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團圓宴在三位夫人殷勤地給蘇苓佈菜中吃完,氣氛亦還算活躍。
依照慣例,上元節這天晚上,京城長安街上會有極其盛大的燈會。而無論是世家公子小姐還是平民百姓都可以上街欣賞燈會。
而這也是世家小姐們一年當中唯一一次能出府遊玩的機會。上元節習俗是人人戴上面具,隱去白日裡原本的面目,盡情的釋放自己的真性情。
而蘇府的小姐們自然也熱衷於這項活動,團圓宴畢;蘇若、蘇薔就福身告退,攜了丫環回到各自的若水榭、薔薇軒準備一切出門事宜。
遂蘇苓也攜了明月,淺月二人告退,蘇青雲點頭,大家也就散了。
回到苓月閣,圓月、彎月給蘇苓除去外裘氈帽;幸好屋裡走的時候攏了燒旺了的火爐,現下里回來屋裡也是暖暖的。
新月勤快機靈,往火爐里加了新的銀炭,淺月抱了手爐來給蘇苓捧着,蹲下身子幫她除去鞋襪換上新的。
明月則泡了上好的雨前龍井來,“小姐外頭涼,進屋了喝杯茶熱熱身子。”
蘇苓本隨意她們忙活着,腦海裡自怔怔想着今日大堂裡隱衛的事;忽聽得明月的聲音,淺淺笑着接過茶杯,道:“好!”“小姐,今日可還出去賞燈會”明月問道。
蘇苓沒說話,只輕輕的搖一搖頭。
“要我說呀!今日小姐纔回來,身子也乏了;不若別去那費神兒的勞什子燈會了,就在閣子裡休息休息,若是覺着悶了,我們五人陪着小姐說說話兒,解解悶!”淺月道。
彎月也笑道:“淺月姐姐說得極是,像我們小姐這樣神仙般的人兒,可別去那亂七八糟的地方看些個沒趣兒的東西。”
圓月捏着彎月的臉道:“哎呦!真真是這丫頭一張嘴,往年你哪次不是巴巴的去了……”
這裡正說着話,門外婆子就來報道:“二小姐,蘇管家來了,老爺請二小姐到書房去呢!”
蘇苓聽了,心底一震。滾燙的茶水燙了手兀不自知;放下手中杯子,手爐也塞給就近站着的新月,匆匆就往屋外行去。剩下幾個丫環面面相覷在那裡,彎月再不敢說話,“小姐這是怎麼了”圓月問道。
明月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追上去,“哎!明月,小姐的披風還沒披呢!”淺月喊道。
“我跟隨小姐去,你們待在閣子裡就好,別出去亂走!”明月跑回來拿了那錦裘,急急吩咐了其它人這句話就也往屋外跑去。
“小姐,外頭涼,別凍着了,披上錦裘吧!”在出閣子前,明月堪堪追上蘇苓,給她披上錦裘;就見蘇管家已等在閣子外頭。
“二小姐,請隨屬下去趟書房,丞相有事相說。”蘇管家見蘇苓出來,恭敬說道。
“好!請管家前頭領路吧!”蘇苓忍住心底的不安,冷靜說道。
蘇管家疾步率先往前走,蘇苓跟隨其後;明月緊緊扶着蘇苓的手,愣是是不知發生何事的明月在這氣氛壓迫下,心底也顫顫發抖;扶着蘇苓的手震顫着,尚不知到底是誰的手在抖。
很快就到了書房門口,蘇管家請了蘇苓進去,自己恭敬停在門口;明月自亦是不能進去的,只得在門外焦急等着蘇苓。
明明書房裡炭火燒得火紅,連空氣也烘的暖暖的,可蘇苓卻還覺得很冷,很冷很冷;那種壓迫感亦是再次襲來,直壓得讓人喘不過氣兒來。
蘇苓額際冒出絲絲冷汗,硬着頭皮僵硬地一步步行至離蘇青雲書桌的三步之外停下;斂裾福身,用盡所有的力氣發出儘可能平靜的聲音道:“爹爹安好,不知召女兒前來,所爲何事”
蘇青雲目光如炬,盯着蘇苓的眼睛。蘇苓心底不住震顫,那眼神裡狂風驟雨,刀光劍影直向她逼來;但她不能退卻,指甲掐進掌心裡,冷汗亦是溼了髮絲,只平靜地回望着,眼神清澈無一絲閃躲。
“啪!啪!啪!……”從立着的書櫥那端走出一風流倜儻,俊秀非常的青年男子,“不錯!果真不愧是蘇丞相的得意之作啊!”說完這句,忽探手去揭蘇苓的面紗,卻不想蘇苓早以“凌風微步”躲過他的手。
那男子尷尬放下手,極其不爽道:“哼!不識好歹,等下別來求我!”轉身男子慵懶地坐在軟椅上。
蘇苓不卑不吭,這是她答應過師父的,不讓別人瞧見自己的容顏。
“爲什麼?”蘇苓只向蘇丞相問道,蘇青雲卻只扔給她紙泛黃的文書;蘇苓撿起文書,極目掃過文書上的內容,不禁簌簌發抖。
“你要我怎麼做”蘇苓閉目說完,將所有的脆弱在閉眼的那一刻藏迴心底。
“嘖嘖嘖……這麼容易就屈服了,看來今天在相府佈置隱衛就是多此一舉嘛!浪費我的人力。”慵懶坐在軟椅裡的男子不屑的道。
蘇苓心底一驚,擡眸望向那男子;如此說來,今日那些隱衛都是爲自己準備的蘇苓不禁在心底哂笑,這蘇丞相可真看得起自己。“不然你以爲,要那些婦儒演戲,用得着花費這麼多精力那你太看得起她們了,本公子從不做無意義的事。”男子一語道破蘇苓心底的疑問。
“的確!對待不懂武功的人只需一兩次給她們有人監視的假象,那麼從此即可讓她們乖乖演戲。果真是一勞永逸了的法子,只是蘇青雲爲何對待家人也要如此……”
此刻,蘇苓的心如同落在冰窖裡,涼到了徹底;真是可笑啊!這就是自己的父親。如果說蘇青雲給她的壓迫感是恐懼,那麼這個公子的話給她的感受就如同毒蛇在嗜血,直直讓你疼到死去。蘇苓失去所有的力氣,跌坐在地上。
“好好看看這本札記,三日後晚到長安街第八號當鋪找我!”男子起身俯下身子將一本札記隔了面紗輕柔地拍在蘇苓臉上。
“找你幹什麼?”蘇苓跌坐在毛毯之上,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眸含冰霜,冷冷問道。男子邪魅一笑,伸出拇指和食指捏着蘇苓的下頜邪邪地道:“事先告訴你也無妨,這三天你先好好瞧瞧這札記;瞧不好,死的就不只是……”
他似乎覺得告訴了她太多,住了口,複道:“三天後,我會教你易容術!”
蘇苓從他的手中爭脫,含霜的眸子睥睨他一眼“我懂了該怎麼做!不勞公子費心!”冷冷甩下這句話,蘇苓將札記攏進袖子裡,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書房。
那邪魅男子卻是一愣,盯着蘇苓離去的背影“有點意思,這女子果真聰明的令他感到驚訝!卻不給他窺探真容,還真是吊人胃口啊!”
“小姐!”等在外頭焦急的明月見自家小姐出來,臉色蒼白,擔心地叫道。
蘇苓卻沒有給予她任何的迴應,只悶悶着不住往前走,明月趕緊小跑不斷地追上去,不曾想很快二人就出了府。
此刻,上元節燈會正舉行至高潮,人流擁擠;明月終是追不及自家小姐,焦急不停的到處尋找着自家小姐的身影。
蘇苓不知自己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多久,一波一波的人流涌動,她也絲毫不去理會。
忽聽得馬蹄聲傳來,人們都向路兩旁逃竄。霎時,便讓出一條道路,只見馬車奔馳而來,這時一名小男孩哭着從路中間穿過,只見馬蹄高高揚起,馬官嚇得驚魂甫定。說時遲,那時快。蘇苓的思緒被拉回來,突然出手以一招弱柳扶風,將那小男孩拉了過來。
這纔想起跟在身旁的明月不見了,而事情變化太快,不知何時,人們早已四處逃竄,好多黑衣人在大街上打鬥,人們在哭號着。
蘇苓似見眼前一閃而過明月的身影,想到這丫頭不會任何武功,又死心眼;怕是非要找着自己不可,不知去躲過這個動亂,急急慌忙追了上去。
馬車裡一男子道:“全體聽令,繳滅叛亂分子,回來覆命。”“是!”衆人異口同聲答道。便有七八人從車上跳出來,向各個方向掠去。那爲首的一人飛去的方向卻正是蘇苓離去的方向,他們都是一色的黑風衣,戴了面具,不知身份是什麼。
蘇苓行到一拐角處,轉過拐角是一條巷子,裡面卻空無一人,正在疑惑之際,只見眼前出現一人戴銀色面具,穿黑風衣的人,手指銀光乍現,帶着凌厲的氣勢向她指去,速度之快,彈指一揮,蘇苓不覺眉心一冷,身後便有兩人悶吭一聲立刻倒下。
而蘇苓的面紗也掉了,瞬間青絲如瀑而下,明眸皓齒;眉間一點硃砂,衣袖翻飛,淺笑低迴,美若仙子;時間彷彿停留在這一刻。
蘇苓趕緊將面紗挽起重新系上,道聲謝便飛快走了,不覺使用輕功回到東城路,只見路上已恢復熱鬧繁華。
彷彿一切未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