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是怎麼了？”賀飛林一滯，凝眉再次開口。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洛穎兒攤手，故作惶恐，起身疾步走了進去。
“滾出去，滾出去，滾！”
洛穎兒還沒走進內室，就見絮兒捂着額頭狼狽的從裡面出來。
“絮兒，發生什麼事了？”
絮兒見是洛穎兒，面露惶恐，也顧不得什麼主僕有別一把抓住洛穎兒雙手。
“洛小姐，夫人，夫人她…她…”絮兒一連說了幾個“她”卻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賀飛林繞過洛穎兒繞過拐角走進去。
“滾，誰讓你進來的。”王氏聲音有些淒厲。
賀飛林下意識的退了出來，神色難掩驚慌。
天吶，她看到了什麼？
莫名的恐懼在心底蔓延，最後化作無助。
洛穎兒擰了擰眉，“三妹妹，母親怎麼了？”
賀飛林眼底的驚懼還來不及散去，聽到洛穎兒問話下意識的看過來。
是你是不是，是你讓母親變成那樣的？
這話她差點便喊出來，好在關鍵時刻她狠狠的遏止住。
她的喉嚨有些乾澀，張了張嘴，“母親她……”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說毀容，她的臉上一道疤都沒有，說遲暮，王氏才三十多歲，遠不到那個年紀。
洛穎兒定定看着她，轉身走了出去。“絮兒，把父親叫過來吧，母親接二連三的變成這樣肯定是有緣由的。”
“是，洛小姐。”絮兒驚覺，捂着額頭又跑了出去。
洛穎兒坐在外面首位上，看着跪在地上齊刷刷的一羣人，眸色微冷。
“母親這般莫名其妙的發脾氣多長時間了？”
“有三五天了。”其中一個丫鬟小心的開口。
“爲什麼沒人告訴父親？”她俯身看着底下幸災樂禍的衆人，不得不感慨王氏做人的失敗。
“洛小姐，我們都是一些粗使丫鬟，夫人的一切事物由馮媽打理，馮媽失蹤後是香兒姐姐，香兒姐姐死了後，又是絮兒姐姐打理。”又是那個小心的聲音說着。
洛穎兒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青松見過洛小姐。”那丫鬟連忙開口。
“恩，知道了，你去看看父親來了沒有。”洛穎兒吩咐着。
青松站了起來重新對洛穎兒施禮走了出去。
“洛姐姐，你也別太生氣，母親出事，依我看啊，罪責還是在近身伺候的人身上。”
賀飛林心底痛快，感嘆王氏也是今天的時候，突然想到麗頻娘娘囑託，她便高興不起來了。
賀青大步走了進來，臉色黑的跟鍋底一樣，見坐在上面的洛穎兒不露痕跡的凝眉。
“穎兒，你母親怎麼了？”
賀府五女三男，這洛穎兒來便葬送了三女一男，說不心痛，無芥蒂那是假的。
洛穎兒明顯感覺到賀青對她的生疏，也不介意，從上面走了下來，“穎兒也不清楚，只是聽說母親連續這樣已經幾天了，三妹妹方纔進去被母親罵了出來，穎兒想着父親是不是會好一點。”
“林兒，怎麼回事？”賀青聞言看向賀飛林。
賀飛林面色一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父親，林兒不知道該怎麼說。”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有什麼不能說的。”賀青顯然誤解了賀飛林的意思，陰霾的眸光落在身側的洛穎兒身上。
洛穎兒神色不變，心底卻在冷笑，她到底造了什麼孽，兩邊的父親都是這般模樣。
賀飛林心底暗暗叫苦，父親這是在逼她啊！今日王氏未老先衰的事情若是被自己傳出去，王氏不會放過她的，看來她得進宮一趟。
心底默默盤算着，“林兒也不知母親怎麼了，只是看到母親未老先衰的模樣嚇了一跳，想必母親也是受不了刺激才這樣的。”
“未老先衰？”賀青杵緊了眉。
“是，父親。”賀飛林咬牙。
賀青眼底閃過一抹風暴，他突然想起王氏中毒的事情來。
王氏的兄長王鐵男最近風頭正盛，自己很是器重他，如果他知道他的妹妹出了事，嘴上不說，心底肯定不舒服，別到時候再出什麼亂子來。
想着擡步走進裡屋。
裡屋的門被栓死了，賀青推了幾次沒推開，只好改推爲敲了。
“芯兒，我知道你在裡面，把門開開。”
門框被推的“哐堂”“哐堂”的直響，裡面卻沒有絲毫動靜。
“父親，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賀飛林心底期待着，面上略含憂色。
洛穎兒心底冷笑，誰都有可能會死，只有王氏不可能會死。
賀青擰了眉，洛穎兒從他眼底看到一抹顯而易見的諷刺，“芯兒，發生什麼事了，你把門打開，否則我一腳把門給踢開。”
“老爺你走吧，妾身不敢見你，你走吧，老爺。”房間內終於傳來王氏悲痛的喊聲。
女爲悅己者容，王氏對賀青是有感情的吧！洛穎兒想着，只是這感情單薄的幾乎不存在，儘管如此，誰也無法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正值壯年，而她卻已經白髮蒼蒼。
“你把門打開，我進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賀青繼續拍打着門。
“老爺，你走吧，你走吧。”王氏哭喊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父親，要不進去看看吧，我擔心母親想不開。”洛穎兒沉吟半響，突然開口。
賀青轉身看她，眸光復雜，“恩，只能如此了，你們退後。”
洛穎兒和賀飛林早有打算，在賀青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便閃開幾步。
“碰”的一聲，碎屑亂飛，洛穎兒伸手擋住了自己的臉，等到聲音散去，她再擡頭看去的時候。
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滿臉褶子的夫人紅腫着雙眼擡起頭來。
她臉上的驚懼還沒完全收起，便看賀青幾人闖了進來。
那一刻，王氏想到了死，可是她不會死，好不容易熬到了現在，死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充滿怨毒的眼睛直勾勾的落在賀青身後的洛穎兒和賀飛林身上，王氏很後悔，沒讓人直接殺了這兩個女人。
賀飛林嚥了一口唾液，雖然前面看了一次，再看卻詭異的發現王氏似乎又老了？
她猛然想到了一種死法，一日如十年，她還有幾日好活？
心底痛快的同時對洛穎兒隱隱有了一絲懼怕。
反之，洛穎兒好好欣賞着自己的勞動成果，原本打算讓王氏和辛氏幾位姨娘慢慢去鬥，自己坐收漁翁之利，可是後來她改變主意了。
藥蠱，就是用自己的血餵養的蠱蟲然後加以練制，功效很多，至今爲止，洛穎兒只實驗出一種吸收人精氣的藥蠱，只是如今看來明顯失敗了。
因爲裡面的蠱蟲反噬了，否則王氏不可能這麼快衰老，而且自己也無法駕馭。
賀青眼底難掩震驚，“夫人，你……”
王氏猛然用雙手捂住臉，心底的羞辱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
“老爺，你要爲我做主啊，老爺。”
王氏坐在地上哭泣着，她的手上，皮鬆鬆的吊着，好像隨時能掉下來一般。
她的聲音漸漸蒼老，賀青臉上的裂縫越來越多，越來越難看。
最後，賀青終於忍不住大步離開，“穎兒，你母親就交給你了。”
“老爺……”王氏將雙手從臉上放下來，洛穎兒瞧見她雙眼上的眼袋如水腫一般明晃晃，帶着青色。
賀飛林忍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
洛穎兒心底震驚，臉上不動聲色。
“洛穎兒，是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王氏潑婦般的想要撲過來，卻被絮兒一把架住。
“夫人，小心身子。”
王氏難以置信的看看絮兒，又看看洛穎兒，“她是你的人？”
洛穎兒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母親，你應該感謝我，否則你不可能這麼精神。”
“什麼意思？”王氏冷靜下來。
洛穎兒坐在桌前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知道父親爲什麼將你交給我嗎？因爲他已經放棄你了，聽說你王鐵男對你很不錯，王鐵男是他的人，爲避免發生不必要的麻煩，他想借我的手料理了你。”
“你胡說。”王氏聲音顫抖了起來。
洛穎兒笑笑，不急不緩，“他知道我恨你，把你交給我，不是料理你，是什麼。還有，既然要死了不妨告訴你，你中的毒足以你活十幾年，但是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最後毒發而死，會死的很慘的，如今我幫了你一把，讓你能夠精神的活幾天，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王氏越聽越心驚，“洛穎兒，我是你母親。”
洛穎兒突然笑出聲來，“你現在知道了你是我母親，當初拋棄我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有我這樣的女兒？”
王氏面上無光，啞口無言，“穎兒，你說的對，是我對不起你，你仇也報了，是不是可以放過我，給我幾天好活？”
洛穎兒搖頭，“我自然要給你好活，而且我還要告訴你馮媽是我劫持的，芝花是我賣的，還有你的毒也是我下的，還有賀峰，知道他爲什麼不來看你嗎？是我告訴他，他不是你親生的，而且你已經對他起了殺心，你說他還會來看你嗎？至於賀飛林，不妨告訴你，你殺了她孃親，又派人給她下毒，她已經和麗妃娘娘密謀，即使我放過你，她也不可能放過你。所以你依舊沒幾天好活。”
王氏的心沉寂下來，“洛穎兒，你夠狠。”
洛穎兒站起身來，“我的狠都是被你逼出來的，母親，所以你怪不了我，你中的不是普通的毒，是藥毒，所以，除非有人肯爲你犧牲，用自己幾十年的功力幫你把毒逼出來，否則你沒救了。”
說着走了出去。
王氏咬牙，給了希望還不如沒有希望。
她看着洛穎兒離開的背影恨不得生生撕出幾個窟窿出來。
洛穎兒走出房間，見賀飛林臉色難看的站在門口。
故作訝然，“三妹妹……”
“你說的都是真的。”賀飛林眼圈發紅。
洛穎兒點頭，“是。”
“我知道了，多謝洛姐姐，我母親的屍體在那裡？”
“在福子那裡，福子是母親的人，他在花魁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