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情歌

天氣燥熱, 沒有一絲的風。這樣的晚上,楊蓉本是哪兒都不想去,卻被程樂硬生生地拖了出來。瞪一眼程樂, 卻發現她用一臉欠扁的笑容對着自己, 說是要陪自己散心。

也是, 都好久沒有出家門了。似乎記得最後一次被人拉着出門還是高考前幾天, 那人也說是要陪着自己散步, 推推搡搡地也就出門了,兩人沿着街道一路走過去。說也奇怪,現在離秋還早, 那天的馬路上卻積了一堆的葉子,可能前天晚上刮過大風的緣故。她和那人踩在落葉上走着, 腳下柔軟厚實的觸感令她們二人不由得都笑出聲來。那天, 她們兩個很晚纔回家, 自然是開心的。她記得的,自己那天連入了夢都是帶微笑的, 只因那人,是雪歡。

“喂,蓉蓉,想什麼呢?叫了你幾聲都沒有反應。”聽到程樂的抱怨,楊蓉這纔回過神來, 微笑着說了句抱歉。程樂嘆了口氣, 手摸過去握住了楊蓉的手。

“看來你還是不開心。不過沒關係, 今天晚上你跟我去個地方, 保證你心情就好了。”程樂神秘兮兮地衝着楊蓉眨眨眼睛, 拉着楊蓉快步向前走去。“快點快點,現在已經七點了, 再不快點進去就要來不及了喲。”

什麼快點,什麼來不及?楊蓉一頭霧水,但也不好拂了程樂的興致,只好任由她拉着自己兜兜轉轉,穿過幾條街道,再拐了幾個彎,最後停留在一扇門前。

瞥了一眼,周圍都靜悄悄的,沒有什麼發着光的建築物,也沒有行走的人羣。就好像與外頭世界隔絕了一般。楊蓉心底涌起了一種一樣的感覺,就好像對那扇門裡頭有什麼預想一般,開始莫名其妙地心慌了起來。擡頭看了看門上頭閃着微微光芒的招牌,印出四個字來:魅色酒吧。

“吶,蓉蓉,一起進去吧。既然事情都是由這裡而起,那就從這裡終止吧。也許你能獲得一個happy end哦。”程樂笑笑,催促楊蓉快點推門。

楊蓉思索了一下,把手停留在門上,一用力推了開來。和外表僞裝的寂靜不同,一推開那酒吧的門,撲面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叫好聲和歌聲,裡頭的每一個人都是平時上學上班壓抑慣了,休息日的晚上,洗褪了一身奔波疲倦,換上狂歡的面具,來這裡放鬆自己。

程樂要領着楊蓉往裡頭走,可楊蓉卻不動。“樂樂,我們還是回去吧,這裡似乎不太適合我們,而且,這裡看起來已經滿了,應該也沒有位置了吧。”

楊蓉說得沒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帶着一種近乎瘋癲的極樂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地方。而且,這裡似乎是特別熱鬧,放眼望去,每張桌子都已經坐了人,喝酒玩色子的,跟着舞臺上主唱一起瘋狂跳舞的,形形色色的人,都已經融入於這個奢靡的環境中。五顏六色的燈光紛紛投下來,地上明一片暗一片,投在人身上,留下斑駁流轉的印。

程樂卻不介意地擺手:“沒有關係,蓉蓉,這裡肯定還有位置的。”這樣說着,她四處張望了一下,見到一名黑衣的,站在吧檯那裡搖晃身體聽歌的侍從,就走上前去,對那侍從說了些什麼,並指了指楊蓉。那侍從往雪歡這邊看了一眼,低頭對程樂小聲叮囑了幾句,程樂便過來,挽起了楊蓉的胳膊。

“行了,小蓉,我已經說好了,這裡只有一張位置了哦,所以我們只能坐在這兒了。”程樂將楊蓉帶到正對舞臺的一張桌子前,說道。有侍從過來遞給她們兩杯水,順便把桌上的一塊牌子帶走。

“樂樂,你今天是在這裡預約過的麼?”楊蓉眼尖,看見剛纔侍從拿走的牌子上寫着“已預約”三個字。正對舞臺的這張桌子旁邊就擺着音箱,振聾發聵的音樂聲和着臺上主唱的嘶吼聲從那裡一併瀉出,楊蓉只好提高自己的聲音,大聲問程樂。

也不知程樂是真的沒有聽見還是故意沒理楊蓉,她坐定後,就拿出手機開始擺弄起來。楊蓉鬱悶,再度提高了點聲音對程樂喊:“喂,你既然帶我過來了,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吧?不要讓我一個人坐着發呆,你好歹對我說說話行不行?”

這次程樂終於有了反應,擡頭對楊蓉報以微笑。

“蓉蓉,”程樂用同樣大的聲音叫道,“你不要着急,這裡馬上就會有一個節目,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等着看吧!”

說話間,臺上的主唱似乎結束了今天的表演,對着大家鞠了個躬,揮揮手領着他的樂隊下臺去。臺上那瘋狂的聲音不見了,一時間,酒吧裡其他狂歡的客人們似乎也安靜了不少,偌大的一個舞廳中,只聽見刻意壓低的竊竊私語聲,而這樣的轉變讓楊蓉心下更加不安,心臟更像是要蹦出喉嚨一般猛烈跳動着,那種像是會發生什麼事般的預感更加強烈。

舞臺上燈光亮了起來,不知何時,已有人放了架鋼琴上去。古典優雅的鋼琴,與那個充滿了重金屬質感的舞臺格格不入,卻又相輔相成有種奇特的和諧之感。

片刻之後,一名穿着十分暴露的女子蹬着高跟鞋上前去,對着話筒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也許,剛纔的那種富有質感的歌聲比較符合酒吧在夜裡的喧囂,但偶爾,我們也需要一些恬靜與溫柔,來撫慰我們在庸庸碌碌生活中,受到傷害的心靈。今天,有一位很特殊的女子來到這裡,第一眼看見她,我無法理解像她這樣看起來安安靜靜的姑娘,爲什麼要來魅色唱歌,但是隨即她給我講了個故事,一個關於即將錯過和拼命挽回的故事。我想,這個故事中的另外一個主角現在也來到了這裡,我不知道他是誰,坐在哪裡,但我希望他今天能坐在這,聽完接下來的這首歌。有請,蕭雪歡小姐,爲什麼我們帶來這首,安全。”

“轟”的一聲,有東西在楊蓉腦中炸開。看來今天是早有預謀,顯然,樂樂和雪歡是串通好了的。但楊蓉並無心思去責問程樂,只是呆呆的盯着舞臺,等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上來。

今天的雪歡並沒有刻意化妝打扮,只是維持着平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樣子,白色衣裙,簡單幹淨。長髮挑了幾撮,在腦後挽成個髮髻,鄰家女孩般純淨。

她的眼神長久停留在楊蓉身上,而後微微一笑。

“我已經看見了我喜歡的那個人,而她,也在專注地看着我。我要唱的這首歌,曾經她對我唱過,模模糊糊的幾句歌詞,可窺見她對我情深,當時我卻沒有珍惜,而今想要挽回,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雪歡白裙的裙角隨着她的轉身而翻飛起來。她在鋼琴前坐下,在按下第一個鍵之前說道:“我不會彈鋼琴,這首曲子,只是我這幾天突擊出來的,如果有哪些地方彈錯了,希望大家不要見怪。”

音符從雪歡指下如清泉般溢出,和着旋律,雪歡輕輕哼唱了起來,壓得低低的,卻異常溫柔美妙的聲音從音箱中飄來,立時,楊蓉覺得自己被雪歡的歌聲包圍。

認識你在一個黃昏,正好是六點零一分。

我擦了擦阿拉丁神燈,它說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愛一個人就要認真,情願耗盡我這一生。

做你一人的守護神,你的臉永遠貼着我的吻。

我不得不承認,是相遇就要緣分。

知道孤獨很寒冷,我會溫暖你,用我的體溫。

你在我懷裡是最安全,爲你消除所有的疲倦。

不管外面下雨或閃電,幫你擋着讓你看不見。

把美好的東西連成線,做一個送給你當項鍊。

我保證把一切都實現,你在我懷裡是最安全。

楊蓉想起了那個打雷下雨的夜晚,自己曾那麼近地把雪歡擁入懷裡,曾那麼用心地爲雪歡唱這首歌,而今境遇變了,自己坐在舞臺下,看着雪歡那麼用心地爲自己唱這首歌。

她是真的想明白了,所以纔來這裡,對自己做出那麼大膽的告白麼?自己可以再一次相信她,重新打開心扉去接受麼?

雪歡的聲音裡包含着數不盡的溫柔與歉意,楊蓉幾乎迷失了自己。

一曲終了,雪歡站起身來。沒有人鼓掌,有些人爲雪歡的歌聲而陶醉,有些人則屏息等待着雪歡接下去會說些什麼。

“我真的想明白了,過去是我笨,是我傻,是我傷你,是我置你的感情於不顧。你原諒我,好不好?”

雪歡對上楊蓉的眼,鼓起勇氣,又重複了一遍。

“這是我第一次爲人唱情歌,如果是這樣,能不能獲得你的原諒?小蓉,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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