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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追求風摩曝光率的你會這麼來救人還真是讓人感動呢。”——

樑喬諷刺的聲音還在繼續, 任恆淵、白簡和克蘿拉卻充耳不聞神情嚴肅地駕駛着風摩在那有弧度的長廊裡疾馳。

——“跟風摩比起來,當年樑樂在你心裡連個屁都不是吧?”——

視野中是無盡的弧度長廊,任恆淵心情越來越晦暗, 然而上方樑喬顯然沒有停止挖苦的意思。

——“告訴我任恆淵, 齊紹駿那條人命對你來說那麼重要麼?嗯?”——

癡笑着, 樑喬不屑道:

——“別特麼自己給自己演英雄了懂麼!救人?哈!你可拉倒吧!告訴我, 當初要不是世賽的曝光率, 你會真去參賽?”——

後方克蘿拉和白簡聽着樑喬說的話,雖然明白對方跟任恆淵有私人過節,但他們並不知道事情始末, 此刻只能皺着眉盡力從對方的話語中收集些他們遺漏的信息。

——“任恆淵,如果死在風摩賽上, 你特麼其實挺滿足的不是麼?”——

明白傳輸器的甬道口都被堵死, 任恆淵一邊加速一邊繼續繞着那螺旋向下的長廊疾馳。

他知道這裡的長廊佈置和盤山公路類似, 只要他們沿着這看似無盡的道路衝下去,即便沒有便捷傳輸甬道也能抵達最底層。

“這個樑喬還真無聊。”跟在後方, 克蘿拉一邊翻白眼一邊用隊內共享頻道發牢騷,“有完沒完了!”

——“看你們今天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不如我給你們點好消息怎麼樣?”——

樑喬忽的話鋒一轉,語氣間的笑意讓人聽着一陣惡寒。

正當三人猜測對方是什麼意圖時,視野中的白色長廊壁忽的開始震動起來, 幾秒後, 那牆上的白色如同退潮般一點點消失, 地板也如出一轍地向牆邊褪去。

那原本狹窄的走廊空間忽的被強硬擴充許多, 震耳欲聾的聲響讓三人愕然地繼續觀察着下方光景——

只見消失的地板下方露出深不見底的巨大洞穴, 和先前三人在那測試房間看到的場景十分相似,然而唯一不同的是, 三人感到各自的風摩把手開始有股莫名的阻滯力纏繞而上,下方像是有什麼巨大吸引力般,他們懸空的風摩被不可抑止地向下方拽去。

風摩的方向操縱開始同時失控,各項功能也像是被幹擾了般起不了作用,騎在風摩上的三人以驚人的速度下墜入那巨型洞窟。

這種突如其來的失控感着實不是什麼愉悅經歷,任恆淵咬緊牙關拼命想將風摩往上拉,白簡也在努力調整着風摩車身,克蘿拉則稍顯慌亂地左右翻動着,眼看就要從風摩上摔下。

——“打擾了你們世賽,實在有些遺憾~不過放心,你們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外面新聞可都在同步直播呢!嗯?怎麼樣?意不意外?”——

樑喬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興奮。

——“任恆淵!你不是這輩子就夢想着曝光率麼!哈!怎麼樣!我現在給你們名譽!給你們一切!世賽你們拿不到冠軍,誒??沒關係啊!你們要是能搞定這種艱難環境,不知道多少人會追捧你們呢!你們現在的表現多少眼睛都在看着呢!比他媽的風契更牛逼!怎麼,你們不開心??哎呀,稍微努力一下麼!你們不是很能麼!那就好好表現一下嘛!喏——轉播屏就在牆上,別忘了衝鏡頭笑一笑昂!”——

聽着空中那惱人的聲線,克蘿拉一邊嘗試控制瘋狂擺動的風摩一邊咬牙道:“隊長!那混蛋說正在直播?!!什麼意思?!”

“這些不重要!”任恆淵皺緊眉梢,“看好下面!”

這話剛落,克蘿拉忽的注意到視野中開始飛馳而來一片天藍色的鐳射光線。

“挖槽那是什麼?!”驚恐中,克蘿拉藉着翻滾着下墜的風摩慣性,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風摩拉起,勉強避開了一輪鐳射光。

“鐳射槍。”白簡的風摩也在震顫着飛速下墜,但他成功地穩住了平衡,勉強在那光線中左右移動,“有人在向我們開槍!”

“注意這邊牆面!”任恆淵整個人都是倒過來的,但視線卻十分犀利地掃視着這漆黑洞穴側壁上的所有射擊口,“拔槍!”

在這種空間不算開闊一通到底的直線甬道內,躲避槍擊的可能性非常低,三人明白如果想全部躲閃開,除了速度要快,最重要的還有預判。

而操蛋的是,因爲下方莫名加重的引力,他們每行動一次,四肢都如同掛了鉛般移動起來相當吃力,尤其是在這種需要速度的境況下,簡直難上加難。

這邊的鐳射光雖然密集,但比起先前房間裡的激光束們還是緩和許多,而且警用防鐳射盾也能派上用場,克蘿拉一邊抽出警盾,一邊掙扎着看到那光線的發射源頭,心下一點點升起一團說不清的惱火。

她知道,以周遭槍法的業餘速度,那每一個光源後都不可能是正經智能人——

只能是普通活人。

腦海浮現出妹妹那虛弱的面頰,克蘿拉倏的攥緊風摩把手,狠狠扳着那失控的風摩,竟一時控制住了風摩的不規律翻滾:“想讓我死在這兒,你們他媽的都做夢去吧!老孃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

一聽克蘿拉在公共頻道發飆,任恆淵和白簡都因爲對方突然爆發的吼聲下意識縮了縮脖頸。

不過很快,克蘿拉的所作所爲當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只見那丫頭乾脆雙手鬆了把,雙腿勾上風摩把手,任風摩一邊下墜一邊陀螺般的旋轉,整個人倒過來,一手拿着警盾,一手抽出月刃激光槍,朝牆壁上的鐳射光槍口瘋狂掃射起來。

旁邊兩個男人在鐳射亂流中臉上明顯地涌上愕然。

克蘿拉的激光槍發射的黃色光流如月刃形狀,紛紛抽打向那鐳射光槍口,很有效地阻止了一小部分鐳射槍的攻擊。

任恆淵和白簡在下墜期間也抽槍象徵性地在那發狂的女人身邊打了打副手,直到三人即將墜至洞底,克蘿拉的爆發狀態依然沒有絲毫收斂。

“白簡,克蘿拉,下面,要到底了!拉住風摩!”任恆淵一陣急促警告,隨後跟白簡一樣幾乎同步地躍出風摩,穩穩落上地面,以側滾翻來緩衝不可控制的衝力。

不遠處克蘿拉也及時躍出了風摩落地,緊接着三人身邊發出各自風摩的砸地巨響。

上方鐳射攻擊繼續追隨而來,三人意識到風摩遙控器無法正常回收風摩,於是只能蹲身而下,同時將警盾舉在頭頂防止來自上方無數的鐳射攻擊。

“隊長——下面什麼指示?”斂緊柳眉,克蘿拉握着槍,整個人看上去豁出去了,完全沒有了先前的弱女子形象。

“你們受傷了麼?”任恆淵急促地詢問了一下,視線掃視着那巨型洞穴底端,尋找着出口——

此刻無法啓動風摩的他們相當於被削弱了很大力量。

“沒事。”白簡動了下胳膊,任恆淵側眸便看到了對方胳膊上一條頗深的傷口。

“沒問題麼?”眉梢緊皺,任恆淵詢問。

“嗯。”白簡語氣十分平和,就彷彿受傷的不是自己。

“克蘿拉?”

“我沒事。”克蘿拉的警服被鐳射光劃得到處是口子,不過奇蹟般的,對方並沒受傷。

“看起來你槍法好過我。”

任恆淵肩膀上也有些傷,但並不影響行動。

他謹慎地觀察着周遭不斷被鐳射光招呼的環境,明白像樑喬這種喜歡折磨人的變態不可能會很簡單地解決他們——

對方想看的就是他們的慌亂和掙扎。

“如果沒出口怎麼辦?”克蘿拉舉着警盾,咂嘴,“我們不能一直這麼蹲着啊。”

“一定有出口。”任恆淵道,“那傢伙最想看的就是他的小白鼠在他設計的迷宮裡暈頭轉向,不會一開始就殺了他們。”

“所以你覺得他的實驗對象們最終會是什麼結局?”白簡道,“如果我們是那些小白鼠,他會把最好的結果給我們麼?”

聽到這裡,任恆淵微微一愣——

對方會在他們一番掙扎後真讓齊紹駿和祁風活着?

答案不用想。

“三十分時間太久。”白簡語氣如機械,“如果我們把期限設置在三十分鐘,那兩個人可能屍體都涼了。”

任恆淵心下一驚,但他不得不承認白簡的推測很合理——

他不知道樑喬會怎麼折磨他,但“折磨”這個結果是必然,尤其是現在三人又被強行剝奪了風摩,這一切看起來都太像——

“他在拖延我們!”克蘿拉也開始焦躁地轉頭看着周邊牆壁,沒一會兒,眼尖的她便指着離地面有些距離的牆垣側面上有個頗爲狹窄剛巧能一人通過的甬道口,“誒!那邊!”

任恆淵和白簡視線同時掃過去,兩秒後,三人便同時起身,頗爲默契地排成一隊,速度爆表地向那甬道方面衝去。

第一個以跑酷姿勢躍上牆垣的是任恆淵,站穩的瞬間,他扯着警盾回身,一邊擋着鐳射光,一邊伸手一把扯住及時躍上的克蘿拉手掌,將她強行拽到身邊,隨後兩人舉着警盾一邊一個拽住白簡胳膊,將對方直接拉上了甬道口。

成功進入甬道後,三人像是打了數針腎上腺素,步履輕盈而急促地向那甬道深處飛奔,沒一會兒,整個甬道空間忽的變得開闊起來,視野也倏的被一片雪色燈光點亮。

前方路段在幾步後忽的斷下,跑在最前面的任恆淵及時停下,後方克蘿拉和白簡差點將他從那九十度向下的路崖邊推下去。

站定,三人注意到面前是一片駭人的障礙設置,什麼橫掃的鐳射,旋轉的刀刃齒輪,燒紅的流鐵河,在以前風摩賽中能見到的難度障礙都應有盡有。

喘息着,三人一邊穩着鼻息,一邊繼續聽到高空中樑喬那彷彿做風摩賽轉播解說般的活躍聲線:

——“這真是令人期待的時刻,臨淵駿三人已經抵達了‘千刀萬刃’障礙溝,他們能不能成功通過以救援即將喪命的隊友呢?哇,好令人興奮哦!”——

“媽的我要是見到那孫子我非把他大卸八塊!”克蘿拉在各種神經刺激下已經完全不顧形象地大爆粗口。

“冷靜點。”任恆淵知道此刻心下最暴躁的很可能是自己,但如果像上次世賽那樣喪失理智,他知道只會讓樑喬更得意,“蘿拉,地面跑酷你很在行,有什麼路徑想法麼?”

記得自己剛認識這丫頭時對方給自己的印象,任恆淵對她毫不懷疑。

聽到任恆淵鎮定而威嚴的聲線,克蘿拉愣了一下,目光掃了下任恆淵,得到的是對方點頭的肯定。

“簡哥,隊長,如果你們信我,就跟我來!”草草分析了一下前方亂七八糟的佈陣,克蘿拉話音方落就開始沿着那路崖奔跑起來。

毫不猶豫的,任恆淵和白簡緊跟而上。

幾秒後,克蘿拉徑直從那路崖邊飛身越過一片不窄的溝壑,成功抵達對面一處低矮平面,任恆淵也藉着衝力,側身躍上右側牆垣,藉着反彈力一步跨直克蘿拉身側,白簡則抽好槍緊隨其後。

三人在那複雜障礙陣中過五關斬六將,躲鐳射,躍火線,避飛刃,翻電欄,眼看着要抵達障礙陣另一面,三人卻在剛落上一處低矮平面時,被生生拉開了和最後平臺的距離。

低矮平面和最後平臺中間只有幾處以秒計算出現的小型輔助站臺,一人通過時必須全神貫注地連續越過並在小型輔助臺消失前躍到下一處輔助臺,否則將墜入下方的激光網。

周遭還有時不時飛來干擾的刀刃球,如果嘗試躍上那一個個輔助臺,那麼那跳躍的人將沒有餘裕躲避周遭的刀刃球。

眼看着前方像是腳印般一點點出現的輔助平臺又迅速消失,任恆淵道:“一個人通過的時候必須有人打掩護——”轉頭看了眼旁邊來回飛射的刀刃球,他皺眉,當即抽槍朝那刀刃球射去,幾秒後,刀刃球中槍墜落,但很快又有其餘刀刃球補上。

“所以這球是能被擊落的。”想好對策,任恆淵道,“我先過,你們幫我擊落那些刀刃球,等我過去後,你們就按我的方法過去。”

白簡和克蘿拉對視了一下,點了點頭。

瞅着前方時不時消失的只能落下一隻腳的小型輔助臺,任恆淵深深吸了口氣,站在原地看了一陣子那小型平臺的出現順序以及路徑規律,準備了一下便飛身躍上,眼神犀利地追隨着每一處平臺的出現點,準確無誤地踏上,同時後方白簡和克蘿拉也精神緊繃着舉槍不斷幫任恆淵射落周遭來襲擊他的刀刃球。

三十秒後,任恆淵成功躍至對岸,然而正當他轉頭打算幫助剩餘兩人時,三人意外地注意到那連接兩處“斷崖”的輔助平面不再出現。

後背上一點點竄上冷汗,任恆淵剛有個念頭鑽出,上空卻再出傳來樑喬那得意聲線:

——“Whoooooooopsie…不好意思,最後這場感情戲啊,只能一個人做主角哦~閒雜配角只能在候場等待嘍~”——

這話落下,任恆淵面色蒼白地看了眼對岸的白簡和克蘿拉。

然而三人還沒來得及說上最後一句話,白簡和克蘿拉便眼見着任恆淵腳下的地面倏然開了個洞口,緊接着那個男人便徑直墜落其中,消失在兩人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