺負我是嗎?有意思嗎啊?我有錢,我就算不是慕方良的女兒又怎麼了?我有錢!”慕嵐哭着,妝都花了,擡起了塗紅了的手,跌跌撞撞地指着自己的心口,“來啊,你還真以爲我怕你們嗎?”
“瘋子!”男人唾了一口。
被慕嵐推開的女人也瘋了:“你他媽以爲就只有你有錢嗎?就算你是有錢人又怎麼樣?婊.子,我照樣打!!”
一羣人抄起了酒吧的瓶子和椅子,慕嵐也不甘示弱地抓起什麼砸什麼,頓時場面亂成一團。
“唔……”突然有什麼東西砸到了慕嵐頭上,慕嵐擡手一摸,血。
凳子腿……
溫熱發腥的血液流得她滿臉都是,看起來嚇死人了,慕嵐睫毛上也黏着血,她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愣下來趨於冷靜的男女,她笑了笑,終於體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救護車、警車的聲音在耳邊圍繞,慕嵐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這個世界終於能清淨了。
“喂,慕小姐嗎?”電話那頭的人公事公辦地問話。
“嗯,您是?”霍彥朗現在還沒回來,慕安然正在家裡做飯,把做好的飯菜又加熱一遍,可是菜還沒有放進微波爐裡,放在流理臺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慕安然捏着手機,聽着對方的聲音,是低醇的男聲。
“我是城東公安局的民警,您的姐姐在酒吧鬧事被人打傷了,現在昏迷被送到醫院了。您的父母都暫時聯繫不上,只有您了,趕緊過來處理一下!”
“什麼?我姐姐怎麼了?”
“現在在做縫合手術,需要親屬來代替簽字一下。”民警報了個地址。
慕安然掛了電話,整個人愣地站在廚房裡。猶豫了一下,她給柳眉打了電話,可是柳眉的電話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所以她今天心神不寧,是因爲慕嵐要出事嗎?僅僅是這麼簡單嗎?
慕安然裹着厚厚的大衣在街頭上跑,攔了一輛出租車便往醫院跑去。
地點很巧,恰好也是中心醫院,慕安然來過好幾次了,直接就往手術室那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