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年去上學了,而且已經正兒八經地上了小半個月了,這大概沒有人會想到。所有人都覺得宋雪年時不時地去個學校,擠在一羣不諳世事吵吵鬧鬧的高中生中,只不過是爲她在現世找一個正常身份從而打發自己無聊的領主生活。
君蒙讓Maggie調出學校的監控錄像。錄像中,宋雪年穿着肥大的校服在樓道里像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樣和其他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不時做出小女生一樣雀躍地動作。
“她到底在想什麼?”君蒙盯着錄像的畫面喃喃自語,因爲詫異而發出了一種奇怪的聲調。
午休的時候宋雪年一個人窩在學校花園裡的藤椅上眯着眼睛曬太陽。微涼的空氣裡,明媚的陽光帶着暖洋洋的氣息透過剛剛長出嫩芽的枝椏在石板鋪成的院子中投下了斑駁的影子。她舒服地一根手指也不想動彈。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宋雪年慢條斯理地伸出兩個手指把它摳了出來,按下接聽鍵,“有事兒?”
Maggie冷冰冰的機械女聲在耳畔響起,“李冉升的兒子這一世叫樑信雪。”
“樑信雪?哦?”宋雪年睜開眼玩味地挑起眉毛。不遠處,有個叫樑雪信的女生正像個小鳥一樣撲棱着向她跑過來,“是這個?”
“是。”
“嗯,”宋雪年漫不經心地拉長了鼻音,臉上卻露出幾分煩躁,“那可真是有趣了。”
“阿年你在這裡啊,我找了你好久。”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齒,小小的鼻翼因爲跑步的原因煽動着。
及笄年華的少女像一朵綻放的白色雛菊,天真爛漫、溫暖乾淨。
閻大爺,每次轉世的時候可不可以讓性別不變啊?宋雪年想想標本如果知道他兒子變這樣,不禁頭上冒出一股冷汗。
“快回班啦,大家在討論勞動節放假的時候一起去哪裡玩呢!”樑雪信不由分說地拉起宋雪年就往班裡跑。宋雪年也不掙扎由着她把她拉回去。
班裡還在你一嘴他一嘴熱火朝天地討論着,宋雪年就靜靜地坐在座位上聽着這幫精力旺盛的孩子們胡侃。
最後,這幫沒有想象力的孩子把地點定在了遊樂園。宋雪年歪頭想了想,過山車、海盜船、跳樓機?好像沒什麼,當年她可也是上天入地下海的小能手。鬼屋?額,她可是鬼差來的,人死後被定格的各種死狀她也見過不少。旋轉木馬、摩天輪、划船?這個,她坐上去感覺怪怪的。總的來說吸引力不大,可是呢——
Maggie,這裡真的好暖和,好熱鬧。如果,我捨不得離開了可怎麼辦?
去遊樂場好歹是一次羣體活動,爲了響應號召,樑雪信約了宋雪年週末到超市裡大采購。這麼主動的邀請,有契約在身的宋雪年自然不能放過。
“阿年,你平常在家都幹些什麼啊?”樑雪信站在高高地貨架前數着層數,猶豫該向哪個吃的下手,順便隨口和她搭話。
“平常就刷刷劇,逗逗貓什麼的。我爸媽經常不在家。”宋雪年現在有一種說謊不帶眨眼的本事。
“真的嗎?你家有貓啊!”樑雪信露出一臉羨慕的表情。
“嗯,叫君蒙。”
樑雪信瞭然地點點頭,“我爸爸也是很忙,他應該是個科學家,但總是瘋瘋癲癲的。聽他最近好像在研究星象命格什麼的。”
哦?瘋瘋癲癲?
宋雪年暗暗好笑,“樑先生最近的興趣還真是有意思。”
樑雪信把選好的東西放進購物車裡然後拉着車,邊走邊跟宋雪年掰着指頭細數她去遊樂場後要玩的項目,興奮得看起來是恨不得可以立馬動身的樣子,“阿年,我們一定要去鬼屋哦!”
宋雪年笑着答應。
樑雪信的身邊,一個賣場工人正蹬着梯子把貨物堆放在貨架的頂端。
“樑雪信!小心!”
一個箱子掉下來,原本搖搖晃晃的其他箱子也跟着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
宋雪年現在不能瞬移,只能儘可能快地跑過去把已經砸傻了的樑雪信拉開。
“嘭”地一聲,梯子上試圖把貨物重新堆好的工人從梯子上掉下來摔在了她們身後,雙眼緊閉,嘴脣微張發出細小的呻|吟聲,臉色煞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樑雪信你站好,我去看看她。”
宋雪年過去蹲下|身,靈識進入地上工人的身體。腰部扭傷,腰部脊柱骨裂。沒有其他大礙。
還好。宋雪年鬆了一口氣,看了眼身後漸漸緩過來的樑雪信。
超市的工作人員很快趕了過來,有人叫了救護車。她們兩個人慢慢退到圍觀羣衆前,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悄離開了。
兩個人出了超市之後走得都很沉默。忽然,樑雪信心有餘悸地蹦出一句,“阿年,還好剛剛你拉了我一把。我最近總是碰到這種事,上星期過馬路的時候差點被車撞到,幸好我爸反應快。”
宋雪年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轉頭深深地盯樑雪信看。
“……有……有什麼……問題嗎?”樑雪信被盯得有些發毛。
“啊,我想吃甜筒。”
“哦……哦……好的啊,我還以爲有什麼事兒呢!”剛剛阿年的眼神太嚇人,樑雪信還以爲自己在裡面看到鬼了呢。她整個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白色的甜筒,是甜甜的、涼涼的。
宋雪年小口小口地吃着甜筒,想起自己在人界待得這六千年。她從沒想到自己會活到今天,過着區別於馬車燭火的生活。
“阿年,我們的名字的第二個字都是雪字誒,好有緣~”樑雪信拎着大袋的零食一邊吃着甜筒一邊蹦蹦跳跳。
“嗯,是啊。”宋雪年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
“奇怪。”樑雪信看了下了周圍,阿年已經跟着她走到了她家門口,“阿年,你家跟我家是一個方向的嗎?”
宋雪年含糊地應了一聲,隨意擡眼掃了下樓上,“雪信,我先走了哦。”
“嗯,好的。”
樑雪信跟宋雪年揮揮手後就“蹬蹬蹬”地跑上樓了。她哼着小歌打開門發現自家瘋瘋癲癲的老爹正頂着一張冷到掉冰碴子的臉杵在門口。
“爸你幹嘛?”
“剛剛跟你回來的那個人是你的同學嗎?”
樑雪信狐疑地看着她一向不太正常的老爸罕見的冰山臉,半天也沒能從他臉上研究出來什麼只好投降,“對啊,她是阿年,宋雪年。”
樑先生的心猛地一跳,眼神幽深,似是被觸及舊事。
宋雪年。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他們居然又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