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一肚子氣和一腦門子的疼風馳電掣地回了府,躺在涼榻上享受着左右兩位美人的軟語香風,靜王心心念唸的只琢磨着一件事:等那個小白臉子的失了寵,就找個機會弄死他!
然而弄死他的先決條件是對方得先失了寵……靜王左思右想的覺得這事兒有點遙遙無期。
捋着鬍子擰着眉頭一語不發地在涼榻上消磨了兩個時辰,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嶽西,而且越想越覺得在哪兒見過‘他’。
“王爺,早膳您就未用,午膳是不是早點兒?”管事在門口躬身問道。
“嗯。”把手放在腹部摸了摸,雖然沒有感覺到飢餓來,他還是隨口說道:“那就擺上吧。”
起身才把兩條腿移到榻前,兩個扇扇子累的手臂都快擡不起來的美人一起擠到他的腳邊一人搶了一隻鞋爲他套在了腳上……
“躲開點兒!”低頭看見平日冰肌玉骨的兩位姬妾此時熱烘烘的圍在自己身前,在看看她們冒着熱汗泛着油光的臉,靜王一陣嫌棄,廣袖一揮止住了她們想要跟隨的腳步:“厭氣!”
受了累,沒落了好,兩位平時都勾心鬥角的美人頓時覺得心中一涼,眼看着他頭也不回地去了外間屋子。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頗有些同病相憐……
用了午膳,照例是要午休小寐片刻,然而靜王已然躺了幾個時辰,自然沒有半點睡意。
漱了口淨了手,他立在門口仰視着掛在正當空的明晃晃刺眼的日頭點點頭:“今兒日子不錯……”
管事的脣角一抽,昧着良心應道:“是……是不錯……下不了雨。”
“嗯。”靜王點點頭:“備車,本王要去探望兄長。”
……
馬車停在贏曜別院門口,曬得滿臉熱汗的馭夫趕緊把腳凳擺在了車廂旁。
靜王才從馬車上下來就看見了同樣才下馬車的贏緋。
兩人俱都一愣,誰都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地遇見對方。
“王叔!”贏緋還穿着官袍,馬上笑容可掬地緊走幾步到靜王面前行了禮。
“才從宮裡來?又被陛下留了?”靜王端着叔叔的架子一派老氣橫秋地問道。
“是。”贏緋言簡意賅的點點頭。
靜王爺點點頭,心中明白大侄子是不願意與自己聊朝堂上的事兒。
好在他對於朝政從來不感興趣,因此倒是並不在乎贏緋的態度:“今兒天不錯,我來看看你父親。”
從宮裡出來一路坐着馬車先到了父親的別院,官服套着裡衣,贏緋的後背上早就見了汗。夏天午後正是熱時候,尋常人都會待在家中,沒人會覺得能把人曬出油來天氣有多好。
贏緋笑了笑,站在父親的別院門口自己怎麼說也算是半個主子,因此他擡手往裡讓:“王叔請。”
“緋兒先走,你們年輕人走得快……”靜王揹着手站在門口難得的假客氣了幾句。
“還是王叔先請!”又聽見從他口中叫了自己‘緋兒’,贏緋真恨不得一腳把他從臺階上踹下去!只是他的面上仍舊帶着笑,不肯在外人面前失了禮數。
“緋兒先走吧……”靜王很滿意大侄子的態度,口中猶自客氣着,下身卻擡了腿準備先進門……
贏緋瞄着他的腳,瞅準機會大步跟了上去:“也好,我給王叔帶路……”
挺寬的大門,兩個高大的男人同時往裡走也不會覺得擁擠,只是贏緋使壞,故意貼着靜王的一側往裡擠,用了不小的力氣,一下子就把靜王擠在了門框上!
靜王驚呼出聲,一條手臂被結結實實地撞在見棱見角的木頭上,疼得他頓時見了汗……
“哎呀!這是怎麼說的……”贏緋趕緊扶住了他,臉上的表情透着着急:“先進去,我給您看看傷了骨頭沒有!”
“你小子是真有勁啊!你不是先請我走的嗎?你搶什麼?”靜王一邊揉着左邊疼得火燒火燎的胳膊一邊呲牙咧嘴的抱怨道。
“寸勁……”贏緋做低伏小,臉上的笑意愈濃。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一長串‘呵呵’地笑聲透着一股子傻氣,叔侄兩個同時擡頭,這纔看見贏曜正扶着小姑娘的手站在正堂的檐下笑成了花兒,他可是瞅得清清楚楚,是自己的兒子算計了自己的弟弟!
不過弟弟就是弟弟,怎麼能有兒子親呢?因此贏曜雖然心裡明白此時應當不動聲色地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可他一高興就會笑,一激動就會哭,情緒完全被病拿着了,他根本控制不了!
所以他雖然口中在笑,心中卻是萬分惱火的,明知自己失態卻又沒有辦法……
“呵呵……呵呵……呵呵呵……”笑聲中贏曜忽然推了一把扶着自己的小姑娘:“呵呵……伺候爺……哦呵呵……更衣……呵呵……”
“更衣?不是才換了衣衫……”小姑娘詫異的一低頭,便看見他的袍子上溼了一片:“呦!笑尿了!”
小姑娘低聲嘟嚷了一句,趕緊扶着他往屋裡走:“您就在屋裡坐着吧,妾身取了衣服就來。”看見郡王爺攙着個‘病人’進來,小姑娘連說話都收斂了。
“哼!”一生氣,贏曜終於止住了笑,他氣哼哼地扶着小姑娘一起往後堂走,不肯讓靜王看見自己光屁股換衣服的窘態。只是他心裡有氣就會覺得委屈,兩眼眼淚汪汪的,又想哭了……
靜王非常詫異,他扭頭看向贏緋:“你父親是什麼意思?見了本王跑什麼?”
“家父大約是見了王叔,要換身衣服纔好說話……”父親步履蹣跚兒去,贏緋看得五味雜陳,只是一想到母親和妹妹,他心裡的酸澀馬上便減了很多。
“你父親就是事兒多!自己兄弟,何至於此。”靜王點點頭,跟着贏緋一起進了正堂落座,他抽鼻子一聞,懷疑自己是聞到了騷氣……
贏曜大病一場,多虧了贏緋救治及時,撿回了老命。只是自此之後就變得喜怒無常,愈發的怪癖!
他自知這個病算是落下了根兒,形容舉止邋遢不已,因此便下令府裡的丫鬟婆子以及小廝管事沒有召喚都不許靠近他。現在贏曜身邊貼身伺候着的人就剩了小姑娘一個人。
小姑娘很累,但也沾沾自喜:老東西只要有條命在,自己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有吃有喝還有這麼好的宅子住着,她心裡知足的不得了!只是現在贏曜病的這個樣子成了半個殘廢,於房中事跟是有心無力,她身爲女人卻沒了女人的‘用處’,也沒有心思再描眉畫眼地打扮,端屎端尿之餘,小姑娘只剩了一個心思:吃!
似乎只有肚子填飽了她纔會覺得踏實些……
苦日子她過過,如今這樣伺候人的日子實在算不得苦,小姑娘很怕贏曜死,他死了,她也就沒了出路……
小姑娘很怕贏緋。
她總是覺得自己揹着贏緋做的一切過分的事兒說的過分的話他都知道。
贏緋只要瞟她一眼,她便會不由自主地寒毛直豎!
但她也盼着贏緋能常來,不爲別的,只盼着郡王爺能好好的給老東西治病,讓他長命百歲地活着,她就能混個一輩子的衣食無憂。
這輩子,小姑娘已經沒了別的念想,就剩了個衣食無憂……
贏曜從裡到外換了衣裳,再回到正堂的時候,靜王也才把外袍穿好。
贏緋剛纔那一下讓他左臂受了傷,落了一大條淡紅的印記,他估摸着再過會功夫這印記就會變成一片青紫!
“兄長,最近身子可好些了?”見贏曜進來,靜王也起了身,直到對方先坐下了他才重新坐下。
“老幺……這麼熱,難得你還有心來看看我。”把手臂放在桌上交給兒子診脈,贏曜儘量平緩的一字一字地說道。
“應該的,早就該來看看您,只是本王……”
贏曜皺了眉。
靜王趕緊改口道:“只是小弟實在是忙。”
“呵呵……呵呵……你忙什麼?”贏曜白了他一眼,如同聽到了笑話似的:“你不是天天在府裡養老?養老有什麼忙的?”
“那也忙啊……”靜王知道贏曜還是賢王的時候就瞧不上自己,如今風水倒轉,昔日堂堂賢王不但沒了王位還把媳婦給混沒了,可算是倒黴至極,靜王有事兒而來,自然不會與這樣一個破落戶計較。
“那你說說你都忙些什麼。”收回手,贏曜看了兒子一眼,見兒子臉上的表情平和無波才放了心。知道自己這身子暫時沒有大礙。
“我這個……”靜王也看向贏緋,他有幾句話想問問贏曜,但當着贏緋的面兒他不好說。
“父親。”贏緋對於靜王的目光是視而不見。他示意父親把另一隻手臂也放在桌上。
贏曜馬上聽話的把手臂放在桌上,並頭也不擡的說道:“有話就說……他又不是外人……”
靜王撇撇嘴,不過誰也看不見他的動作,都被大鬍子給遮住了……
“那我就直說了……”靜王想了想,斟字酌句地開了口:“兄弟前段日子不小心得罪了一個人。”
“嗯?”贏曜歪着腦袋歪着嘴看向他:“你又把誰給搶了?”
“咳咳!”靜王乾咳幾聲,不好意思地說道:“都是下人們不省事……兄弟只是太慣着他們。”
“呵呵……呵呵……”贏曜咧嘴一笑,流出長長的一條口水,眼睛眯眯地,像只老狐狸!
靜王看得心裡一陣噁心:這老不死的可真腌臢!
“兄弟深居簡出,對於京城裡人物認識的不多,兄長知道太平局?”靜王盯着贏曜的眼睛說道:“太平局的東家是個叫嶽西的年輕人,這小子後生可畏啊……”
“呵呵……呵呵……嶽西?小子?”贏曜又笑出了聲兒:“老幺……呵呵……你有沒有覺得她像一箇舊識?”
“對對對!”靜王騰地站了起來,他也不嫌贏曜髒了,幾步走到他的身前說道:“我就是瞅着他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
“你沒有見過她……”贏曜笑得又快尿褲子了:“不過你見過她的父親……韓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