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兩個男人就那麼坐在椅子上。
靜靜無聲的坐着。
似乎他們早已習以爲常這種爭吵。
似乎，他們也無能爲力……
季甜甜站在轉角處，聽着，看着。
她在想，究竟又是什麼，把這兩個女人逼成了這番模樣？
是生活的不易嗎？
她心疼，心疼她的母親，她的父親，她的奶奶……
“媽，你們行了，少說兩句。”季甜甜把懷裡的樂樂下來，走出來。
……她們的話她都聽到了。
兩個女人聞聲回頭，以及那兩個男人也起身，“甜甜……”
“你怎麼回來了？”
季秀英一見季甜甜就立馬換了一副笑臉迎了上去，熱情的抱起樂樂，似乎關係的說道，“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我不是叫你不用回來嗎？”
“我不放心，回來看看。”甜甜給兩個爸爸打了招呼，問道，“奶奶還好嗎？”
“奶奶……”季彬剛要說話，季秀英搶先說道，“挺好的，就是你外婆這病不能再住養老院了，再住下去人都沒了。”
季甜甜沒有說話，生母這話她明白，又問道，“手術做了嗎？”
做什麼手術？
“這……”季秀英愣住，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
那有做什麼手術，明明就是她藉機朝季甜甜要錢。
一旁的陳素珍一聽就明白了，生氣的指責道，“季秀英，你是不是又朝甜甜要錢了……你知不知道他們年輕人地城市裡生活打拼有多辛苦。”
季秀英自知理虧，低頭不說話。
一旁向來不愛說話的生父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拽過季秀英，“這次你又要多少？”
“要了，要了又怎麼樣？她是我生的，我是她媽我向她要點錢怎麼了。不是我生她出來，有她今天嗎？她在大城市裡吃好的穿好的，住着大房子，難道就不管我這老母親了嗎？”季秀英不耐煩的壓低聲音。
她朝自己生的女兒要錢，有錯嗎？
母親又騙她。
季甜甜生氣，但她卻沒說一句話。
“你要是爲自己要，我也不說了，你那次不是爲了你那不爭氣的兒子朝甜甜要錢。這次到好，居然拿媽當藉口。媽這病需要做手術嗎？做手術能好嗎？”陳素珍聽到季秀英又朝甜甜要了錢，更生氣了。
她辛辛苦苦帶大的女兒，憑什麼讓她一次又次的要錢，惡狠狠的甩出一句話，“既然，你拿了錢，出院你就接回去照顧吧，我不管了。”
“你怎麼不管，你必須管，你看媽瘦的那樣子，你忍心嗎？”
“我不忍心，我沒能力。”
“我也沒能力。”
陳素珍越說越生氣，於是兩個女人又吵起來了。
一個養母，一個生母，見她們吵的這麼歷害，季甜甜絲毫沒有辦法勸她們。
她也懶得勸，下一秒，直接忽略她那兩個媽，抱起樂樂走進病房，關上病房的門。
走進病房，就看見整個人骨瘦如柴的奶奶，她就那麼躺在病牀上，然後，睜着眼睛，清晰的聽着兒女們在外面的爭吵聲……
她的心裡該多難受。
“奶奶……”
季甜甜走近病牀，聲音哽咽，鼻子一酸，淚水猛的滑落下來。
“甜甜回來了……”奶奶朝她伸手，然後用顫抖的手緊緊得握住她的手。
奶奶的手依然溫暖，手指卻又細又硬。
奶奶還認得她。
誰說她什麼都忘記了，她明明記得她，明明她還這麼清醒。
季甜甜又忍不住落淚，別開臉抹掉。
“奶奶好着呢你別擔心。”奶奶笑着，拍着季甜甜的手安慰她。
奶奶那故做沒事的微笑與安慰，季甜甜更難受了，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不受控制的掉落。
季甜甜起身，別開身，再次偷偷的抹掉眼淚，又回頭輕鬆的笑道，“奶奶，你想吃什麼？我去給買。”
“甜甜啊奶奶什麼都不想吃，奶奶就是想回老家去。那個地方奶奶熟悉，閉着眼睛都能走回家，不像這大城市裡，我總迷路。那裡的人也不讓我到處走，還把我送在房間裡。”奶奶說着，目光就那麼看着前面。
“奶奶一天呆在那小房間好悶……”
奶奶說着，彷彿她在想什麼，又彷彿她什麼都沒想。
半響，她再次拍拍季甜甜的手，“甜甜，你給爸爸媽媽說說，讓我回去好嗎？”
此時的奶奶就像一個孩子一樣，無助的祈求着她的孫女。
“奶奶……”
聞聲，季甜甜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老家的老房子早就拆了。
她要如何告訴奶奶，已經沒有老家了。
老家終是回不去了……
季甜甜終是忍不住，捂着嘴跑出了病房。
……
醫生辦公室。
季甜甜找到醫生，“醫生，我奶奶情況怎麼樣？”
“情況很不好，你也看到了老人不僅神經方面出現嚴重的衰退，腸道消化方面……。”
“不能治療嗎？”季甜甜問，“我們可以治療，可以做手術。”
“對，我們可以治療。”季果果到了，她也來到醫生辦公室。
只要能讓奶奶好起來。
醫生搖頭。
“難道就這樣嗎？”季果果反問醫生。
“你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顧老人，好好的陪陪她，千萬別讓她一個人單獨出門。然後，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老人這樣的病無非兩種結果，一，乾淨體面瀟灑的走了，二，癱瘓在牀，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顧。”
“那種情況非常的考驗做兒女的孝心。”
醫生把話說得很明白了，最壞的情況考驗做兒女的……別說最壞的情況，就連現在這種都無人願意照顧。
……
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這一家老小都在醫院呆了一夜。
醫生說今天奶奶可以出院，那麼接着的問題又來了。
奶奶出院去哪裡？
接下來又免不了一場大戰……
“先說好，老太太接出去誰負責。”
“一家一個月。”
“那不行，我們家現在都不住下，老太太去了安排在那裡？”
“那輪到你們時，你來我家。”
“那也不行，我還有孫子要照顧。現在新媳婦又懷起，我走了沒人照顧。”
“那你想怎樣？”
“你們負責我不管。”
“那也行，你出錢請個人幫我一起。”
“我那有錢給你請人。”
“那你想怎麼樣，錢不出，力不出，還指手畫腳。”
“這本來就是你們做兒子，兒媳婦的事。”季秀英直接又甩出一句話，然後就不管了。
其實，陳素珍也不是沒良心的兒媳婦，她不是不願意照顧母親，而是，這兩年她照顧了母親反而沒得到一句好。
憑什麼？
而季秀英也是被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給拖累得……
走廊裡，兩個女人又爭吵起來了。
季甜甜走過去，接過護士手裡的出院單，簽下名字。
“我接奶奶去都城。”她聲音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