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蘇嬀往開掙扎卻不得,細碎的銀鈴聲陣陣響起,蘇嬀低頭一看,赫然發現姜之齊的左手腕上,竟帶着一串鏤刻古樸花紋的銀鈴。記得那日在王府接旨時,這個男人死死抓住自己的腳踝,將這銀鈴給拽了下來,他,居然把銀鈴帶到了西州。
“不,我不放開。”姜之齊緊緊箍住蘇嬀,左手不安分地在女孩身上游走,他聲音顫抖,甚至帶了絲乞求:“我錯了,咱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姜之齊將頭埋在蘇嬀的脖子裡,他貪戀她身上的幽幽冷香,這就是家的味道,他不想一個人在 回塔縣孤獨到老,他要她陪着自己。
“無恥。”蘇嬀狠勁兒踩了姜之齊一腳,她趁着男人分神的空兒掙脫開來,掄起掃把就往姜之齊身上抽。“你以爲我還是那個任你隨意欺負的七娘麼,你去死吧!”
越打越恨,越打越停不住手,過去的種種彷彿一瞬間在腦中炸開。你在新婚之夜逼我玩三人遊戲,我不聽話,你就把我扔到地牢;你虐殺清蓮,哄騙我吃人肉;你欺負我無辜的嬋姐,打她罵她還在她臉上刻花;你把我送給你爹,這倒罷了,可你卻讓三個得了髒病的男人強。暴我,想讓我把髒病帶給你爹,你怎麼能這麼冷血!我是女人,得了髒病我會死!
女孩雙眼通紅,她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下,可她一點都不想停手,打死這個人渣都不解恨!
“夠了!”姜之齊暴喝一聲,他忽然奪下笤帚扔到一邊,男人惡狠狠地瞪着蘇嬀,一步步逼近。
“你想幹嘛!”蘇嬀以爲這男人要對自己施暴,忙往後退,退到牆根再無可退,她雙眼慌亂地四下亂看,希望能拾得能自保的工具。誰知這屋子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左右兩面土牆很髒,黑乎乎的,上面粘着半拉年畫;大桌子上橫七豎八地擺着未洗過的碗筷,碗裡有餿掉的鹹菜疙瘩;地上是換下來的衣裳,充滿了異味……
“你別亂來,”蘇嬀手臂伸直,她不願讓姜之齊靠近自己,咬牙冷笑道:“紀大哥馬上就 回來了,你敢動我,他就會宰了你。”
瞧見蘇嬀的一臉嫌惡的樣子,姜之齊不禁苦笑數聲,他將自己右邊的袖子 捲起來,把胳膊伸到女孩眼前:“我都沒了右手,怎麼亂來?我因爲你纔沒了右手的,你,你這女人怎麼一點恩都不念。”
“恩?”蘇嬀白了姜之齊一眼,這男人居然跟自己講恩?簡直好笑!只見蘇嬀盈盈給姜之齊福了一禮,她嘴角勾着一絲惡毒的笑,媚態十足:“妾身多謝王爺大恩,妾身肚子裡的孩子因爲您沒了,妾身的姐姐因爲您也死了,妾身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都是拜您所賜,妾身可會念恩了。”
“你。”姜之齊氣結,他正準備抓住蘇嬀,只聽炕上熟睡的孩子忽然哇地一聲哭了。
“好孩子別怕,娘來了。”蘇嬀打算繞開姜之齊,誰知卻被男人擋在身前。“讓開。”
“不讓。”姜之齊神色悽苦,他低頭看着蘇嬀,張開雙臂,寸步不讓。自從聖旨下來,他就做好了失去一切的準備。他覺得這就是老天爺在考驗自己,他不怕失敗,因爲他堅信他從哪兒跌倒就會從哪兒爬起。他要把屬於自己的東西一件件搶 回來,蘇嬀,你就是我目標之一。“要想我讓開,除非你得答應我,留在這兒。”
“做夢!”蘇嬀準備出言譏諷幾句,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只見紀無情手裡提着兩隻長尾山雞,笑着站在門口。可當他看見屋子裡的情景,笑顏登時凝固在臉上,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紀無情自問很還是瞭解他的好兄弟的。三爺,我知道你是不會被打倒的,總有一天你還會登上雲端。不過七娘,她是我摯愛的女人,我絕不放手。
“七娘,你沒聽見金子哭了麼,快過來。”紀無情額間的劍痕有些扭曲,他扭過頭,淡漠無情。三爺,既然這是咱們兄弟最後一次見面,我不願傷你,忍你最後一 回。
蘇嬀笑着快步走過去,她抱起小金子給他把尿,完事後熟稔地給孩子換了新尿墊。她瞧着孩子嘴吧唧吧唧地蠕動,心知這臭小子是餓了,正準備解開衣襟餵奶,猛然瞅見姜之齊直挺挺地站在自己跟前,癡愣愣地看着她們母子二人。蘇嬀不禁大爲惱火,現在紀大哥 回來了,我還用怕這個殘廢?
蘇嬀大發雌威:“看什麼看,給我滾出去。”
“哎!”紀無情也不想氣氛這麼尷尬,他嘆了口氣,強笑着將山雞往高舉了些,拉着呆若木雞的姜之齊往外走:“三爺,你出來幫我褪雞毛吧。”
門被紀無情從外面拉上,蘇嬀這才放心解開衣襟給金子餵奶。她想着等從這兒離開後,一定要好好洗個大澡,衝一衝晦氣。對了,還要在牀頭貼兩道符,以防姜之齊這瘟神到自己夢裡來。
金子極享受吃奶的時光,他小手巴住母親的乳。房,閉着眼睛吃。
瞧見小金子吃了一會兒,現在正安安靜靜的呼吸,好像是吃飽睡着了,蘇嬀準備將他放到炕上,誰知這孩子感覺到母親要放下他,小嘴又開始蠕動起來。
蘇嬀溫柔一笑,她撫摸着金子頭上新生出來的絨發,滿眼皆是愛意。在炕沿兒坐了半天,脖子有些發酸,蘇嬀舉起左手準備錘錘,忽然發現有人正扒住門縫偷看自己哺乳。
“混蛋。”蘇嬀氣呼呼地罵了一句,誰知門外的男人左眼看累了,就換右眼,他知道自己被裡面的美人發現了,也知道美人惱了,就是捨不得離開。
“三爺,過來幫把手。”
紀無情略帶怒氣的聲音響起,可門口的男人紋絲不動。
“無恥。”蘇嬀真想立馬站起打開門,狠狠地扇這個不要臉的男人一耳光,但想起方纔就是因爲動靜太大,才把孩子給鬧醒了,爲了這麼個傢伙嚇着我兒子,不值得。
萬般無奈,蘇嬀強壓下火氣,自顧自說了一句:“趕了一天路,餓死了。”
這話剛說完,門口的男人立馬消失。緊接着,紀無情無奈的聲音就響起:“不要急,慢慢拔,鍋裡的水還沒燒熱呢。”
回塔縣太偏北了,上午還是晴天,到傍晚就彤雲壓城。驕狂的朔風呼呼地狂刮,將院中的乾柴梗吹地到處竄。正中間的那棵小樹彷彿隨時都能被 捲走,搖搖晃晃地抓住大地做垂死掙扎,看來一場暴風雪,隨時 回來。
廚房比上房暖,故而晚飯就擺在了那兒。屋子裡點了一盞油燈,還是黑的緊,竈坑的火光,將半面牆映的通紅。濃郁的肉香四處飄蕩,桌上的瓷盆裡滿滿都是誘人的美味。湯汁濃郁,肉質鮮嫩,土豆塊沙軟的入口即化。
從桃源村到 回塔縣,足足趕了一月有餘的路,蘇嬀肚子裡的饞蟲早都想念紀無情的手藝了。她直接用手拈起一塊肉送到嘴裡,滿眼都是滿足。
“太好吃了!”蘇嬀又拈起一塊,塞進紀無情嘴裡,嘻嘻笑道:“小侍衛手藝不錯,這是本公主賞你的。”這是他們在家時的小把戲,紀無情早都習以爲常了,可這看在某人眼裡,簡直如芒刺在背。
好麼,你們這對狗男女,可真不要臉!沒關係,你們現在趕緊恩愛恩愛,待會兒有你們受的。姜之齊不願擡頭看跟前坐着的男女,他默默地給蘇嬀盛了一碗白飯,自己悶着頭大口吞嚥。
只見姜之齊忽然想起什麼似得,他起身從竈臺邊抱來三壇酒,咚地一聲砸到桌子上,男人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他眼神冰冷倔強,解氣般用力撕開酒封,左手拖住壇底,仰頭就悶。
“你們,喝!”姜之齊臉頰有些緋紅,他說完這話,又開始悶酒,自己喝還不算,這男人氣呼呼地打開蘇嬀面前的酒,猝不及防給女孩灌。“如此好日子,咱們都得盡興!”
嗓子舌頭火辣辣的難受,蘇嬀只感覺頭暈暈的,她蹭地一聲站起來,奪下姜之齊手裡的酒罈,狠狠地摔在地上,罵了聲有病,轉身就去了上房。
蘇嬀心裡不知道罵了姜之齊這瘋子幾百遍了,好好一頓飯,都因爲他,活生生給吃噁心了。剛被這人渣猛灌了酒,晚上兒子餓了,這母乳還能不能吃了。
紀無情見蘇嬀怏怏不樂地出了廚房,想起身去哄哄她,誰承想竟被姜之齊給擋住。姜之齊將酒罈子塞到紀無情懷裡,冷哼一聲,他眼裡滿是怨恨,十分蠻橫道:“吃了這頓飯,你們就要走了,以後愛怎麼卿卿我我都隨便,可現在不能在老子面前,咯,”
姜之齊打了個酒嗝,垂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忽然扇了自己一耳光,哭着嘶吼道:“我他娘沒用,連女人都被自個兒的好兄弟拐走了!哈哈哈!”姜之齊又哭又笑,他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雙眼木然地盯着正燃燒的竈臺:“父皇看不起我,王妃看不起我,她也看不起我,我怎麼了我,我殘廢我。”
“三爺。”紀無情一向不善言辭,他跟了姜之齊多年,知道這個男人雖然面上驕傲強勢,其實心裡脆弱的緊,此番削爵流放確實對他打擊太大了,況且,自己還將七娘給……哎!“三爺,我陪你喝酒!”
說完這話,紀無情打開自己面前的酒仰頭就灌,他現在已經得到想要的一切幸福,而三爺卻要孤身一人,哎!
“喝!”姜之齊迷迷糊糊地大口悶酒,這個男人眼角盡是惡毒。他就是故意逼紀無情陪他喝酒的,他太瞭解這對男女了。七娘嘛,容易被惹怒,只要稍微強迫她一下,扭頭就走人。至於紀無情嘛,雖叫了個無情,心裡卻柔情。只要自己不斷地自嘲,訴苦,紀無情肯定更覺得對不起自己,那麼,他就會中計!
“三爺,這是什麼酒,怎麼如此勁兒大。”紀無情手中的酒罈子掉在地上,清冽的液體登時流了出來。他扶着頭,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男人使勁兒地搖搖頭,可還是清醒不了,他無奈笑道:“我醉了。”
“你沒醉。”方纔還一臉自憐自哀的姜之齊傲然站起,他居高臨下,冷笑着打量紀無情,這樣子哪裡還有半點頹廢之樣,分明就是當年不可一世的三王爺!
紀無情跟了姜之齊多年,一見這男人的神色,便知他要使壞了。
“你,你。”紀無情感覺所有的力氣在慢慢流失,而意識也開始模糊,他掙扎着緊握住拳頭,用盡全身力氣說道:“你給我喝了什麼酒?”
姜之齊歪着腦袋壞笑:“送你上西天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