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都走了,荀彧微然一笑道:“杜子緒過於剛硬,趙伯然太過瑣碎,繁休伯也忒諂媚!這三個人皆非大才。”
曹操卻不這麼看道:“孔仲尼因材施教,我們也應因材授官,但取其長便可。我已經想好了,命杜襲補南陽郡西鄂縣令,西鄂近於劉表、張繡,杜襲性情剛毅可爲我堅守重鎮。任趙儼爲兗州朗陵縣令,朗陵多豪強不法,趙儼愛民性寬不懼瑣碎,可以用他安撫百姓。繁欽留於府中爲書佐,他不是好舞文弄墨嘛,就叫他替我行文修表吧!”
他這般因材施用,荀彧倒覺有趣,卻聽曹操又道:“文傑,征討袁術之事,你可有什麼想法?”
荀彧捋髯道:“今大軍敗歸,兵士勞乏,況張繡餘賊未除,南陽未能全定,不可以輕易出兵。如今呂布跟袁術結親恐怕……”
我道:“倒不如借呂布這把刀去殺袁術!不管他兩家誰得勝,受益的都是咱,最好是他們鬥一個兩敗俱傷!”
曹操道:“好!呂布現是奮威將軍,我給他加官一等,表爲東平將軍。”
荀彧不無憂慮道:“僅僅一個東平將軍,就能使其與袁術決裂嗎?”將軍這種職位其實空乏得很,戰亂以來遍地都是,其實根本沒有任何實權,只是榮譽象徵。
我笑道:“命呂布爲淮南太守如何?並承諾將徐州贈與呂布,呂布此人有勇無謀,孟德親自給他寫一封親筆信以示拉攏便可。”
荀彧覺得好笑道:“憑這一封信咱就能與呂布擯棄隔閡嗎?”
我道:“呂布曾經刺殺董卓,不論爲公爲私還算是於國有功之人,他本有公侯之位,應該不會跟着袁術這個僭逆越走越遠。而且他二人也不是沒有芥蒂,昔日呂布逃出長安本就是想投奔袁術的,哪料人家不收還將其逐出,如今爲了稱帝,袁術又趕着與他結親家,這樣的關係豈能長久?呂布不過是想與袁術聯手自保,所抗的敵人就是咱們。”
曹操也跟着冷笑道:“可咱們若是主動伸手拉攏他,讓他覺得安全,他就會放鬆戒備轉而與咱們聯手,那袁術就成了共同的敵人。”
聽罷荀彧建議道:“今朝廷奉車都尉王則乃呂布同鄉,可遣此人前去傳詔。”
呂布雖然英勇善戰,卻是一個反覆無常沒有主心骨的人。他得到詔書和曹操的手書果然信以爲真,趕緊回信對曹操大包大攬道:“布獲罪之人,分爲誅首,手命慰勞,厚見褒獎。重見購捕袁術等詔書,布當以命效勞。”本來呂布來投袁術後袁術贈與五千兵馬與呂布,呂布武力超羣衆兵士皆是佩服不已,紛紛效忠呂布便帶着那五千兵馬來投降曹操,袁術聞言氣的砸鍋摔盆簡直就要直接出兵斬了呂布,不過此刻卻不是出兵的好時機只能暫且作罷。
而曹操迎到呂布後呂布卻是立刻提出要接管徐州刺史治理徐州,這本是空頭支票但如今既然已經開出條件了,呂布又是直接來要官,我們不給就是不講信譽以後誰敢跟我們同盟?於是曹操暫且安下呂布與我們召開會議。
曹操道:“如今呂布剛到我軍便立刻提出接管徐州我等應如何應對?”
荀彧道:“當暫且表奏呂布爲徐州牧,假意示好以安其心。”
程昱道:“此事萬萬不可!倘若明公授其徐州之印,則徒令其名正言順矣。況且明公奉天子而行,日後必討呂布,那時節豈不成了朝令夕改朝廷內鬥了嗎?”
曹操道:“我自然不願加封呂布,可事已至此總不至於死不認賬吧?”
我微笑着道:“呂布非但無謀,而且無目,如今我等已將徐州全權掌控就算他橫插一手又能如何?便將徐州予他未嘗不可?之時徐州牧不能給他,就說如今僞帝未除不可加封,先將他調到徐州再說,他的五千兵馬無傷大雅。”
衆人都在猶豫之時我道:“今日有一人前來可保徐州無恙。”
衆人期盼的眼光看着我,我便繼續道:“元龍進來吧。”
陳登進來後曹操細細打量陳登:一張淡金的寬臉盤,眉如墨染,鼻若懸膽,寬頤闊口,青黢黢的一臉鬍鬚,但是二目卻帶着兇惡之氣;這雙眼睛不應該屬於一個忠於朝廷的士人,而更近似一頭沒有吃飽的野獸。
不一會曹操問道:“前翻文傑說有你一人便可保徐州無恙,不知徐州之時應當如何處置?”
陳登語氣潑爲柔和道“:若明公肯給在下一郡之封,在下願意聚合兵將爲朝廷內應共謀呂布。”
“哦?”曹操再次打量陳登那雙眼睛——原來也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傢伙!不過當今這世道還需走一步看一步,以後如何理會陳登父子還是將來再說吧。
想到着曹操乾脆大度的問道:“元龍欲要徐州哪一郡之地?”
陳登直接吐出了真實來意道:“在下願爲廣陵太守。”
曹操聽他說出廣陵郡,頗感這個陳登的確與衆不同:廣陵太守原是張邈之弟張超,因爲張超參與義軍征討董卓。董卓就改用徐州功曹趙昱接任廣陵太守。那時陶謙手下有一廝名喚笮融,也是個心比天高的狂徒。他曾遊歷西域之地,以宣揚西方浮屠佛教爲名,聚攏廣陵、下邳、彭城三地資財,暗地裡招募兵馬。曹操前番攻戰徐州之時,笮融非但不救,反率領手下“佛教徒”南下殺死趙昱,把廣陵燒殺搶掠洗劫一空,後來又殺彭城相薛禮、豫章太守朱皓,最終被已故揚州刺史劉繇攻滅。但廣陵無疑是笮融之亂的重災區,而且現在又出了一個叫薛州的海盜,也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更重要的是,廣陵淮河以南的地方還在袁術的勢力範圍內,陳登要的實際上僅是半個郡。
曹操原以爲陳登會開口要彭城之類的完好之地,想不到一開口卻要了廣陵那塊千瘡百孔的破地方,假意關照道:“廣陵殘破窮篤,非是可以招兵買馬之地,元龍單挑此處似乎難成大事。”
“非也非也!”陳登自顧自把酒喝了,悻悻道,“在下是要興兵討賊,不是想做太平官。富者思偷安,貧者無所羈,只有得羣憤方可舉大兵。我入廣陵之後勸課農桑、明審賞罰、剿滅海盜,加之我父親他老人家的威望,不過一載之工便可使窮篤百姓歸心。那時節廣陵之民甘願爲我所用,配合王師征討呂布易如反掌耳!再者……若不挑殘破之地,呂布豈不會對我疑心?”
這個陳登真真不是等閒之輩,惜乎生人太晚了,若是早生十年,恐怕是比呂布、袁術更難纏的角色了。曹操雖對他有些不放心,但是聽他敢實話實說倒也覺光明磊落,便痛快地答應道:“好!明日上奏朝廷,任命你爲廣陵太守。”
他說罷便拉住陳登的手道:“元龍,東方之事,我可就全部託付與你了,呂布一舉一動隨時命人稟報於我。”
“諾!”陳登答應一聲,卻又有別的建議道:“還有兩件事請明公深思。楊奉、韓暹與明公有不解之仇,現已倒戈至呂布帳下,他們本就是幷州同鄉,倘若天長日久終對朝廷之事不利,請明公設法除之!”
曹操道:“這倒不難,還有什麼難處,你只管明言。”
陳登道:“襲破袁術之事宜疾不宜久,今有孫堅之子孫策橫拓江東之土。揚州刺史劉繇幾度兵敗,病死於彭澤,在下叔父吳郡太守陳瑀權領餘衆數千勉強支持,尚不能與孫策爭鋒。袁術僭位之日,孫策亦修書與之絕交。如今要討袁術,明公當再派揚州刺史前往赴任,與我家叔父合併一處,一來誘孫策爲外援共謀袁術,二來也當扶植兵馬牽制孫策,以保朝廷南方無礙。”
曹操嘆息道:“孫伯符英武不亞於其父,早晚必爲朝廷之患!”曹操對於這個孫策頗爲忌憚,他不過二十出頭就已經佔有江東之土,前途實是不可限量,遲早會成爲河北袁術之外的又一大敵。但是現在中原未定,對江東更是鞭長莫及,也只能拉攏縱容。
此時我笑而不語,郭嘉亦是如此,就這樣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