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漫長的歸途後,我終於在晚上回來了廣州這座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可卻有種無家可歸的感覺,因爲在走之前我把房子給退了。其實前前後後我也就離開了這裡七天左右,今天剛好是滿一個星期的時間,然而卻感覺已經過去了很久一樣。
晚上九點多,這是一個挺尷尬的時間,我自己一個人在一家宵夜店要了一份海鮮粥,簡簡單單的把晚餐和宵夜一起給解決了,然後在公司附近的位置找了一家酒店落腳住下,之間續了一個星期的租期。
酒店裡,我洗完澡就感覺很困發想要睡覺了,結果手機突然就響了起來,又是程煜發來的消息,他說爸媽將會在明天早上就去廣州找我,如果還是沒有找到的話,那就要出“尋人啓事”了。 這時候我纔想起自己在白天的時候居然忘了給他回覆……於是連忙給他打字回覆。
“叫爸媽不用擔心,我只是把手機關機了,去旅遊散心了而已,現在人已經在廣州了。”
我本以爲程煜在我給了他回覆之後,會情緒很激動的和我說很多話,或者直接打來電話,然而事實上並沒有,只是說了句:“晚了,你等着被收拾吧,做好心理準備。”
“唉!”我發自內心感慨的嘆了口氣,然後把手機放去了一旁,不再多想些什麼,關燈睡覺。
……
一夜無夢,回來廣州後的我還是和之前在拉薩一樣,睡得很安穩踏實,直到一陣電話鈴聲的響起,我才從熟睡中醒來,原來這會都已經九點多了,那電話正是程煜打來的。
“我們快到了,待會去哪見面?是你之前住的房子那麼?”程煜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冷冰冰的感覺,許是老程和老劉就在他旁邊。
我一隻手撐在牀上有些吃力的坐起來,這才九點多,居然都快要到了,真讓人頭疼。我沉默了片刻,如是說道:“去藍軒四季吧,就齊民他們家的酒店,這個你知道的,不記得路的話我發個位置給你。記住,千萬不要帶爸媽去我之前住的屋子那邊,我已經退房了。”
“你!”程煜吸了口氣,忍住了想要對我吐槽的情緒,“行,那你發位置給我,先這樣,掛了。”
放下了手機後,我呼出了一口氣,在牀上望着天花板發呆了有那麼一會才起牀洗漱去。一把水捂在臉上,霎時就清醒多了,這會深秋裡的已經不再那麼炎熱了。
出門後,我直接就前往了藍軒四季,我早就已經是貴賓級的熟客了,手裡還有一張之前齊民給的金卡,擁有藍軒四季金卡的人幾乎是熟得過來的,一卡在手,我自己就可以有很大的活動空間了,不需要找齊民來安排。
時間過去了大概四十分鐘左右,在酒店門口的我就看到了家裡的車子了,我主動走上去迎接咱們的一家人。
程煜他們都下了車之後,老媽看我的表情就開始不對勁了,那是比刀尖還要銳利的眼神,老程的臉色也一樣好不到哪裡去,不過這裡還是在公共場合,我們都沒有在這裡說話,而是先上去了酒店。
包間裡已經把菜都準備好,那是我提前安排的。一家四口都入座了,大家的表情都不那對頭,唯獨我此時像是死豬不怕熱水湯一樣坐着。
“你就沒什麼想要和我們說的嗎?”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句開場白是老程和我說的,說完,他還不忘點燃了一根菸,陰沉臉下的雙眼是對我的“審判”。
我平靜回答:“事實就是你們所看到的新聞那樣,後來……我出院之後就自己一個人去了旅行,和外界斷絕聯繫了幾天,但現在我已經沒事了。”
老媽當即就把話給接了過去,神色激動地對我訓斥道:“沒事了?你知道那些天我們這一家人是有多麼擔心你嗎?!要不是齊民和楊帆兩人一直給我們安撫,說你沒什麼大礙,你是要把我和你爸給氣死啊!程庭,你都多大個人了,二十好幾,能不能讓人省點心?”老媽此刻眼裡的淚水,是我出現後放下的擔心,也是對我的責備與失望。
“蘇靜……就這麼不幸了,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只能說是小蘇命苦,可,人要往前看,小月那麼好的姑娘,你們兩之間就這麼斷了嗎?這婚都定下了,眼看着還有兩個月你們就要走進婚姻的殿堂了,可你們卻……”
也許我自己一個人的話,我是能夠剋制住情緒的,但看到自己的父母此時此刻表現的失望和傷痛一面,我的喉嚨如同插進了一根魚刺一樣,眼角頓時就傳來了滾燙感。人終究是感性動物,又怎能做到真的視而不見呢?更何況,在面前坐着的是自己的父母和兄長。
我上下頜骨哆嗦着,很艱難的回道:“爸,媽,有些東西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假如這就是意外過後的結果,我們也只能去接受現實,不是我沒有去把握,沒有去努力,只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要抓就能抓得住的。”
“逃避纔是最差勁的,你口口聲聲說自己要去接受和麪對現實,可不還是拋棄了所有自私的消失了好些天嗎?‘越長大,越明白自己身上肩負着的是自己身邊許多重要的人的責任,不再是爲了自己而活’,這句話是從前你和我說過的,可你自己卻做不到!”
連程煜都這麼說了,那種心裡的平衡感頓時就被打破了,像是斜向了灰暗的那一面。我不希望我們一家人在許久不見時是這樣的局面,於是吸了吸鼻子,強顏歡笑說道:“咱們不說這些先了,好嗎?菜都要涼了,咱們先吃飯吧。”
我挪了一下轉盤,舉起了筷子,可在準備下手夾菜的時候手卻懸在半空了,因爲沒有一個人配合我的動作,自導自演的尷尬就這麼出現了。
“爸,咱們,先吃飯,好嗎?”我再次哀聲說道。
“先吃飯吧……”老程說的那個“”吧字,是得帶着多少的滄桑與無奈纔會有那樣的語氣。
雖然這頓晚餐最後大家都還是動起了筷子,可我發誓,這是自己二十五年來吃過的最難以下嚥的一頓晚餐,而且這還是一頓家宴……
晚飯過後,我沒有送爸媽離開酒店,就在包間門口那停下了腳步,沉默良久,我才終於說話了:“爸,媽,今晚你們仨就在這酒店住下吧,想住多久都可以,這酒店是齊民的,他也不會給我個高收費,我金卡在這呢!”說到後面,我還特意勉強地笑了笑。
老媽拒絕了我的“好意”,平靜說道:“你之前不是有一個租了幾年的房子嗎?那老式的房子就挺舒坦的,有種家的感覺,咱們就去你那房子住下吧,不要花這沒必要的錢。”
“我……”
在我想要說話的時候,程煜在這關鍵時刻搶先說道:“媽,這藍軒四季可是五星級酒店啊,要不咱們就在這住下吧,多舒服啊!還可以看到你喜歡看的城市夜景呢!”
“你別插嘴。”老媽訓斥了一句程煜,接着把目光看向了,帶着犀利的眼神問道:“你剛纔想說什麼?”
我艱難地嚥了咽口水,坦白說道:“我在離開廣州的時候,把房子給退了。”
“不是,你好好地把房子給退了幹什麼啊?難不成你當時就真的打算什麼都不管不要了嗎?”
“當時,是有這麼想過。”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忽然就鬼使神差的把這話給說了出來,這更像是一種情緒上的發泄吧。
“你……太讓我失望了!”
老媽最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決然地離開了這個包間前面的走廊,老程只是搖頭嘆了口氣,沒有說別的,跟着老媽離開了這裡,唯獨程煜踹了我一腳,怒罵道:“你有病啊,吃飯時什麼都撐住了,唯獨最後這麼一會,你再忍一下會死嗎?”說完,他也負氣而去了,留下了站在那恍惚着的我。
一個成年男人的失敗,也許不是因爲某一件很打擊的事情,而是自己身邊重要的人和你說了那麼一句“你太讓我失望了”的話,心裡最後的防線就瞬間崩塌了。
“呵……”我忽然笑了笑,接着笑着笑着就哭了出來,在我出去旅行的那些天我從來都沒有哭泣過,而在這一瞬間,突然淚如決堤,就這麼緩緩地癱坐在地上,靠着包間的那扇門大聲哭泣着……
好在這一層樓都是VIP的貴賓房,沒有那麼多的閒雜人等四處走動。不知過去了多久,我的情緒依舊是沒有那麼的腐爛,像是在心裡挖開了一個洞心情就是那蔓延的病毒,逐漸地把心上的那個動口撕開。
“程庭,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