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神情莫測，嘴角還掛着冷淡的“邪魅一笑”，靠在花園的假山岩石上，看着這些亂說話的宮人發抖。
他當然不會爲了這些動輒要人性命，但他也不能表現得太好欺負了。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他要讓這些人知道，他不與他們計較，是他大度，而不是他不能。
只要他想，他手上，隨時握着這些宮人的生殺大權。
雖然在現代長大的陸離很不願意這樣做，但是入鄉就該隨俗，他說自己想和蕭靖馳“試試”，肯定不能是說說而已。
他曾經表現得鹹魚，是因爲他不在乎，但是他現在想要主動和蕭靖馳走到一起，就得硬氣起來。
首先，不能被人瞧不起。
蕭靖馳在外面爲幫他澄清而努力，他被迫待在宮內，但也不能徹底放棄。
起碼該有的威嚴得有。
既然大家都說他恃寵而驕，那他就驕一個好咯。
等威壓給足了之後，陸離才轉過身，對隨行的小太監說：“這幾個人連宮裡基本的規矩都不懂得，不好好做事，在外面亂嚼人舌根……宮裡想必不留這些吃乾飯動嘴皮的人，皇上日理萬機顧不得這些個小事，怎麼處理他們，可否讓我來代勞？”
那兩個跟着他的小太監是劉公公專門指派的人，很懂得看人眼色，聞言立馬恭敬地說：“陸大人自然是有這個權力的。”
“劉公公不嫌我僭越就好。”陸離微微一笑，重新看向那幾個宮人，“至於你們……”
“陸大人饒命啊！”他們終於認識到陸離是動了真火的，也是真有能力決定他們的生死，一個個嚇得涕泗橫流，不斷求饒，“奴婢再也不敢亂說話了！請陸大人看在奴婢是初犯的份上，饒奴婢一命吧！”
“若是初犯，怎麼我的這些稀奇古怪的謠言，都流傳到宮外去了？”陸離不屑地撇撇嘴，對隨性太監吩咐道，“他們幾個，按照宮裡的慣例處置了吧，具體怎麼行動，應該不用我多說了？”
陸離裝完逼，自己也覺得暗爽。
這就是“天涼王破”的快感嗎？
“是！”小太監恭敬地回道，吩咐了下去，“這幾人衝撞了陸大人，還在暗地裡編排誹謗主子，犯了大忌，各打二十大板，若是還有氣，便下放到……”
“等等！”陸離越聽越心驚，本以爲這幾人所犯的錯，頂多是挨兩巴掌，卻不想，居然要淪落到可能“沒氣”的地步！
宮裡那打人的“大板”他是見過的，厚厚的一個木板，重量非凡，上面滿是沉積了不知多少人身上的血跡。這可不是某些影視劇裡那些輕飄飄還能被打彎的板子，那實打實的重量，再加上行刑太監毫不留情的力道……
陸離打了個寒顫。
他小時候在宮裡的時候，是見過行刑場面的。
厚重的板子招呼到柔弱的宮女腰上，只一下，那宮女就翻出了白眼，纖細的腰下滲出血跡；不出十下，好端端會跳會笑的宮女，就成了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
那次是先帝爲了保護自己偏寵的小兒子，教訓蕭靖馳手下的人，給他警告而做的。
陸離那時候不過十歲，看了一眼就被嚇哭了，即使是被蕭靖馳暗中捂住眼睛拉到身後，他還是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當時他根本想不明白，爲什麼辦事利落、性格穩妥的大宮女，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就被先帝遷怒，指認成意圖謀害小皇子的兇手。僅僅是爲了給蕭靖馳一個警告，先帝就殺了蕭靖馳殿中十三個宮女和太監，讓蕭靖馳在旁邊眼睜睜看着，他們是怎麼由生到死的。
陸離的眼睛被蕭靖馳遮着，他看不到，只能聞到空氣中越發濃郁的血腥味，和宮人們被塞着嘴，偶爾發出的含糊而淒厲的悲鳴。
和被嚇着了的陸離不同，蕭靖馳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過多的情緒變動，他漆黑的眼眸不動聲色地注視着這一切，把自己手下的人的死狀牢牢印在腦海中，一筆一筆地記在了心裡。
那時的陸離雖然懵懂，但也依稀能感覺到，自己這個“大哥哥”，是有着很可怕的一面的。
無論如何，這個童年陰影，算是在心裡埋下了。
直到長大，陸離的噩夢裡，有時候還會出現這個厚重的板子。
他是想立威沒錯，但他斷不可能拿人命立威！
聽他發號施令的小太監聽到了陸離制止的聲音，不解地回過身：“陸大人，您還有何吩咐？”
不過，他不愧是劉公公親手教出來的人，在看到陸離不贊同的神情後，小太監立馬醒悟道：“若陸大人有別的主意，還請陸大人做主。”
陸離清了清嗓子，揹着手，踱步到他們面前，說道：“我想了想，若是就這麼把你們處置了，總歸是治標不治本，沒意思。說出去還當我經不起說，更顯得心虛。我交給你們幾人一個任務，若是完成了，我便留你們一條命；若是完不成……哼哼。”
完不成怎麼樣，陸離其實也不知道。
但人的想象力是無窮的。
那幾人嚇得夠嗆，不知道是怎麼腦補陸離的未盡之意的，一個個撲在陸離腳下，拼命表忠心：“陸大人的吩咐，奴婢莫敢不從！”
“很好。”陸離狡黠地一笑，“我要你們幾個出去敗壞我的名聲，越差越好，最好說我整天扒着皇上，以幼年的情分作爲要挾，天天求着皇上給我復職。不但如此，我還就着我是“先皇后給皇上挑選的伴讀”這件事大做文章，蠻橫無理，在皇上面前乖順，在下人面前囂張……總之，皇上是個孝子，他不忍違背先皇后的意願處置我，便給了我最大的方便，盡力保下我。出去怎麼說話，你們明白了嗎？”
不僅是那幾個宮人嚇傻了，連劉公公派給陸離的人也傻眼了。
跪在地上的幾人面面相覷，忍不住哭道：“奴婢不敢再說陸大人的不是了，請陸大人放心！”
陸離：“……”
他真的不是在考驗他們，他是認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