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泰晤士河沿岸,威斯敏斯特國會大廈
這座全世界最大的古典哥特式建築,曾經莊嚴肅穆的英國最高權力中樞,此時卻是一片狼藉,由於停電的關係,大部分房間此刻都是一片昏暗,而少數透亮着的房間,則不住地傳出一陣陣混亂的嘈雜聲。
在某個充滿維多利亞時代古典裝修風格的房間裡,此時卻擠滿了高舉着酒瓶和酒杯,打扮粗俗的武裝分子,還有許多塗脂抹粉、穿着鏤空暴露衣飾、戴着閃亮首飾的“特殊職業女性”。
在幾百根蠟燭的照耀下,這些醉生夢死、求歡作樂的男男女女們,彼此毫不忌諱地摟抱着、互吻着,絕大部分已經醉得歪歪倒倒,口裡不住嘻嘻哈哈怪笑着,彷彿他們並非身處於一片縈繞着毀滅和死亡的戰場中央,而更像是在聖誕假日或狂歡節裡,開着盛大喜慶的燭光狂歡派對似的,跟這座建築物周圍的殘酷景象顯得完全不協調——此時,這場荒誕糜爛的酒宴,似乎已經開始了好一會兒,因此這些衣衫暴露的女人們,大多數都是已經喝醉了的,而在她們臂膀上掛着的男士們,則只會比她們喝得更醉。
更過分的是,還有人在用菸斗或捲菸紙抽着大麻,享受吞雲吐霧、飄飄欲仙的嗑藥感;或者神志不清地摟過某個女人,在某種奇妙氣味的誘導下當場脫了褲子,把對方的溫暖軀體壓制身下“啪啪啪”……搖曳的燭光之下,到處瀰漫着酒精、大麻和春-藥的糜爛氣息,營造出一種末日般的絕望與墮-落……
——沒辦法,對於納爾遜騎士團爲首的政變集團而言,在過去的短短兩天時間裡,勝利的喜悅就被失敗的絕望所取代,如此的大起大落,實在是不能不讓人精神崩潰:大半個聯合王國的民意與他們爲敵,整個國際社會幾乎一邊倒地喊打;歐盟和中俄的軍事幹涉速度快得驚人,幾乎是
倫敦市區跟外國移民非法武裝的漫長巷戰遲遲不能結束,生死攸關的肯特郡戰線卻又被打得一敗塗地……聽着這樣幾乎絕望的戰況,“納爾遜騎士團”留守人員的心都幾乎要炸裂了。
接二連三的噩耗和敗報,猶如一盆盆冰冷刺骨的涼水,讓這些“頭腦過激”的政變者們冷靜了下來。
於是,這些原本被激情衝昏頭腦的人們,就一下子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變得對曾經熱衷的一切感到非常厭煩,爲什麼要打響這場一無所獲的混戰?這只不過是胡亂殺人,毀滅家園的愚蠢事兒。如果大家在此之前稍稍有點頭腦,就根本不會這麼冒冒失失地打起來,也根本就不會落到這種境地!
爲了這“偉大的事業”,爲了“純潔的英格蘭”,他們投入了多少熱血和金錢,但結果卻是什麼?
整個倫敦都化爲了燃燒的廢墟,整個英格蘭都在血與火之中掙扎!
而整個不列顛也即將在外國入侵者的鐵蹄下四分五裂!
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他們非但沒有消滅掉不列顛土地上的異族移民,淨化這片屬於他們的神聖家園,反而讓來自四面八方的外國干涉軍趁機涌入了祖國,血淋淋地撕下了大英帝國最後一點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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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些萬念俱灰的“納爾遜騎士團”成員們,一時間紛紛覺得自己真是受夠了。
尤其是在得知肯特郡戰線最終崩潰,政變領導者麥克米倫先生下落不明的時候,這些傢伙終於被壓力崩斷了頭腦中的最後一根神經,忍不住想要扯開嗓子公然叫罵:“……見鬼去吧!什麼偉大的事業,什麼純潔的英格蘭,說這些話的都是騙子!相信這些的都是傻瓜!我們分明是被人當作傻瓜來耍啦!黑鬼和異教徒想要佔領倫敦,就把倫敦交給他們吧!有什麼比活着更重要?爲什麼我們要打這場無謀的戰爭?”
——哦,該死的!去你的“純潔的英格蘭”,去你的“偉大事業”!
然而,如今他們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聽了。更重要的是,到了這一步,他們想要後悔也已經遲了。
所以,出於人類最原始的本能,他們決定在臨死之前再好好荒唐享受上一回。今天能喝着威士忌摟着小妞開心,順便抽幾根大麻捲菸興奮一下,明天就是上審判席被判死刑也值了!
另一方面,在他們當中,也有人早已謀好了改弦易轍的後路,並且準備立即付諸實施。
伴隨着一陣皮靴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踢踏聲,緊閉的橡木大門從外面被轟然撞開,讓室內的浪聲蕩語、脂粉酒氣和大麻氣味傾瀉而出。爲首的黑衣紳士見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隨從保鏢見狀,趕緊舉起一把大號左輪手槍,朝天花板上“轟”地放了一槍,當即激起一片驚叫和翻滾,但也讓室內安靜了下來。
然後,那位黑衣紳士才施施然地走到房間中央,低頭輕咳了一聲,這才朗聲宣佈了一則最新決定。
“……咳咳!先生們!現在,我要通知你們一則沉痛的消息:這場革命已經失敗了,我軍主力已經崩潰,敵人已經出現在倫敦郊外,我們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即將因爲這場不知道便宜了誰的戰爭而灰飛湮滅!”
——聽到這個消息,在場衆人幾乎是個個面色死灰:是的,在如今這副舉世圍攻、大廈將傾的局勢之下,不論從什麼角度來看,“納爾遜騎士團”都註定是完蛋了,那麼作爲組織成員的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緊接着,這位黑衣紳士嘆息着扭過頭去,將手臂用力一揮,“……既然如此,反正到最後還是要失敗的,與其打到最後一個人,讓黑鬼和異教徒輕輕鬆鬆地佔據我們的家園,還不如現在就投降呢!起碼能夠少死幾個人!只要活下來,多少還會保留着希望。若是連命都沒有了,還能談什麼?
所以,沒有必要再付出更多的犧牲了,大家趕快離開吧!帶着你們的武器,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或者想要回家也行,就是不要再待在威斯敏斯特和白廳了!敵人的第一個目標肯定就是這裡!”
“……那你們呢?副隊長和助理先生?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
有人推開身邊的女郎,站起來對着那位黑衣紳士開口問道。
“……我們會留在這裡,等着第一個敵人踏進這座偉大的建築!”黑衣紳士臉色平靜地答道。
霎時間,房間內一開始是緊繃的沉靜,以及作爲背景的低聲交談漸增,而後是深沉的耳語高起又消失,再過片刻之後,室內的聲浪再度高漲起來,有人站起身來,破口斥責道:“……懦夫,你們都是叛徒!”
“……懦夫和叛徒又怎麼了?難道一定要我們每個人都爲這失敗的事業一起殉葬嗎?甚至還要讓這座承載了不列顛幾個世紀光榮與權威的偉大建築,在一場本國人自相殘殺的可悲戰火中坍塌毀滅?”
黑衣紳士一口義正詞嚴地反問道,“……如果你們一心想要爲純潔的英格蘭而獻身,那麼我也不攔着大家,只要扛着步槍往南邊走,就肯定能遇上法國外籍軍團的士兵,從而滿足你們爲國捐軀的希望……”
“……就我所知,更大的可能恐怕是在半路上就被歐盟飛機炸死……”
那人嘆了口氣,神色萎頓的說道,“……我還是回家吧。”
——於是,在一片失落和悲哀的絕望氛圍之中,“納爾遜騎士團”殘餘的高級幹部們,下令遣散了威斯敏斯特和白廳的留守部隊,命令他們各自回家,自己卻留了下來,準備迎接不可預知的命運。
然而,當最後幾名僱傭兵腳步踉蹌地消失在夜幕裡之後,諸位領導幹部們的嘴臉卻猛地爲之一變。
“……馬上準備好白旗,在泰晤士河邊掛起來!倫敦未來的主人是誰,就要看接下來的應對了!”
“……這樣做也太諂媚了吧!閣下。就算已經決定向我們的國王投降認輸,又何必如此卑躬屈膝呢?”
對於黑衣紳士的這番主張,有人不太認同,挺着脖子抗辯道,“……而且,法國人的軍隊目前已經距離倫敦不遠,他們背後有着整個歐洲的支持!面對歐盟的強大壓力,那支國王不知怎麼臨時拼湊起來的雜牌軍,能夠在守住倫敦的同時,還庇護我們嗎?如果想要謀求自保的話,似乎還不如跟法國人談談……”
“……住口!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不列顛的愛國者,如果把倫敦交還給國王,那麼勉強還能說是爲了國家不惜毀謗;如果把首都倫敦獻給法國人,成了名載史冊的賣國賊……”
黑衣紳士回頭瞪了那人一眼,“……你們的家族難道還有臉面在英格蘭待下去嗎?總之,我寧可把這座城市的一切統統恢復原樣,也不想看到法國佬的軍靴在倫敦耀武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