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玉舟皺起了眉頭，道：“你的來歷很清楚，你是左芳孃的妹子，也便是顧先生的妹子。既然如此，你自然也是天禁軍的人了。”
左息泱垂眸，點了點頭，笑道：“將軍這麼說，倒也是可以的。”
杭玉舟臉上的笑容輕鬆了一些：“這樣算來，你我之間，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了。”
“不，照樣沒有可能。”左息泱卻是斷然道，“我左息泱不是需要依附男人的女人！我如今的臉已經毀了，以後莫說是嫁人，便是讓旁人一見，我都是不願意的。杭將軍，若是你要成家，儘可以去找別人，不要再來糾纏我。”
“可是女子，若是不嫁人，又能夠做什麼？”杭玉舟完全不明白左息泱究竟是什麼意思，無奈道，“我知道，你是因爲毀了容纔會這般，所以我不會將你這些話當真。我說了，我能夠等，等到你真正做下決定的那一天。”
左息泱皺起了眉頭，顯然對杭玉舟的糾纏有些不耐：“杭將軍，你不用等了。我早就想好了，我如今已然不是當初的大小姐了，我早在佛前許了誓言，終此一生，絕不嫁人。”
杭玉舟頓時怔住了：“你，你這又是何苦？”
左息泱轉過身去，不去看杭玉舟：“我不覺得苦。我只是明白了而已，看透了而已。這世上紅顏可以化爲白骨，榮華富貴轉眼便成雲煙。我便是這樣子長伴青燈古佛也是沒有什麼怨言的。將軍，對於將軍的好意，息泱也只能夠向將軍賠罪了。”
杭玉舟聽到這裡，卻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似的：“罷了，原本想着，難得遇上一個自己看得順眼的，便想成了家，也好讓身邊的人放心，卻沒有想到遇上一個不願意嫁人的。”
左息泱見杭玉舟不再糾纏，不由吐出一口氣，眼裡帶上了笑容：“將軍年少有爲，喜歡將軍的女子便是粗粗看看，也能夠從這裡排到城門口呢，若是當真想要成家，儘管在那裡頭找便是了，總會有幾個讓將軍看得順眼不反感的。”
杭玉舟聽到這裡，終於也笑了出來：“是啊，我若想要成親。何必非你不可！”
杭玉舟走後不久，秀語便帶着顧闌珊從屋子裡頭走了出來。
顧闌珊顯然是不明白爲什麼左息泱會拒絕了杭玉舟，不由問道：“姐姐，我方纔在裡頭聽着，杭大哥擺明了是喜歡你啊，爲什麼你不願意嫁給他呢？”
左息泱看了顧闌珊一眼，眼裡透出了幾分複雜：“喜歡？這樣的喜歡能夠維持多久呢？便是他再喜歡我又怎麼樣？說白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仍舊是天禁軍，若是我和天禁軍有了矛盾，他選擇的永遠都不會是我。”
顧闌珊微微有些茫然，聽完了左息泱的話，不由開口道：“息泱姐姐，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杭大哥再多喜歡你一些，在你和天禁軍有矛盾的時候會選擇你而不是天禁軍的話，你就會答應杭大哥了？”
左息泱看向顧闌珊，微微挑眉：“爲什麼你會這麼想？”
“誒？可是剛剛姐姐就是這麼說的啊。”顧闌珊皺起了眉頭，似乎很是不解，“姐姐，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因
爲喜歡的話，還能夠因爲什麼？就算這樣的喜歡維持不了多久又有什麼關係呢？除了喜歡，夫妻之間應該還有責任纔是。姐姐若是和杭大哥成了親，那麼姐姐的事情，便是杭大哥的事情；杭大哥的事情，也就是姐姐的事情了。既然事情都是一樣的，爲什麼還會出現矛盾呢？”
左息泱垂眸，良久方纔嘆了一口氣，道：“你還小，很多事情都沒有你想的這麼簡單。”
“別總是拿我還小來說事！我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姐姐你在六歲的時候就能夠幫着皇。奶奶做事情了，爲什麼你總是說我還小，說我不懂呢？”顧闌珊顯然不滿左息泱的敷衍之詞，“你說事情沒有我想的這麼簡單，那姐姐你爲什麼要把事情看的這麼複雜呢？爲什麼姐姐就不能夠簡簡單單地去看一件事情，去做一件事情呢？難道你們大人都是這樣的嗎？”
左息泱咬脣，顯然是不知道怎麼同顧闌珊解釋了。
秀語看出了左息泱的窘迫，立即開口道：“闌珊姑娘，您怎麼一句一個問題的，又讓姑娘怎麼回答呢？我是一個丫鬟，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也知道闌珊姑娘您方纔問的話實在是有些多。不如這樣吧，奴婢將東西拿到園子裡頭，姑娘們一邊賞梅，一邊仔細分辯如何？”
顧闌珊看了秀語一眼，又回頭去看左息泱。
左息泱顯然也知道秀語的意思，便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闌珊你方纔不是還鬧着要去看梅花嗎？咱們一邊看一邊說，你說怎麼樣？”
顧闌珊聽得左息泱的保證，便點了點頭，道：“既然姐姐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夠說什麼。但是姐姐一定要告訴我，姐姐心裡究竟是在想些什麼的。”
左息泱點了點頭，笑道：“知道啦。”說着，邊向秀語看了一眼。
秀語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杭玉舟在左息泱這邊碰了壁，便想去找顧青嵐談事情，纔剛出了園子，便見廚房裡的蘇嬸和陳夫人正在說些什麼。
但聽蘇嬸道：“是真的，昨日裡我可是都聽到了。”
陳夫人顯然是有些奇疑：“那可真是奇怪了，這顧先生雖然和顧夫人關係並不是很好，但是平日裡頭也是相敬如賓的，並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蘇嬸，你可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蘇嬸仔細往四周望了望，見沒有什麼人，便道：“這事情啊，說起來倒真是有些奇了怪了！昨天我不是給顧夫人送蓮子羹去嗎？一到門口，便聽到了顧先生和顧夫人吵架，說什麼‘瞞我的事情’，‘那個女人’什麼的。我仔細聽了一聽，哎呦我的媽呀，我才知道原來這顧先生新找到的顧夫人失散已久的妹子纔不是姓左的！她呀，是顧先生以前的青梅竹馬，據說還是定過婚的！可是咱們這顧先生卻是和顧夫人成了親，倒是將那位放到了腦後。”
陳夫人聽到這裡，便知道這又是一出故事，頓時大驚失色：“哎呦，這，這怎麼可能呢？看着顧先生白白淨淨的，怎麼樣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
蘇嬸向左右看了看，又道：“嗨，你說這是爲什麼啊？那位家裡據說原本是當官的
，但是卻被構陷進了冤獄，這過了許久方纔判了斬首。那位是陰差陽錯逃過了一劫，可是顧先生原本不知道啊，還以爲她也已經死了呢。”
陳夫人聽到這裡，臉色微微好了一些，道：“原來如此，難怪顧先生剛來的時候總是說自己同那個皇帝有着深仇大恨，卻總是不說究竟是什麼仇，什麼恨。”
蘇嬸又向四周看了看，道：“可那位畢竟還是活着的，打聽到了顧先生在的地方，這不就找了過來？可惜顧先生此時又已經娶妻了。聽說顧夫人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還說自己要退讓，將這個位子讓出來給那位呢。”
陳夫人平日裡和左芳娘處得很好，心自然是偏到了左芳娘那邊，乍然聽得這話，頓時便沉下了一張臉：“那顧青嵐怎麼說？”
“顧先生還能怎麼說？當然是不許了。”蘇嬸道，“說起來顧先生也是一個願意負責的，說是以後那位便是顧夫人的親妹子，再沒有旁的瓜葛。還說要給她找一個如意郎君，也算是全了以往的情誼了。”
陳夫人聽到這裡，不由點了點頭，臉上也帶上了笑影，道：“這事情顧先生倒做的像個樣子，是該如此辦的。”
蘇嬸笑道：“但是就因爲這個，昨日裡顧夫人便沒有讓顧先生進過房門，大概是惱了吧。”
陳夫人輕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便是以後真的找不到這樣的男人，讓顧先生將那位納到房裡也沒有什麼關係。”
蘇嬸笑道：“可不是嗎？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又有什麼關係。”
杭玉舟聽到這裡，卻是再也聽不下去了，臉色微沉，拂袖離開。
夜幕漸漸降臨，左芳娘緩緩走出了門。
“芳娘。”陳夫人一早便在等她，見她出來，臉上喜色一閃，但是看到她身上穿的衣裳有些素淡，便微微皺起了眉頭，“芳娘，你的衣裳怎麼這麼素淡？今兒個是除夕，哪裡能夠連半點兒喜色都沒有的？”
左芳娘深深嘆了一口氣，道：“雖然是除夕，但是我父母故去方纔半年，我又豈能夠。陳夫人，我不願意壞了你們的興致，但是……”
陳夫人知道左芳娘素來便是一個執拗的人，況且這件事情也是常事，便鬆了一口氣，道：“也是，你畢竟是父母新喪。我倒是幾乎忘記了，正月的時候，你可要去城郊拜祭他們的？”
左芳娘點了點頭，臉上現出了一個溫婉的笑容：“自然是該去的。何況我又找回了妹子，雖然平日裡頭也拜着，但是那是牌位，終歸沒有到墓前去過，也是不好的。”
陳夫人沉思着，點了點頭，道：“那也就是要出城了，可想好了什麼時候去嗎？”
“就明天，正月初一。”左芳娘垂眸，道，“陳夫人也知道息泱現在的情況，若是平日裡，外頭人來人往的，指不定就。正月初一的時候不會有太多人去上墳，也算是給息泱一個喘氣的機會吧。”
陳夫人聽到這裡，微微皺了皺眉頭：“話是這樣說，但是這是不是太趕了些？要知道最近都在忙着新年的事情，哪裡有人張羅了什麼祭拜用的物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