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元旦裡有很多事情等着贏素去做。
他是大昭的臉面,他便是明知道自己現在在羣臣心裡不過是笑話,該他做的,他還是得去做好。
“今天我會很忙很忙。”慢慢地牀上起了身,贏素彎腰認真的將攤在牀上的被子疊好,這是他跟嶽西學的,疊了一個長條擺在牀裡,又把兩個枕頭壓在被子上,他自言自語道:“娘子啊,你不要氣太久了,早點回來……我……並未和韓二小姐成親……哼!你也不要得意,你發脾氣壞了我的大事,這個爲夫是要罰的!對,重重地罰!”
說完,他蒼白的臉上忽然泛了紅:“原本爲夫念着你身子不好,只想讓你生一個皇兒的,現在……你得生兩個……不,四個!不能再少了……”
……
“阿嚏!”
“阿嚏!”
在人家新房外聽了半夜鬼哭狼嚎,嶽西只覺得屋裡那二位不想是洞房花燭倒像是死了老子的!
回了屋,雲畫霞染還有喜來都還坐在炕上剝核桃吃,砸了小炕桌上一世界核桃皮。
“爹爹,來吃!”
見嶽西進來,喜來跪在炕上舉着一隻小碗對着嶽西招手:“這個核桃是炒過的,越吃越香!”
“阿嚏!”嶽西站在門口,被屋裡的人氣撲的只覺得臉皮生疼,一張嘴,話沒說出來,噴嚏卻一個接着一個的:“這怎麼還沒完了!”
“連着打了三個,一定是有人背後唸叨主子您呢!”雲畫走了過去,先投了布巾給她擦手,又幫着嶽西解了斗篷收在了箱子裡。
這幾間屋子雖然建的結實,但畢竟是兵營,因此屋裡壘的都是火炕大通鋪,也沒有衣櫃啥的,頭幾個月做準備的時候,高公公帶着大個他們來來回回地運了十來口木箱上來,雖然不能將衣物掛在衣櫃裡,倒是挺能裝東西。
“不溼麼?”霞染又問了一句:“方纔外面還落着雪呢,你再摸摸,別把別的衣服也捂潮了。”
“嗯。”雲畫把那件才放進櫃子的斗篷又拿了出來,用手一摸,果然覺得是帶着溼氣的,於是她又把那斗篷抖開搭在了椅背後面:“要是有個衣架就好了,哪有把穿過的衣服和箱子裡的衣物放在一處的……”
“阿嚏!”嶽西走到炕邊才脫了靴子,便又扯着脖子打了個噴嚏,鼻涕眼淚都落了下來,她倒是覺得挺痛快:“這誰在背後這麼唸叨老子啊?這個時候還能想起我來,一定是森森地愛上了老子……”
“快到炕上去暖暖吧。”雲畫爬到大炕裡面拖了被子過來給嶽西壓在腿上又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了一把:“可別染了風寒。”
“沒事兒。”嶽西往別上一側腦袋,往喜來身邊湊了湊,探頭往他手裡的小碗裡一看,居然是小半碗已經剝好的核桃仁,她伸手拿起一小塊兒丟進口中嚼了嚼隨即點頭道:“是挺香,就是這個山核桃仁少,剝着費勁!”
“這些都是我和雲畫霞染姑姑剝的,爹爹都吃了吧,就是給您留的。”喜來捧着小碗意味着嶽西,眼巴巴地看着她。
嶽西低頭在孩子的腦門上頂了頂,隨即又抓起一把來填進口中:“成了,我吃過了,剩下的你們吃吧……”
“爹爹,咱們還要在這裡住多久?”喜來也抓了把核桃仁放進嘴裡,一邊嚼着一邊問道。
“喜來!”雲畫看了嶽西一眼,忙對着喜來使了眼色。
“煩了?”嶽西伸手在他的頭上揉了一把,對孩子的話倒是不以爲意:“這裡離羣索居的,出來進去就咱們幾個人,也不怪他這麼說。誰住久了都會煩的。”
“不是!”喜來嚥了嘴裡的食物趕緊搖頭說道:“我是覺得這裡好!比行宮裡好多了,不想回去了……”
“爹爹,咱們就一輩子住在這裡吧?”小傢伙滿懷期盼地說道。
“呵!”嶽西輕笑一聲,對着喜來說道:“在這冰天雪地裡住一輩子?”
喜來馬上點了頭:“不煩。”
“那是現在。”嶽西笑着說道:“再過幾年,你也長大了,哭着喊着和老子要媳婦,我到哪裡給你踅摸去?”
“要媳婦幹嘛……”喜來茫然的撓撓頭,看向雲畫和霞染。
這樣的問題,雲畫和霞染沒法回答,只能紅着臉捂着嘴不好意思笑了。
“這個問題,明兒你一早就去你親爹那屋敲門,問問他去!”
洞房沒鬧着,在新房門外也沒聽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嶽西眼珠子一轉,開始給蘇謹言使壞。
“出去肯定是要出去的,若是在這裡待一輩子不是成了蹲監獄了。”嶽西低頭看着一桌子的核桃皮忽然住了嘴:就是出去,以後帝都附近也不好混了。她得帶着他們幾個再找個地方住了。
這次她和贏素翻了臉,弄出的動靜不小,也不知道他如何收場呢……
“主子,今兒初一了,不是講究不往外倒東西嗎,所以纔沒收拾這些。”
嶽西喜歡乾淨利落,因此雲畫總是隨手就把她房裡打掃了,如今看她對着桌上的東西發了呆便以爲主子是看着桌上的東西彆扭了,雲畫趕緊解釋道。
“不礙的。”嶽西回了神兒:“我正琢磨着等開了春就下山看看,可暫時正是大雪封山的時候,外面的人進不來,咱們同樣也出不去呢。”
“出不去就在這兒住着也挺好,這裡自在。”霞染小聲說道。
知道她們是在行宮裡憋屈壞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那個地方,雖然連華蓋山都未離開,可大夥兒的心境終是變了。
嶽西笑着搖了搖頭,沒再言語。
天快亮的時候,她發了熱,躺在燒的暖和的炕上還是冷的身子直顫。
大過年的,嶽西不想敗大家的性質,強自撐着等到大夥過來拜了年,她又無論老少地都發了紅包,才一頭栽倒在炕上。
“哎呦!都摸着燙手了!”雲畫摸了摸嶽西的額頭,對着站在炕前的幾個女人說道。
“去叫蘇大夫過來瞅瞅吧?”錦娘着急地說道:“定是昨晚上凍的。”
“別去……”嶽西貓在兩牀被窩下仍覺得上牙與下牙直打架,說話都噴着熱氣:“那兩人才成親,正是老房子着火的時候,估計誰去叫們,蘇獸醫都得出來和他玩命!”
“你啊……”地上的站着的幾個女人聽了這話只覺得好笑,可礙於身份也只是捂着嘴偷偷地笑了一陣:“都燒成這樣了,還不忘排遣蘇大夫。”
嶽西躲在被窩裡有氣無力的吃吃笑了:“我就是小心眼兒,怎麼地吧……”
“我去叫!”喜來沉着一張小臉往門口跑去:“我要和父親說說,他都娶了一夜媳婦了,天都亮了還娶什麼!”
“快拉住他!”嶽西說話有氣無力,只好對着已經跑到門口的喜來說道:“混小子,你可不能有了後爹忘了親爹!”
喜來立在門後,被追過來的霞染拉住了:“快聽你爹爹的話吧,你看看把她急的!”
小東西低了頭,對着門口站了一會兒,又蔫頭耷腦地走了回來,默默地脫了鞋,回身爬上了炕,脫了身上的棉袍子,喜來只穿了貼身的裡衣鑽進了嶽西的被窩:“爹爹抱着我吧,我火力壯,身子熱……”
小東西溫熱的身子滾進自己的懷裡,小小的一團,嶽西還是覺出這孩子身子長了不少。
住進石頭房子後,喜來還是和她住在一起,只是這炕很大,他也漸漸的大了,嶽西堅決地不許這小子再鑽自己的被窩。
“你們也回去歇着吧,廚房裡不是有凍餃子嗎,初一咱們就吃餃子,等我緩緩再做新的吃食。”嶽西支起身子,對着一地的女人使了眼色。
“那你也歇着吧,過了晌午再不見起色,就得請蘇大夫過來看看了。”程榮錦扶着褚慧慧出門的時候不忘囑咐了霞染幾句。
“知道了。”霞染忙點了頭。
一屋子的人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了炕上躺着的兩個人。
嶽西伸手在喜來的肋骨上彈琴似的撥拉了幾下,引得孩字在被窩裡小魚一樣的擰着身子咧嘴笑了,她才小聲問道:“這是怎麼啦,不是和你親爹混的挺好了,怎麼又是這樣了?”
喜來抿着嘴脣在被子裡翻了身,像過去那樣伸出胳膊來在嶽西的頸下穿了過去,兩隻手摟住了她的脖子:“昨夜,我聽見他們說話了……”
“你親爹和你親孃?”嶽西狐疑地問道。
“嗯。”喜來闔下眼簾,閉了嘴。
“他們……在屋裡幹嘛呢?”想想這孩子可能聽到的聲音,嶽西只覺得心裡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道。
“打架。”喜來輕聲說道:“他們在屋裡打架,兩人都累的夠嗆。”
“……”嶽西眉心一跳心道:早知道前半夜睡覺後半夜去聽妖精打架了……
“以後這種偷聽的事兒可別幹了!”想着自己的行爲並未給小孩子樹立了榜樣,嶽西在內心裡做了一番並不深刻的檢討之後纔對喜來說道:“這樣不好。”
喜來的睫毛顫了顫才輕聲說道:“我沒想聽,就是夜裡起夜正好過去。”
“就聽見我父親對母親說道:喜來現在成了大當家的兒子了,我看咱也別要他了,嵐嵐,你可要再給我生個貼心的閨女……”
喜來沉着嗓音在學蘇謹言說的話,他學完便又成了啞巴,顯見心裡還在生着悶氣。
嶽西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從被窩裡爬了出來到了門口:“雲畫。”她對着外面喊道:“去把蘇大夫請來,就說喜來病了,請他過來把脈!”
“啊?喜來也病了?”雲畫馬上在屋裡應了:“我這就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