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籃球場。
籃球賽中場休息的時候,牛學恆問起郭慕華不是要在外面租房子嗎?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啊?他是一天也不想在學校裡面住了。郭慕華搖搖頭,說:“老牛,我想過了,雖然在學校裡住着不舒服,但安全有一點的保障,要是我們住在外面,張偉強他們找麻煩怎麼辦?”
“找就找唄!誰怕誰啊?”牛學恆笑嘻嘻的說:“……不過你說的也對,唉,看來只能繼續的住在破宿舍裡了。真他媽的煩!”將手裡的籃球向着籃筐的方向擲去,他離得太遠,又是坐在地上,根本砸不到籃筐,籃球落在籃球場上,蹦蹦跳跳的滾到旁邊了。
“但房子還是要租的,不過不能常住,而且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陸快要出獄了,他總是需要地方住的。”郭慕華看着操場的遠處,沉思的說。
陸張飛現在已經不是學生,他出獄之後,肯定不能住學校,短時間也不能回家,他需要一段時間的沉澱來治療心裡的創傷,勞教犯是很丟人的事情,回到村裡後,一定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他受不了那種目光的刺激,這一點郭慕華和牛學恆比誰都清楚。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看見車志勇忽然急跑着從操場的另一邊奔了過來,到了郭慕華的身邊,說:“華哥!你猜我剛看見誰了?”
郭慕華見他一臉嚴肅,知道肯定有事情,微笑着問:“誰啊?呵呵,彆着急,坐下慢慢說。”無論出了什麼事情,他總是能保持清醒的理智和鎮定的神情,這是他成爲本團夥領袖的重要原因,有他的主持,兄弟們都很安心。
車志勇在他和牛學恆的身邊坐下,說:“我見到沈進國了!”
郭慕華和牛學恆相互看了一眼,心說,終於是來了。
自從那天晚上在亞東大酒店宣示了一下力量之後,郭慕華一直在等待着張偉強的反映。他知道他們的力量肯定讓張偉強無比驚訝並會重新審視自己,但這種審視的結果是不是肯定就會朝着郭慕華預定的方向發展,這一點郭慕華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在等,等待着張偉強下一步的動作以此來判斷張偉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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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進國說什麼了?”郭慕華平靜的問。
“他約你今晚8點在城西的品茗閣茶室見面。”
“我草!”愣了兩秒鐘之後,牛學恆叫了出來,臉色嚴肅:“老郭不能去!這是鴻門宴啊!”
郭慕華沒有說話,想了一下,問:“是沈進國親口跟你說的嗎?”
“嗯。”車志勇點頭,“他帶着兩個小弟,在學校外面的街道上攔住了我,我還以爲要打架,沒想到他態度倒是很平和,只是淡淡的告訴我這個消息,還說去不去由你自己考慮,然後他就頭也不回的上車走了。”
牛學恆問:“他沒說他們幾個人去嗎?”
車志勇搖頭,頓了一下又說:“不過看他的態度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去。”
“你怎麼知道?”牛學恆問。
車志勇撓撓頭髮,“我感覺……”
“屁話!你的感覺可能會害死人知道嗎?”牛學恆說:“沈進國是張偉強手下的第一悍將,他和老郭見面肯定沒操什麼好心,萬一他要是裡面忽然下黑手怎麼辦?……”
現場沉寂了一下。
“是啊。”劉國慶接住了話頭,“這些人最他媽擅長下黑手了。”劉國慶到現在被人掄了幾次,基本都是黑手所害,所以他最恨黑手了。
郭慕華低頭想了一會,說:“不,我要去。”
牛學恆沒有再說什麼,從地上跳起來,說:“行,那我去招集兄弟們。”他和郭慕華從小一起長大,兩人步調絕對一致,只要其中有一個人做出決定,另一個人肯定毫不遲疑的跟着。何況他知道郭慕華已經做出深思熟慮的思考了。
晚上7點45分,郭慕華和他的兄弟們在品茗茶室不遠的地方集合。今晚牛學恆招集了全部的五十多名的骨幹弟兄,都是能打能殺的,二中的劉浩祥,三中的李劍鋒和沈江山都來了,人人在懷裡揣着傢伙,問清楚情況後,兄弟們都替郭慕華擔心。
牛學恆說:“老郭。我陪你進去吧?出了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郭慕華搖頭:“沈進國這個人還是有點骨氣的,我想在茶室裡暗算這樣的事情他做不出來,你們在外面等着,萬一真聽到動靜,再衝進去也不遲。”看着身邊兄弟一張張嚴肅緊張的臉,他笑一笑:“不用緊張,沈進國再厲害,想殺我也不容易,難道我就那麼容易能被殺了?呵呵,好了,大家不要這麼緊張。”
他的微笑讓現場的氣氛鬆弛了些。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向着品茗閣茶室走了過去。
茶室這個東西和咖啡廳一樣,在2000年初的本市都是新興的東西,這和煤炭價格飆升,本市經濟大發展,所有和煤炭或者娛樂有關的行業出現畸形的繁榮有關,喜歡到裡面的都是有錢又格調的小資,當然,主要的客人還是燒包的煤老闆以及他們身邊發了才的親戚朋友。
郭慕華踏上紅地毯撲成的臺階,拉開茶室的門,茶室幽靜,一個服務員小步迎了過來,“請問,你是叫郭慕華嗎?”
郭慕華點頭,眼睛在茶室大廳裡一掃,看見茶室實木地板鋪地,日式風格,中間隔成一個一個的小雅間,通往二樓的樓梯上鋪着厚厚的地氈。右首邊是一個小小的吧檯,一個像是老闆的中年婦女正坐在後面微笑。
“請跟我來。沈先生在二樓等你。”服務員帶着郭慕華走上二樓。
在二樓右邊第三個雅間的門口停下,說聲:“請進吧。”轉身下樓了。
郭慕華沒有着急進去,眼睛在樓道里先看了一下,耳朵聽了一會,沒有看到或者聽到什麼異常,這才輕輕的敲響雅間的房門。
“進!”
郭慕華拉開了茶室的門。
茶室裡只有一個人,一個面色淡然,留着小鬍鬚的人正盤腿坐在茶桌旁,右手提着一隻紫砂小壺,向茶杯裡傾倒茶水。茶水滾熱倒在茶杯起激起一股清香,郭慕華雖然年輕不懂茶,但也知道這是好茶。其實沈進國也不大懂茶,真正懂茶不會直接向杯子裡倒茶,而是先要用開水燙杯子,等杯子發燙了,茶水的味道纔會最好。
“來了,坐。”沈進國頭也不擡,用左手示意茶桌的對面。
郭慕華關上門,在他的對面盤腿坐了。
第一次到這種地方,這一次的盤腿喝茶,少年有些不大適應,但只幾十秒鐘,他就從容的像是這裡的常客了。
沈進國的嘴角露出讚賞的笑。他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想不到你真敢一個人來,我原本還擔心你不敢來呢。”
郭慕華學他的樣子,也喝了一口茶水,說:“沈哥叫我我怎麼敢不來?”
“你不怕我黑你?”
“怕!但我想沈哥不是那樣的人。”
“錯了!”沈進國臉色嚴肅冷冷的搖頭,“你如果想到道上混,就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的人品,我沈進國不是高尚的人,如果需要我絕對會毫不遲疑的在這裡一槍崩了你。”
“嗯,我記住沈哥的話了。但我知道沈哥不會動我。”
“爲什麼?”
“殺我這樣一個少年,沈哥如果都用這種見不得人的黑暗手段,除非沈哥是不想在道上混了,否則道上的兄弟會笑話死的。”郭慕華淡淡的說。
沈進國盯着他的眼睛笑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低頭喝了一杯茶,說:“知道我今天爲什麼找你嗎?”
“嗯,爲了亞東大酒店的事情。”
“你很直率。”
“在沈哥面前,我覺得不必要繞彎子,我希望沈哥也能和我一樣。”
“好!痛快,是道上人的脾氣,那我就直說了吧。強哥讓我問你,你究竟想要什麼?”沈進國的語氣陡然嚴峻。
“不想要什麼,我只是自保而已。”郭慕華簡單的回答,默默的喝了一口茶。
沈進國盯着他,沒有接着問,茶室裡頓時靜了下來。只能聽見紫砂壺水滾動的聲音。
一個黑道的成名大佬和一個後起的少年,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坐着。大概有三分鐘,兩人誰也不說話。
關於那晚五百多個少年一齊出現在亞東大酒店的事情,沈進國和張偉強已經談過好幾次,都認爲少年們雖然多數是虛張聲勢,其戰鬥力根本不能和職業混混們相比,但如果真打起來,卻很麻煩,因爲黑道和學生髮出大規模的衝突,一定會是社會的焦點,變成滿城風雨,到時別說市裡壓不住,就是省裡也壓不住,說不定直接捅到北京了。一旦到了北京,張偉強的保護傘就不管用了,他的基業也就完蛋了,所以張偉強很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