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玉息出征西關,是勢在必行的。如今的問題在於,這事情究竟是拓跋玉息自己向皇上提出,還是皇上下令。這兩者的區別甚大,故而這一段時間,兩方都十分沉默。
皇上這邊軍機大事處處需要費心,而拓跋玉息這邊,側王妃去世,府中上下籠罩於一片哀悼之中,看起來也確乎沒有上表出兵的意願。
這迷局,可越來越深了。
“皇上,西關戰事吃緊,趙世年仍潛逃在外。他對我軍知之甚詳,若是將此全數出賣於外夷部族的話,我珵國的損失將不可估量。故而臣等懇求皇上,儘快點將出兵,救西關百姓於水火。”這日一早,以張御史爲首的一干老臣集體上奏拓跋玉隆,、逼他率先做出決定。
衆所周知,皇上屬意的是樑王拓跋玉息來領這個兵,但就是等着樑王他自己送上門來。一則,當初兵權是皇上、逼他上交的,如今再請他出戰,面子上下不去;二則,樑王心裡揣着什麼心思誰都不知道,要是他以西關之事相要挾,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呢?那樣的話,皇上這邊就太過於被動了。
所以拓跋玉隆始終按兵不動,可把張御史他們急壞了。老這麼僵持着,總不是個辦法,總得有人推他們一把才行。
“張愛卿近日,可是越來越關心朕的江山了。”拓跋玉隆坐在龍椅上,語帶雙關地諷刺。
張御史急忙舉着象牙圭跪下,道:“臣惶恐。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外夷頻擾,臣等理當責無旁貸,爲陛下分憂。”
張御史被、幹掛了這麼些年,可是在朝廷上下的勢力仍沒有被徹底摘除,這也是近些年拓跋玉隆不敢輕易對他下手的原因之一。
很快,張御史身後的一干人便口口稱是。這些都是張御史這幾年新培養的門生,大多還不諳這朝堂之中的厲害。張御史之所以選擇他們來響應自己,是因爲不怕犧牲這些初出茅廬的愣頭青。真正深藏不露的,還是那些一直不表態,瞪着皇帝讓他做決定的幾個老臣了。這種無形的壓力,外加沉默,便是最好的立場表明。
“既然如此,張愛卿定對這大將軍的人選,有過一番思量吧?”拓跋玉隆狡黠一笑,“不如說出來讓大傢伙聽聽,愛卿究竟爲我珵國,是怎
樣的殫精竭慮。”
張御史臉上忽然一黯,心道“壞了”,自己可白白送給拓跋玉隆一個一石二鳥的機會啊!
“以臣之見……馮老將軍是三朝元老,更爲我珵國東征西討數十年。他爲大將軍,是再適合不過了。”張御史只好隨意推舉了一個。
拓跋玉隆直搖頭:“馮老將軍年事已高,恐怕連這去西關的路途都經受不了呢!”
張御史夾緊老眉,只好又道:“馮公子據說武藝頗受馮老將軍真傳,或可一試。”
“行軍打仗豈可兒戲?”拓跋玉隆不悅,兩道橫眉微豎,“這都是實打實的,不是勝在拳腳功夫,更不是讀幾本兵書就能夠帶兵的。張愛卿,你年紀也不小了,怎對這舉薦之事,如此草率?”
“臣——惶恐。”張御史始終跪在地上沒有起來。聞言,也便只能伏在地上向拓跋玉息行一個大禮。
拓跋玉隆冷笑:“張愛卿方纔不是還說,要替朕排憂解難嗎?怎麼,難道你就是這樣爲朕分憂的嗎?”
“臣……”
“你還是多動動腦筋,舉薦一個可靠之人吧!”
“……”張御史懊惱,看來拓跋玉隆是非要、逼自己說出這個名字了。他思慮了再三,終於有了一番說辭,道,“回皇上,其實……這西關之戰以前也並非沒有過。此人領兵五年,除了西關,更在多地立下赫赫戰功。”
“哼……你指的是趙世年嗎?”拓跋玉隆冷哼。
張御史的心沉了沉,只好道:“回皇上,是樑王殿下。”
“嗯?”拓跋玉隆給狀似糾了糾眉,可嘴角分明漾着笑。
“不過樑王殿下最近似乎……”
“似乎怎麼?”
“……自從側王妃及小世子去世之後,樑王殿下整日神思飄渺異於常人,臣恐怕……他是因爲過於思念側王妃與小世子,已經憂思成疾了。故而,臣以爲,樑王殿下並非上上之選。”
哼,老傢伙,果然夠狡猾!
拓跋玉隆捋了一下自己的鬢髯,眼神之中充滿殺意:“依愛卿所言,樑王不配擔此重任?”
“臣並無此意。”張御史忙道,他可不敢說拓跋玉息配不配領兵這種話。可是
他說完之後才一下發現,自己還是着了拓跋玉隆的道。
“既然如此,那麼等樑王府喪期一過,就請樑王到紫金殿。咱們一塊瞧瞧,他到底能不能,配不配擔此重任!”拓跋玉隆道。
張御史心底一沉,高世倫已經尖着嗓子喊退朝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忽然覺得拓跋玉隆那隱約的背影,分明藏着一絲奸詐。等樑王府喪期一過……這恐怕就是拓跋玉隆欲要兼容幷蓄,剷除異己的時候了。
“哼,這老狐狸!”來到後殿的拓跋玉隆一樣沒有好心情,狠狠一掀案臺,將桌上的筆架墨硯都差點掀飛了。
高世倫忙把翻倒的筆架扶起,小心翼翼地道:“中丞大人的確是狡猾。不過……再狡猾,那也不能夠跟皇上較勁是不是?皇上,您就消消氣吧。再過幾日,您就能收拾他了。”
“收拾他?他豈是那麼好收拾的?”拓跋玉隆煩躁,“不過,他說的玉息的事情,可屬實?”
高世倫道:“確有此事。樑王殿下現在天天把自己關在府裡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哦,再過幾日,側王妃就要出殯了。”
拓跋玉隆皺了皺眉,總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拓跋玉息其實是最應關心西關戰事的人,可他這回表現得,實在是太過安靜了。難道,真的是因爲側王妃去世的事情?
“那蝶氏……莫非真有這樣的本事?”他喃喃。
高世倫搖了搖頭:“奴才倒不見得。皇上您忘了嗎?上一回奴才還說起過來着,樑王殿下還爲了奴才,狠狠發落過這個側王妃呢!”只不過當時的蝶氏,還沒有爬上這個位置。
拓跋玉隆前後一想,趕緊問道:“虞王妃呢?他親自向朕請旨說要娶的虞王妃。”
“她?”高世倫更加搖頭,“據說讓太上皇給廢了,如今人都不知道去哪兒了呢!”
是呀,樹倒猢猻散。虞太傅這棵大樹一倒,虞冉還能怎麼樣?
拓跋玉息捻着自己的頭髮,心中卻是怎麼想怎麼彆扭。
一個蝶氏,一個虞氏。這兩個女人都是拓跋玉息親自請旨要封的,可如今一個死了,一個不見了……他總覺得,拓跋玉息對她們二人的感情,有着很大的區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