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左息泱臉上的傷雖然初時看起來有些嚇人，但是傷口結痂脫落之後，便只是生下了一道粉紅色的印子，蜿蜒在她的左臉上；但是女子那個不愛漂亮？這樣的傷，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毀容了。
左籌易還小，並沒有形成自己的對美醜的分辨，但是也知道自己一定是闖禍了。手上雖然還拿着面紗，但是左籌易已經失去了做別的事情的勇氣，只能夠低着頭不說話。
看到他這副知道自己錯了的樣子，左息泱便是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何況，現在的她，對於長相也已經並不是十分上心的了。
左息泱只是從左籌易手上把面紗拿了過來，戴在了臉上，笑道：“怎麼了，被我的臉嚇到了？”
左籌易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但是當聽明白左息泱究竟在問什麼之後，又立即搖了搖頭，然後有些怯生生地看向左息泱：“姐姐你不生氣嗎？”
左息泱卻是輕笑出聲，道：“生氣？我爲什麼要生氣？”
左籌易彷彿有些扭捏，道：“我，我剛剛難道不是闖禍了嗎？姐姐爲什麼不生我的氣呢？”
“你也知道自己是闖了禍，而且也已經改正了。”左息泱眼底帶上了笑意，讓人無端端的便覺着舒服，“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樣不是很好嗎？我爲什麼還要生你的氣呢？”
七月七，乞巧節。
相傳，天上的織女落入凡間之時，遇上了人間放牛的兒郎，二人相戀。
王母知道此事之後，便拔下發簪，在天上劃下了一道銀河，讓牛郎織女只能夠在一年之中的七月初七相見。
聶雲裳讓白琳把東西放在了香案上，向她點了點頭。
白琳會意，轉身離開。
七月七，天氣新。
左慧娘帶着左息泱到了五里亭，看向她，道：“這裡人少，不會有人過來。”
左息泱垂眸，忽然笑道：“我知道，這件事情落定之前，我的身份是不能夠讓別人知道的。”
左慧娘似乎有些猶豫，開口道：“你，真的已經做好決定了？”
左息泱回頭看向左慧娘，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做好決定，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是嗎？”
左慧娘張了張嘴，良久方纔嘆了一口氣，道：“你說得不錯，如今我們都沒有退路了。只是我不知道，你要的，究竟是什麼。”
左息泱微怔，隨即卻是輕輕笑出了聲：“我要的是什麼，現在探究，還有必要嗎？”
左慧娘將目光移開了，同時也移開了話題：“不久之後，他便會來。你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的吧？”
左息泱沒有說話，只是在亭子裡頭找了一個凳子坐了下來。
左慧娘垂眸，轉身離開。
秀語往前走了幾步，看向左息泱，問道：“姑娘就甘心，這樣子下去？”
“我爲何不甘心？”左息泱卻是輕笑，但是秀語卻絲毫感覺不到左息泱心裡的開心，“何況，現在說這些，也已經晚了。”
秀語張了張嘴，尚未開口，便見左息泱微微搖了搖頭。她轉頭看去，卻見趙湛已經向着這邊走了過來。
趙湛知道今天出來是左慧娘安排的，雖然他一直都很想見到自己心裡的那個她，但是當真的見到的時候，還是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當真是……”
“現在的情景，恍惚以前有過一次。”左息泱擡頭看向他，眼裡盡是笑意，讓趙湛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許久不見，世子可還好？”
趙湛想要說自己過得很好，但是當話一到嘴邊，便是完全不對勁了：“我過得好不好，與你何干？”
左息泱似乎並沒有因爲趙湛這句話而生氣，她的話語仍舊是那樣平靜：“確實，世子過得好不好，同我，確實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我想知道，世子，不能夠告訴我嗎？”
趙湛張了張嘴，最後只是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你既然沒有死，爲什麼要放出那樣的流言來？難道只是爲了好玩？”
“世子，你錯了，我確實已經死了。”左息泱輕笑道，“那個讓世子萬分厭惡的華陽公主已經死在了苑瓊閣的大火之中，世子在知道的時候，是不是覺得很開心？”
趙湛看向她，臉上卻是露出了苦笑：“開心？她死了，我該覺得開心嗎？”
“不應該嗎？”左息泱笑道，“世子不是很討厭她嗎，討厭她一直戴着面具的笑容，討厭她總是運籌帷幄的樣子，討厭她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利用你身邊的親人嗎？既然這樣討厭，爲什麼知道她死了，你卻不會開心呢？”
她看着趙湛，眼裡似乎帶着對未知事物的期待，嘴裡說的話卻是理直氣壯，讓趙湛沒有辦法反駁。
趙湛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道：“你說的沒有錯，我確實討厭她。”
左息泱垂眸，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趙湛似乎也注意到了左息泱的情緒狀況，開口道：“就像她只願意被我討厭一樣，我也只對她有那麼強烈的感情……”
左息泱頓時一驚，擡頭看向趙湛。
趙湛已經走到了她身邊，坐在了她面前，問道：“爲什麼要假死？你明明可以活得好好的。”
左息泱的目光此時就如同上好的美酒，讓人不由便醉倒在了裡頭：“我還想要問你，爲什麼偏偏要出現在我的計劃裡，爲什麼偏偏要攪亂我的安排……這世上哪裡有兩全其美的事情？我要得到什麼，就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只是這樣而已。”
趙湛聽到這裡，心裡已經有些明白了：“你這麼做，是爲了趙國公府？”
“趙國公府和我有什麼關係？”左息泱移開了目光，彷彿有些動氣，“我爲的是誰，爲的是什麼，你心裡應該是一清二楚纔是，何必拿出趙國公府來當你的擋箭牌！”
趙湛微怔，心裡卻不由自主升起來一種喜悅，他握住了左息泱的手，看着她道：“你是爲了我？”
左息泱沒有否認，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趙湛想要笑，但是此時卻是笑不出來了：“你，你這又是何苦！”
左息泱輕吸一口氣，道：“苦嗎？我不覺得苦。我只知道，我這樣子做，趙國公府便可以暫時逃脫這一個陷阱。”
趙湛垂眸，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看向左息泱，道：“我問你，
你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讓皇上改變了主意，將新娘換成了永明郡主？”
左息泱張了張嘴，卻是道：“都已經是過去了的事情了，你又何必在意？現在這樣子不是很好嗎？”
趙湛搖了搖頭，道：“不好，我不知道你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究竟付出了什麼，甚至無視你的心意，這樣子對你來說真的是好嗎？未央，你告訴我，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左息泱咬脣，良久方纔開口道：“世子，不覺得奇怪嗎？我爲什麼蒙着面紗。”
趙湛微怔，隨即問道：“難道不是怕有人能夠認出你才戴上的？”
左息泱輕輕搖了搖頭，還是揭下了自己的面紗。
趙湛頓時一怔。左息泱左臉上蜿蜒着一道疤痕，彷彿是被什麼利器劃開的。
“你的臉……”
左息泱苦笑，道：“我爲了讓父皇改換出嫁的人選，藉着聶雲裳毀了自己的臉。世子，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趙湛怔住，良久之後，方纔搖了搖頭，輕聲道：“怎麼會難看？未央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怎麼會因爲一道傷疤變得難看？”
“你何必安慰我？我知道的，真的很難看來着……”左息泱心裡微微有些泛甜，但是卻還是擔心這些話不過是趙湛爲了安慰自己而說的話，不由道，“世子可是後悔，爲什麼我還活在世上？”
趙湛聽到這裡，微微有些怔住，隨後卻是明白了左息泱話中的意思，不由有些怒起：“後悔？在你心裡，我就是一個看着你皮相的人？未央，你就是這樣子看待我的？”
“我知道你不是！”左息泱的眉頭皺了起來，眼中也帶着一些委屈，道，“但是我也知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現在不在意，不代表你以後就是不在意了，而況我，我這樣子也確實是難看得緊……”
趙湛聽到這裡，也明白了左息泱的擔憂是從何而來，不由嘆了一口氣，捧着她的臉，道：“確實是難看得緊。但是未央，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美的。”
左息泱微怔，隨即有些羞赧，忙掙開了他，道：“胡說什麼！我看你，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正經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左息泱也算是知道了趙湛是不會在乎她臉上的傷疤的，頓時便有些安下心來，戴上了面紗，方纔道：“我離開京師之後，曾經去過越地，有些事情我覺得有些在乎。世子可曾聽說過杭玉舟這個人？”
趙湛點了點頭，道：“我自然是聽說過的。杭玉舟此人是一個將才，更難得的是他能夠知人善用，實在是一個難得的對手！”
左息泱點了點頭，又道：“但是杭玉舟並不應該是最讓人在意的。”
“此話怎講？”趙湛微怔，不由問道，“杭玉舟是天禁軍的首領，如今青州和天禁軍交鋒在即，怎麼能夠說不需要在意呢？”
左息泱嘆了一口氣，道：“杭玉舟這個人雖然才能卓著，但是若是沒有他身邊的一個謀臣，也到達不了這個地步。”
“謀臣？”趙湛微微皺眉，顯然是在思考，良久方纔開口道，“我並沒有聽說過他身邊有什麼謀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