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諸方碰頭商議結束後的南地援軍,在經歷了一場沒頭沒尾的大戰之後,便決定踏上歸途了。
三名千戶各留下兵馬兩百餘人,用於短時間內穩定罪州城,防範宵小賊人趁機作亂,待下一任城主到來時完成交接後方可撤離。
而其中與曾銳有過幾次交流的千戶則是主動找到了曾銳,先是一番勉勵的話語感謝血色衆人爲罪州城的繁榮與穩定做出的貢獻,緊接着自然是表明自己的立場,向曾銳遞上了橄欖枝。說的冠冕堂皇爲這片大陸百姓的安居樂業盡一份力,說實在的便是將曾銳拉進南地整個大的陣營,算是得到了南地高層的官方認可。
曾銳所做的一切不正是爲了如此嘛,自然沒有半點推辭的當場應了下來,又吩咐雪風遞上數百兩黃金珠寶等物上前,那千戶也是個明白人,呵呵一笑之後也不推辭便直接收了下來。並在走之前說了一句,自己姓劉乃是京州王手下的千戶。
曾銳見送出去的財物沒打水漂自然也是喜不自勝,送上財物並沒有其他的目的。既然被接納,總得弄明白自己拜的是哪家山門吧?這一番試探之後,也讓曾銳心裡頭有了個底兒,真要有人問起來,自己也能夠報的出上層是誰來總能夠多幾分底氣。
那姓劉的千戶也沒多做停留,婉拒了曾銳晚上的宴請只推說公事繁忙,大軍即可啓程將返回原駐地後便離去。
在接下來的時日裡,擺在曾銳眼前最重要的便是手下弟兄們傷亡的撫卹,不管如何跟你在江湖上走一遭丟了性命總得有所補償,若是連身後事的保障都沒有,還有誰敢跟着你一塊兒打天下。等將所有人的安頓全部處理完了之後曾銳就開始了在血色總部的見客,但凡是在罪州城有頭有臉的勢力頭目大多是備上了厚禮,本人親至。
倒也沒有哪個不通事理的真就打算和曾銳談談各方面的勢力劃分,大多是拉拉家常聊些閒話,互相吹捧一番再說上幾句勉勵之語就作罷。到了各方勢力的頭目都是些心思活絡之輩,不可能做出些還沒有依據便先將一切擺到明面上來談的蠢事。
和這羣老狐狸們談話其實是一件很費神的事情,你得反覆去琢磨他們說過的每一句話,可能一不留神你就容易掉進他們爲你設定好的圈套裡頭,這對於曾銳來說有些煩悶。所以除了應付了第一波不得不面對的大勢力主人外,曾銳立馬就把這事兒推到了胖子王身上。雖然胖子王對這事兒同樣厭煩,可畢竟自家大哥發話了,若是違逆了自家的大哥命令,他必然沒有好果子吃,所以即便是不情不願也只能應下,開始了第二輪的會客。
雖然枯燥煩悶還頗爲費神,但這羣不缺銀子的頭目送來的厚禮也算是解決了擺在血色面前的燃眉之急,之前的撫卹救治就已經差不多耗光了血色所有的積蓄。給那劉千戶送上的金銀珠寶已經是曾銳打腫臉充胖子,耗盡了家財勉強湊出來的。
別看着血色家大業大,但偏門財,之前的血色從來都沒有撈過,大多是賺些有數的銀子。所以一遇着這等十分耗銀子的大戰便捉襟見肘,底蘊不足的問題一下也就顯露出來了。
有了這一大筆銀子的入賬總算能夠熬過眼前這一劫,曾銳也醒悟過來決定找易達張鵬胖子王等人好好商討一番,如何將這錢生錢的買賣給支起來,若不然到了下次大戰,這弊病定會再次出現。唯有發現了問題第一時間想辦法去解決纔是正道。
再將目光移至返還了京州的三名千戶身上,爲何說是三名千戶而不提那幾位重樓境武者呢?因爲重樓境武者屬於各地勢力中的王牌,這次的事兒他們主要是輔佐三名年輕的千戶建功立業並未對他們有硬性要求。所以此番放黑傘衆部逃離罪州的事兒,要論其責任來自然也只會是落在這三名千戶的身上。
面對上峰的責罵,三名千戶低頭不語。本就是因爲自己的疏忽纔會造成黑傘的逃離,不然以自己絕對的優勢,即便拼上衆將士的性命也定會將黑傘餘孽釘死在罪州的土地上。可因爲經驗不足,對黑傘的風格不甚瞭解,纔會造成了讓黑傘餘孽的從容離去,反倒是自家排頭的兄弟們遭受了不小的打擊,上百人的生死三名領頭人難辭其咎。這一番責罵自然是有理有據,別說是罵個狗血噴頭,即便是將三人拉出去斬了,想必他們也不曾有所怨言。軍令如山,自己的執行力不到位,便是這兵帶的不行了,那無論怎麼處理自己都說得過去。
好在是責罵過後,也讓三人的頂頭上司消了氣。畢竟年輕將領難求,年輕人難免做事毛手毛腳,這次的損失還勉強能夠接受,不至於讓諸王勃然大怒非得取了他們的項上頭顱纔可平息。南地諸軍幾乎也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老派打天下的將領大多已經垂垂老矣,而之前的連年戰亂卻沒能讓年輕將領們掌握權柄。到了這時候便暴露出了後繼無力的問題來,好不容易涌現出的幾位年輕獎勵若是直接殺了未免又有幾分可惜。
最後的處理結果是將這三人都丟去邊疆,邊疆苦寒人跡罕見,唯有長期駐軍的邊疆衛士們時刻堅守在一線。讓這三人前往邊疆是上頭商討之後的結果,一來也算是對三人的處罰,錯了就是錯了,沒有什麼好解釋的,錯了就得罰,賞罰分明才能維持穩定,將三人發配邊疆也算是做給南地諸軍看的,並不會因爲他們有領兵打仗的天賦才能就對其有待。二來是隻有在艱苦的環境下同樣堅守本心才能夠進步,寶劍鋒從磨礪出,只有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之後尚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纔算是真正的將才。這算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兒,能夠將這三人的問題解決成這樣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交代也給了,人才也並未埋沒,無論是誰也說不出閒話來。能夠把讓人頭疼的問題解決了,就算是成功了。
處理完了這三名千戶的事兒之後,南地高層那三名食物鏈頂端的大人物並讓他們與那羣重樓境高人以及廳內的其他官員退下了。仍站在三人身前的便僅剩下劉鬆翔一人。
鶴髮老者仍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小泯一口之後望下劉鬆翔,輕聲說道:“阿翔,我待你可不錯?”
沒有責罵,沒有抱怨,甚至是無喜無悲心態平和的就好像是家中長輩與自家子侄的閒聊,隨口發問。
而終於等到鶴髮老者開口,猶如雷電劈身,整個人身形爲之一震就連站在原地都有些晃晃悠悠。不過一個呼吸間之後,劉鬆翔直接雙膝一軟,嘭的一聲跪倒在地,衝着鶴髮老者一下接一下的磕起頭來。
帶着哭腔的大聲喊道:“我劉鬆翔有愧京王重託,將一件小事辦成這樣,實在是給京州軍丟人。我請求京王賜我一死,讓我贖罪也算是給我死去的龍翔軍兄弟們一個交待!”
罪州城哪怕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不曾逃亡服軟的劉鬆翔,在這一刻見着自家主子總算是繃不住了,完全開放了心神只求一死。
原本不曾動怒的鶴髮老者見劉鬆翔這麼一名七尺男兒竟哭的好像小女人作態,連連皺眉。
冷冷地望向劉鬆翔問道:“這便是你給我的交待?從罪州失利到返回京州這一路上,你最後就想到了這個結果?”
劉鬆翔本想直接承認,可見鶴髮老者那不威自怒的樣子有幾分愧疚,鶴髮老者算得上是自己的授業恩師。自己親自掛帥沒能圓滿完成任務,反而是出了洋相給大人蒙羞,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卻除了一死想不出其他的解決辦法來屬實丟人,只能將剛要出口的話生生嚥下,沉默不語。
“大將軍馬革裹屍還不丟人,屢敗屢戰亦不丟人。可輸在戰場上卻在朝堂上求死,這是懦夫的表現!沙場上刀兵相向尚且沒能要得了你性命,你竟然到了朝堂之上到了老夫的面前一心求死。老夫當真是瞎了眼,花了數年的功夫原以爲栽培出的是京州良將沒想到竟然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懦夫!”
那鶴髮老者越說越氣,面色漲紅明顯是見這劉鬆翔恨鐵不成鋼動了真怒。
“要麼你就死在你手下弟兄的前面,既然沒死成你就該秉承着死去兄弟們的遺願好好活下去,而不是隻會說出求死這等推卸責任的話語!”罵到這兒,鶴髮老者總算是能夠平復下了自己的心情。年紀大了之後,不宜動怒,對身體損害本就極大,可見自己看好的年輕人竟然是這副衰像怎能不氣?
這除了能夠證明自己眼光不好,老眼昏花以外還能說明什麼問題?
而濃眉大眼穿着錦袍的斧王則並沒開口,早前他便說過這劉鬆翔的處理結果與自己無關,眼下於他而言不過是看好戲的時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