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呢!”胡三蹬着短短的四肢一個勁的叫,“哎喲,哎喲,你先別拽了,聽我好好說成嗎?”
鬆開了手與他面對面的坐着,惡聲惡氣的問,“說,我被掐的半死不活的時候你在哪裡?”
“人家法力提高了,我打不過——”說着扭着身體,用屁股對着我,哀怨的說,“昨晚上我可被揍慘了,誰知道你沒有擺陣啊,讓我跟着受苦!你看看,我的屁股都被那隻女鬼給揍腫了!”
“法力提高了?”聽了胡三的話,我詫異的問。
胡三一個勁的點着他肉嘟嘟的腦袋,我都怕再胖下去他的脖子就支撐不住那麼大的臉,他一邊點着碩大的腦袋一邊說,“到人間的鬼,隨着時間的流逝會變得越來越厲害,只不過這隻女鬼變厲害的速度要比一般的鬼迅速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着她身上有古怪……”
“什麼古怪?”我立即揪着胡三毛茸茸的耳朵問,順便揩個油。
“不知道,只是一種感覺罷了!”胡三搖了搖頭,把我揪着他耳朵的手給擺了下來,我訕訕的把手收了回來。
“對了!胡三,你昨天跟姥姥去刑偵大隊,有什麼消息嗎?”
胡三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糊了一把臉說,“範圍太廣,同名同姓的太多,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讓他們查,估計懸。”
我心裡頭一着急,就又拽上了胡三的耳朵,“那怎麼辦?高樺她們撐不了多久的!”
胡三白了我一眼,冷哼道,“就知道你一點定力都沒有,咱姥姥多厲害的一個人,三言兩語的就讓金隊答應全力追查,畢竟那麼多條人命呢,你就甭擔心那些死鬼了,倒是擔心擔心你自己,脖子上的淤青怎麼糊弄過去!”
現在已經到了清明,再也不能用厚重的衣服遮住我脖子了,但是更不想讓姥姥和我媽擔心,急的我在房間裡團團轉。
胡三從飄窗上跳了下來,我都感覺地都抖三抖,*子胡三搖搖晃晃的朝着門口走去,邊走邊說,“你慢慢着急,我先去吃早飯了!”
他還沒有到門口,昨晚上我鎖上的門自己就開了,等他一搖一晃的挪出去,那扇房門又自己關起來了。
我在房間裡倒騰了半天,也就找出來了一條絲巾,小心翼翼的給脖子上的淤青都遮起來,打了個蝴蝶結,檢查了好幾遍確定姥姥和我媽看不出來纔敢出房門。
洗漱後去了餐廳就看到胡三一本正經的坐在餐桌前,姥姥和我媽也在吃飯,我媽一個勁的在給胡三碗裡夾油條。
“小沫起來了,快點過來吃早飯!”我媽看到我立即起身要給我去拿碗筷,我手腳麻利的朝着廚房跑去,“媽,你吃飯吧,我自己拿就行了!”
坐在餐桌前,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胡三,皺了皺眉問,“姥姥、媽,你們怎麼讓胡三坐桌子上吃飯啊!”
“胡三喜歡熱鬧,不喜歡獨自吃飯,所以你媽就讓胡三跟我們一起吃了。”姥姥的表情柔和了,伸手摸了摸胡三的胖腦袋。
聽了我的話,胡三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喝了一口粥說,“媽,胡三已經那麼胖了,你還給他吃那麼多,小心吃的太胖,以後只能在地上滾了。”
本來要夾給胡三的包子在空中頓了一下,轉而夾給了我,我媽笑着說,“是該給胡三減減肥了!”
洋洋得意的夾起我媽給我的包子,看了一眼胡三,胡三擡着頭瞪着我,一臉的無奈。
“姥姥,昨天拜託的事情……”咬了一口包子轉而看向了姥姥。
“已經辦妥了,這兩天就會有消息。”姥姥看了我一眼,目光閃爍了一下,讓我看的不明不白。
吃過早飯我媽就匆匆的收拾了一下,帶着我去了墓園。
清明很多人來祭祖上墳,下午陰氣重,基本上都選擇上午來祭祖,所以墓園人來人往,吵吵鬧鬧的。
我和我媽到的時候姥爺墓前已經擺上了鮮花,我和我媽都沒有詫異,雖然顧家這邊沒有旁支,可是姥爺那邊有一個親妹妹。
當年姥爺執意要娶姥姥的時候,姥爺家極度反對,但因爲姥爺的堅持,仍舊是和姥姥結了婚並生下了我媽。只是姥爺死後他們家立即與姥姥斷絕了關係,而且在姥爺去世後不久,他們家就舉家遷往國外了,只有每年清明的時候姥爺的墓碑前會多一束鮮花。
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只是我們誰也沒有見過送鮮花的人。
我媽和姥姥都認爲那是姥爺的親妹妹送的,畢竟血濃於水。
香燭、紙錢、鮮花、水果,我媽早早的就備好了。
給姥爺上墳後我媽就又帶着我去了墓園最邊角的地方,指着其中一個沒有名字的墓碑說,“這就是你父親的——”
“我……我父親的……”鼻尖一陣酸澀,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黑漆漆的墓碑上無名無姓,什麼字都沒有,孤零零的在這個墓園的最邊角。
這裡是墓園中最爲偏僻的地方,冷冷清清的看着就很孤單,一般人家也不會將自己的親人安排在這裡。
我媽將香燭、鮮花擺上,低聲說,“聽你姥姥說我被送進產房的時候,你父親隨後趕到,到產房門口的那一刻就倒下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不是得道的妖怪,一旦死了就會魂飛魄散,但是你父親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所以執念保持了他的人形,讓他進入產房陪着我生下了你。醫生施救過,只是那時候顧家詛咒誰也擋不住,或許這就是你父親的劫數。”
我媽在我背後說着這些話,聲音空靈,好像並沒有帶着什麼感情。
“我的父親……還是看着我出生,看着我長大了一些才離去的,是嗎?”我抽泣着問。
“是,他覺着我恨他,所以從來不在我面前出現,只是小心翼翼的躲在我們家的角落,等着你回到自己的房間,纔去逗逗你,陪着你。”我媽突然笑了一下,隨即道,“陰陽師的家豈是這些妖怪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他能進去,只是因爲你姥姥覺得他可憐,撤了我家所有辟邪的東西。爲了讓他能多陪陪你,你姥姥給你安排了獨立的房間。”我媽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你姥姥太善良了,善良到不忍讓你的父親曝屍荒野,瞞着我偷偷的把他葬在了這裡。雖然立了碑,卻沒有在墓碑上刻上姓名。”
“爲什麼?”
“或許你姥姥希望時間可以治癒我的傷,讓我原諒你的父親,想讓我親手將他的名字刻在墓碑上。”我媽的聲音空靈,似乎已經帶上了幾分感情。
“媽媽是永遠不可能原諒我父親的吧?畢竟……”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還有什麼恨不恨,原諒不原諒的?”我媽輕輕地笑着,似乎是釋然了。
“對不起,媽媽……”我哭的一塌糊塗,我媽卻在背後抱住了我的肩膀,聲音中多了幾分哽咽,“算命的說,我們顧家沒有後,我以爲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做母親了,誰知道你來了。媽媽早就不恨了,與其孤孤單單的一輩子,有個女兒真的很好。”我媽嘆息了着低聲說,“知道你是女孩,你不知道媽媽是有多開心。顧家的女兒都能活的長長久久,我也只是希望我的女兒被人好好的善待。我慶幸你不是兒子,慶幸你是人類,不用經歷送走你的痛苦……”
“媽……”
肆無忌憚的對着我父親的墓碑哭的一塌糊塗,這些年我糾結的、疑惑的都在這一刻解開了。我有父親,雖然父親並不是人類,我被帶着期盼來到人世間的,不是被厭棄的……
臨走前,我媽說,“你好好記得你父親墓碑的位置,往後你可以經常來看他。”
我使勁的點着頭,不敢開口,怕一開口眼淚就又掉下來了。
上午還晴朗的天氣,就在我們離開墓園門口突然就變了天,烏雲黑壓壓的,電閃雷鳴,一場傾盆大雨就在眼前。
“小沫,快點走,不然就要淋成落湯雞了!”我媽抓着我的手就朝着家的方向跑,跑了一路,前腳剛進家門,瓢潑大雨就下來了。
“奇怪,現在這麼有這麼大的雨?”我皺着眉看着外面就跟夏天那種雷雨一樣的大雨,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和我媽跑回來至少需要二十分鐘,這隨時要下的雨在我們進家門的那一刻才傾盆而下。
姥姥倚在門框上嘆了嘆,“還是捨不得你娘倆遭罪啊!”
我疑惑的看着姥姥,姥姥只是看着黑壓壓的烏雲,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低聲說,“這個時候不能再去墓地了,陰氣重,只怕會帶回去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好你跟你媽回來的及時,你媽帶着你去看你父親了?”
我點了點頭,姥姥又嘆了一聲,“你父親是個善良的妖怪,有那麼一個父親,算是你的福氣。”
“我們陰陽師不是同鬼怪是死敵嗎,爲什麼姥姥覺得我有一個妖怪父親是我的福氣?”
“人有善惡,鬼怪也有善惡之分,作惡的先勸服,屢教不改便是灰飛煙滅也與人無尤,爲善的也需要好好的送走。並不是說只要是鬼怪,就十惡不赦,全部殺掉,無論做人做事,都要留條後路纔是。”姥姥渾濁的眼睛閃着光芒,那些都是她人生經驗的積累。
“姥姥不在意人妖相戀,人鬼相戀嗎?這不是都不被允許的嗎?”我偷偷看了一眼進了房間裡換衣服的母親,才小聲的問。
“世間的情緣又豈是人類能阻止的?既然是緣分,又何必生生的斬斷?衆生平等,人不比鬼怪高貴,相戀又何妨?只要彼此心中有愛,是不是人類,又有什麼關係?至於最後有沒有好結果,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只要在徐徐老矣的時候不後悔當初的選擇,這便夠了。”
我點了點頭,瞥了一眼母親已經關上的房門,壓低聲音問,“姥姥,爲什麼我媽不愛我爸爸呢?”
姥姥眉眼含笑,神神秘秘的湊上來,在我耳邊小聲的說,“你怎麼就知道你媽不愛你父親呢?”
“要是愛我父親,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