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歸家

四年的時間過得說快不快, 說慢不慢。楊蓉一天天地數着,看還有多少日子才能回到愛人的身邊。不同於初初來到德國的憂鬱,她不再整日發呆, 面無表情, 自從那日與雪歡那個無聲的電話後, 楊蓉決定爲了自己的愛人好好努力。

對, 也許過去的自己不夠成熟, 每每回憶自己以自認爲妥當的方式對雪歡,每每回憶自己自認爲是照顧雪歡實際上還是雪歡在包容她,她的心就會痛一次, 而對兩人關係,她也有了新的思考。分開也沒什麼不好的, 總是在雪歡身邊, 有雪歡對她的照顧, 她就會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對她依賴。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她也一樣, 沒有人可以永遠都依賴着另一個。當她對雪歡的愛戀愈深,那麼一定會愈加綁住雪歡,直到雪歡不堪重負地離她而去時,也許她還會認爲這是雪歡的錯誤吧?她想爲了雪歡,成爲最好最好的人, 一個有能力, 有條件給雪歡幸福的女人。

楊蓉偶爾會寫信, 會寄些有意思的小東西, 地址是雪歡的家。雪歡從來沒有回過楊蓉的信, 也沒有回寄給楊蓉什麼,但楊蓉卻絲毫不在意。不管雪歡收到與否, 她的愛情,遠隔了千山萬水郵寄了過去,只爲一份相思而已。信或禮物,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記錄下天氣,偶爾說說自己很累,想要一個人陪,但那個人,她只希望是雪歡。

楊蓉再沒有對父母擺過臉色,也沒有責怪父母,甚至覺得自己的心性淡了,已經不在意了,倒不是說不再愛下去,只是這感情就像美酒一般,越沉澱,香味就越發的濃郁起來,心中有一處,專門安放,等待歸去之日與愛人同享愛情芬芳。她知道,父母是爲自己好的,這份感情的不定性太多,揹負的責任也太多,她以前沒有做好準備,分開了也無法。而現在,她想,她有資本讓父母相信,自己可以和雪歡一起走下去。

她努力地學習,努力地工作着,偶爾在晚上寫下隻言片語,無關想念。

年曆換了一本又一本,直到她實踐了自己對父母的承諾,完成了學業,修到了經濟管理的學士學位,完成了在父母分公司的實習。四年過兩個月,秋風乍起。楊蓉來到父母的房間,說明了自己的歸意,兩人對視一眼。楊蓉看見李淑怡的眉皺了起來,而楊國華則想說些什麼,卻在還未開口時候便被楊蓉堵在喉嚨。

“爸、媽,有些事情我沒對你們說,沒有問,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瞭解的,當年,是你們兩個強行分開了我和雪歡,騙了雪歡,也騙了我。你們以爲我會放棄,但我沒有。現在,四年的期限已經到了,我想,你們已經再沒理由阻止我和雪歡在一起了吧?所以,請讓我回去,公司的事,你們可以自己解決,而且有才能的人很多,不一定非要我不可。我回去了,就不可能再過來接受公司的事了。但是,請原諒了,在我心裡,公司怎比得上雪歡重要。”

楊氏夫婦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楊國華揮了揮手。當楊蓉走出房間時,李淑怡無奈地靠進了丈夫的懷裡,問道:“爲什麼同意小蓉走?比起我來,你更反對她和蕭雪歡在一起吧?”

楊國華在妻子的肩頭捏了捏,無奈地說:“你沒有看見小蓉眼裡的堅決麼?就是我們攔她,她也會想方設法地掙脫開,去找那個女人。她已經被困得太久,太久了。”

楊蓉以最快的速度訂了飛機票,收拾好了行裝。當坐上飛回中國的飛機時,她仍然覺得像在做夢一般。她竟然真的熬了下來,靠着一點微薄的思念,熬了那麼久。那個人不在身邊,她卻覺得愛人從沒有離開過。印象中,雪歡的笑臉從清晰到模糊,又回覆清晰,她想見雪歡,想見得不得了,恨不得有魔法可以將自己在一秒鐘內送回到雪歡的身邊,讓自己抱住她,對她說愛。不由得笑自己,都已經四年多了,這麼久的折磨都過去了,現在短短的幾十個小時,她竟會覺得比四年過得更慢。自己這樣癡態,讓雪歡看進眼裡,又要說自己不成熟了吧?

一轉眼,自己就從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長成了二十二歲,有獨立擔當的女性。雪歡三十多了,不知道她會不會長出了銀絲?眼角眉梢,額頭鬢角,會不會有若隱若現的皺紋?如果是雪歡的話,該會對着鏡子抱怨自己變醜了吧?不過沒關係,她會抱住那個喋喋不休的女子,親吻她,告訴她即便老了,變醜了,自己依然會陪她到老,她依舊會是某個人的最愛。

要回家的事,她並沒有告訴雪歡,她想看雪歡驚訝的樣子,會有小小的成就感。

下了飛機,拖着沉重的行李,邁着輕快的腳步走出來。機場離家不遠,楊蓉選擇步行回家。走過四年前走過的路,有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周圍的建築變了,店面越來越多,但這裡仍然是她的回憶所在。終於看到了那幢熟悉的建築,楊蓉的眼眶紅了。

樓前的路,她和雪歡一起走過;電梯裡,她的雪歡被門夾到過手指,她那時候沒有說,其實她心裡很心疼;樓道里,似乎還能隱約聽見當年打鬧的聲音,欺負雪歡,她是喜歡的,喜歡看見雪歡嘟起的脣,誘惑着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吻。

點點滴滴,她都記得。從來沒有忘記過,只是怕去觸碰回憶,觸動傷口。

打開房門,擺設沒有變動過。楊蓉放下箱子,走進去。桌子上蒙了一層灰,似乎是好久沒有人來過了。曾經,這個屋子裡,有雪歡,有外婆,有樂樂。而今,只剩一個空蕩蕩的屋子。直接走進房間,將窗戶開得大大的,感覺秋的涼和澀飄滿屋子。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小盒子,裡面厚厚的一疊照片,最下邊,一枚戒指。她將戒指套入無名指,大小依舊正好。戒指很久沒有被養護了,戒面有些暗淡,但是帶着沒有任何的違和感,就好像本來就和無名指是一體的那般。

看向照片,每天都要見到無數次的臉。當年的青澀,很是懷念,但楊蓉想,還是現在這樣,看起來穩重成熟來得好。看上去可靠,不是麼?

本想休息一下,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風塵僕僕再去見雪歡,可楊蓉發現自己根本就等不了。攔了一輛的士,直奔雪歡那個小區。

小區門口是旋轉門,出租車開不進去,楊蓉就讓司機停下,自己走了進去。饒是周圍的環境變得連楊蓉差點都認不出來,小區內卻還是楊蓉熟悉的樣子,沒多大改變。

疾步走向雪歡的家,途中卻被小花園裡的笑聲吸引。她無意中的一眼,卻讓她停住了腳步。

背對着自己的那個身影,曾經在夢中出現了好多次,她絕對不會看錯。

“姨姨,你看,你背後有個大姐姐,一直盯着你看,好像也想和我們一起玩的樣子。”

雪歡面前一羣孩子中的一個,看見楊蓉後大聲嚷嚷起來。雪歡微笑着轉頭,在看見楊蓉之後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楊蓉笑了。“雪歡,好久不見了,你過得還好麼?”

雪歡的眼眶一瞬間紅了,直直地盯着楊蓉,還是什麼話都不說。楊蓉就慢慢地走上前去,在雪歡面前駐足停留,笑笑地伸出手去。

“雪歡,不對我說點什麼嗎?我很想你。”

雪歡低頭,看見楊蓉手上的對戒發着微微的光。而雪歡的左手,也戴着一枚相同的戒指。像是受到牽引一般,雪歡的左手微微動了動。然後。

在人來人往的小區裡,在一羣嬉鬧着的孩子面前,雪歡緩緩地,對着楊蓉伸出手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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