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月上中天的時候，風吹動，帶着些許涼意。有些坐立不安的高段宇再次起身，剛想活動一下筋骨，就感覺背後發麻，剛轉過身去，還沒看到什麼雙臂就先被抓住。
第一反應當然是掙脫和反擊，不過對方的聲音先一步傳達：“小宇，是我。”
高段宇這才停下，也看清了來人，確實是他哥哥高段傑沒錯，但他哥哥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原本就比較白皙的皮色更白了，可與之相稱的卻是黑色的嘴脣和黑色的眼眶，看起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把高段宇嚇了一大跳，也讓他因爲見到哥哥的喜悅之情淡去不少：“哥...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也來不及跟你解釋了，哥今天找你，除了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就是想問你，要不跟 哥走？”高段傑語速很快，很着急的樣子。那張彷彿抹了濃妝的臉，也掩飾不了他那焦慮不安的神情。
“跟你走？去哪？”高段宇先是問着，隨即也煩躁的反過來抓住高段傑的手臂，“到底怎麼回事啊哥，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別什麼都瞞着我？”
“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
“你什麼都不說讓我怎麼跟你走？”高段宇無法忍受的爆吼一聲，“你爲什麼永遠都只有這句話，‘沒時間解釋了’，‘晚點再跟你說好嗎’，‘過會再解釋可以嗎’。”他邊細數邊苦笑，“你的沒時間，到了現在這地步了，還是沒時間嗎？”
高段傑話被堵在喉嚨裡，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高段宇看他這樣，抹了把臉，認真地看着高段傑：“哥，我只問你，你真的...真的做了那些事？盔甲社的那些人，包括被燒死的那些同學，真的都是你殺的嗎？”
時間好像斷了片，足足停了好幾秒，才聽見高段傑幾乎從喉嚨裡擠出的一個字：“是！”
高段宇蹌踉地往後退去，睜大着眼睛，似乎想真正地看清楚他哥長的什麼樣，聲音低啞全是不敢置信：“你...你....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隨即又發狂般衝上來抓住高段傑：“你爲什麼要這樣，哥，你還是我哥嗎？”
高段傑臉上出現爲難和一絲難堪，他移開視線不敢跟弟弟對望：“小宇，可能...可能哥做的是不對，但這世上本來就難分什麼對錯，要說錯，生下我們卻丟棄我們的人算不算錯，那些給我們難堪，給我們傷害的人算不算錯？哥也只不過...只不過是想讓我們過得好，讓你過得好。”
“那現在呢，你覺得我過得好嗎，你覺得你過得好嗎？”高段宇死死抓住哥哥的衣領，雙目死死睜着不敢閉上，“你還要帶我走？你也想讓我跟你一樣爲那些人做事，然後去殺一些無辜的人嗎？”
“不，不是！”高段傑反過來抓住高段宇的胳膊，語氣急切，“哥是要帶你走，帶你離開這裡也離開他們。你看看哥現在這樣，就是讓他們害的，哥知道錯了，可是哥拿他們沒辦法，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帶你離開這裡，我怕他們也會對你不利啊。”
他很激動，說的話也亂七八糟的語調不
清，但多少還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看樣子是和郭若權或面具人鬧翻了，且從他那詭異的面色上來看，指不定他也被抓起...做了什麼實驗，練了什麼邪門魔法？
莫回暗忖，壓低着身子想繼續看下去，豈料那個高段傑卻猛然朝她這邊看了過來：“誰，是誰在那的，出來！”
這傢伙什麼時候這麼敏銳了？莫回暗驚，面上卻還從容地站了起來，笑着拍拍身上的草屑，再慢悠悠地朝那兩兄弟走去，邊走還邊打着招呼：“呦呵，這不是副社長嗎，好幾天不見了，你上哪畫的這妝啊，我都差點認不出了。”
“莫小回！”
“莫小回？”
兩兄弟同時叫出她的名字，卻是完全不同的語氣。前者自然是由高段傑發出，帶着絲咬牙切齒。後面那聲自然就是高段宇了，大多是對她的出現表示驚訝的。
“真高興你還記得我。”她在他們跟前兩米左右站定，微笑。
高段傑冷哼一聲，一把將高段宇擋在自己身後，燻黑妝的眼睛瞪着她：“你跟蹤小宇來的？你想做什麼？”
“我跟蹤他不過是好奇，關心關心同學嘛。倒是你，居然還敢出現在這，‘想做什麼’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纔對吧？”莫回微歪着頭，笑着將他從上看到了下，“不過看你這樣子，頗爲狼狽啊，怎麼，需不需要我幫忙啊？”
“幫忙？”高段傑警惕地看着她：“你能幫什麼忙？”
莫回雙手背後，很高人的架勢在他們面前踱着步：“從你們剛纔的話聽來，你似乎跟郭若權他們鬧翻了？”
“這與你無關。”高段傑說完後又反應過來，“偷聽人說話，你也不是好的。”
“我不是好的難道還是壞的？”莫回笑着看着他的臉，“你畫的這妝纔算是個壞的吧？”
“你……”
“面具人他們看起來有些本事，你想從他們手中逃離，怕是沒那麼容易吧？”莫回在他動怒時話鋒一轉，就點到了對方的心頭坎上了。
就見高段傑突然就默了，拉着弟弟的手不語，面色難看，甚至因想到什麼，怒氣時不時地晃過。
莫回也不再說話，就散步一樣在他們面前，輕鬆隨意的走着。
直到，高段傑再次開口：“你有什麼辦法？又爲什麼要幫我？”
“我幫你，無非是想讓你也幫我，各取所需而已。”
“你想我幫你什麼？”
莫回停住腳步，側身面對他們，露出一個非常自信地笑：“這個，等你逃出去以後，有一天我自會向你討要。”
聞言，高段傑嗤笑：“先不說我能不能順利逃走，就算你真幫我逃走了，你覺得我還會乖乖履行承諾嗎？”
“你當然會。”莫回肯定地說着，邁步朝他走去，將兩米的距離一點點縮短，直至她站在他跟前只有一步的距離，用很輕的聲音對他說道，“因爲你想報仇，他們把你弄成現在這副鬼樣子，你怎麼可能算了。”
高段傑扯了下嘴角冷哼一聲，像是篾笑，卻又沒反駁什麼。
莫回微微一笑，踮起腳尖離他更近：“而且...你還想活下去。”
那音量，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即使高段傑身後的高段宇也能聽清。
高段傑終於變色：“你...你怎麼會知道？”
“就當是我的直覺吧。”
高段傑胸膛高高起伏片刻，才咬牙問着：“那你確定能...幫得了我？”
“還不一定。”她後退一步，讓他們將彼此看得清楚，把自信的笑展現在他面前，“但你只能選擇信我，也只能和我做這個交易。最起碼跟我，你還有希望可言，否則....我想你，沒多少時間的吧，一年，還是兩年？”
“一年！”高段傑臉上的肌肉抽動着擠出這兩個字，似乎也是這個時間觸動了他，讓他下了決心，“好，我跟你合作，只要我能逃離他們，並且...還能回來報仇，你需要我做什麼，我都全力配合。”
莫回滿意地點點頭，轉而看向了他身後一直沒機會說話的高段宇：“不過你弟弟必須跟你分開。”
“不行，這……”
“他要跟着你的話，纔是死路一條。”莫回打斷高段傑的話，直視着他，“說白了，救你的成功率也不高，能不能逃離他們還是未知，你弟弟要跟着你，非但他自身有危險，你也很難逃離他們。”
這個道理他也懂：“但……”
“你放心吧，那些人暫時不敢再對學院做什麼，你弟弟留下才是最安全的。況且他確實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沒必要爲了他而犯險。”
“是啊，讓我留下吧。”高段宇突然說道。他走上前來站在高段傑跟前：“我還是不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你們剛纔的話我多少還是明白的。哥，我剛剛的話有點衝動，你不要介意。你說得對，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所謂的對錯，要能選擇的話，我只想你能夠好好的活着。”
高段傑先是愣住，而後激動地一把將他弟弟抱住：“我……我……”
想說點什麼，卻哽咽着說不出口。
高段宇笑笑地拍拍他的背：“好好保重，千萬要活下去。”
兩人分開，高段傑深深地看了他弟弟一眼，笑道：“我覺得你...長大了很多。”少了那些僞裝的成熟，多了真正的成熟。沒了那些虛假的高傲和強撐出來的自尊，多了淡然。
“也該長大了。”莫回一點都不顧及他們是不是處於溫情之中，毫不留情的打斷，“你們現在很危險的好吧，有什麼要訴說的衷情，麻煩留到以後再聚之時吧，那樣更有意思一點，你們覺得呢？”
要是一會被人發現了，什麼計劃都要夭折了，這兄弟倆可否明白？
他們當然明白，高段傑直接對高段宇說道：“你先回去吧。”
高段宇也明白有些事他可能不適合聽，而且現在知道這關乎於自己哥哥的生死，他自然不會再繼續追根問底。
主要還是剛剛哥哥和莫回之間的互動，和那些聽起來沉重的話讓他覺得他原來是個多麼無知的小孩。
現在無知的小孩難得懂得的先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