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急火燎的趕到醫院的時候,唐一爵已經近乎是昏迷了,只是咬着牙硬撐着。
一張俊美的臉上鮮血淋漓,旁邊來給他包紮傷口的護士看的頭皮發麻,可是多看一眼,就覺得要沉醉在那雙含着墨色的眼眸裡去。
“她怎麼樣了?”良久,臉上都被貼上了一些繃帶,唐一爵冷冷出聲。
護士連忙跟着說:“好多了,都是皮外傷,現在正在養着呢。”
頓了頓,那護士補充了一句:“另外一個小姐就不怎麼好了,手骨是保不住了,現在還在急救呢。”
是Linda。
彼時,唐一爵靜靜的揉了揉太陽穴,想,Linda,你可別就這麼死了,真正好玩的東西,你還沒有見識到呢。
像是一隻大網,一下子開始收攏,無數個猙獰的影子開始露出臉來,還有暗地裡操控的手掌,一瞬間變得無可救藥。
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像是催命的號角,唐一爵的心臟突然開始不安穩的跳動,下意識的停頓了兩秒,才接通。
電話那邊的人才說了兩句,唐一爵便冷冷地掛掉了電話,原本被繃帶掩蓋的臉頰看不清臉色,唯獨那一雙眼睛,醞釀着狂風暴雨般的冰冷。
深夜,夏末初秋的天氣裹着嚴寒,冷的宛若要刺進人的骨縫裡,讓人覺得渾身發抖。
一場血腥的沖洗就在這個時候開始了,遠在國外正在漂洋過海回來的舒佩琪,並沒有看到唐天祥的最後一眼。
唐老爺子走了,走得很安靜,同樣,也掀起了驚濤駭浪。
唐老爺子是因爲實在是挺不住了,只是在唐老爺子有一次昏睡之前,跟唐一爵原本的囑咐了一些事。
此刻,唐一爵整個人靠在副駕駛座上,開車的是他的屬下,不敢開得太快,卻也不敢慢下來。
幸好,身邊的人顯然已經顧不上什麼了,只是靠在哪裡,雙目無神,偶爾睜開眼看一眼,眼底裡都是緩慢的荒蕪。
唐一爵還記得幾個小時之前的場景。
唐天祥剛醒過來,聲音不大,唐一爵就湊過去聽,半跪在他的枕邊,聽他氣若游絲地說話。
人老了,到底還是不中用了,唐天祥只是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又昏過去了。
那個時候,唐一爵是真的放心的,在他的眼裡,唐天祥是戰無不勝的,那是他的父親,曾經也是他的天下。
可現在,他的天下突如其來的坍塌了。
下意識的想起那個柔軟的女孩,因爲手臂受了重傷,身上多處傷痕,現在還躺在病牀上,沒有醒來的跡象,他安排幾個人在哪裡照顧她,心裡卻覺得掛念。
現在突然很想,很想抱着她。
深夜,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完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
只有陪在身邊的屬下,在護士的幫忙之下,將屍體運了出去。
唐一爵鼓起勇氣看了一眼之後,就再也看不下去第二眼。
他從頭至尾,都不敢置信。
唐家的人一個都不再,只是後來聞風零星來了幾個人,其中還有雙眼泛紅的沈凌。
沈凌臉色慘白,看到唐一爵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也不敢上去問。
只是撇過頭,有些悲涼的哭了幾聲,才已轉過頭,咬牙衝着唐一爵問:“一爵,你知不知道,玲玲在哪裡?”
唐一爵彼時整個人都沉浸在悲切之中,聽她這麼問,淡淡的勾了勾嘴角:“在明天的新聞上。”
說完轉身就走,而沈凌驚得站在走廊裡,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駁,只是擡起頭來,才發現唐一爵已經沒了影子。
遲疑了一下,沈凌退後了很多,然後找到了一個人不多的角落裡,拿起手機,給舒風打過去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一片人聲吵雜,還有女人的喘聲,沈凌猜也能猜到舒風在幹嘛,卻只能咬着牙忍氣吞聲道:“事情已經辦妥了。”
電話那邊是一片詭異的寂靜,停頓了兩三秒,女人的尖叫聲突然從電話那邊划過來,沈凌咬着牙忍受,大概有小半分鐘,才停頓下來,繼而,是男人突然靠近的喘息的氣息。
就算隔着電話,似乎都能聞到荷爾蒙的味道,沈凌有些厭惡,卻又只能咬着牙忍着。
“好,你回去把人給收拾了,不要留着佔地方。”電話那邊舒風的聲音透着幾分懶散,更多的,卻是沙啞的慾望:“不要被唐一爵給發現了,他奸詐的很。”
沈凌在心裡默默地念了一句“你也一樣”,答應下來之後,才掛斷了電話。
又在這角落裡啥站了一會兒,沈凌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外面,此刻外面的小雨迷濛,還是凌晨,天邊昏暗的很,她在花園的華亭裡等了一會兒,就有一個小姑娘跑了過來。
小姑娘的臉上還帶着兩片潮紅,皮膚黝黑,看着象是一個鄉下來的姑娘,身上穿着護士服,看着有些簡樸,可眼底裡閃爍的,卻是窮怕了的人的那種渴望金錢的眼神。
“事先說好的,十萬塊。”那小姑娘用手比劃了一個十萬,瞪着眼睛緊緊的盯着沈凌,此刻,沈凌的身上有些潮溼,可眼底裡卻帶着幾分不屑,將一個用信封包裹的東西遞給她。
那小姑娘接過來,捏得緊緊的,不放心,打開一看,果然是很多錢,一共十沓,細細一番,憑手感看,應該都是真錢。
“你做這些的時候,有沒有被人發現?”把錢給了她,整個人都輕鬆多了,沈凌纔有心思問這個。
那小姑娘連忙搖頭:“我小心着呢,配藥的事情簡單的很,而且,也沒人查到我身上。”
沈凌點了一支菸,冷冷的道:“我建議你,最好還是換一個工作。”
否則到時候查到她,可能還要牽扯到自己。
那小姑娘倒是捏着錢,眼眸一轉,做出來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護士的工資高一些,而且這個醫院待遇比較好,又是個比較高級的醫院,我要是辭職了,還能去哪兒做護士啊?”
沈凌吐出一個菸圈兒,道:“那就隨你吧。”
那小姑娘一聽,頓時急了,腆臉湊過來,小心的說:“唐夫人,我們都知道的,這對我來說是個大事兒,但是對您來說簡單的很,您只要一張嘴,不就能給我安排個事兒做嗎?”
沈凌聞言,冷冷一笑:“你倒是會要挾我了。”
那小姑娘連忙搖頭,一副乖巧的樣子:“不敢,不敢!我哪兒敢要挾您啊!”
沈凌瞥了她一眼,心裡卻已經有了主意。
此刻,雨下的更纏綿了些。
林思雨剛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雨還是絲絲縷縷的,坐在病牀上呆了片刻,纔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像是過山車一樣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頓時驚醒。
“他呢?”
林思雨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旁邊的保鏢卻不敢怠慢,只是微微低下了頭,說:“唐老爺子昨天晚上故去了,唐先生昨晚連夜趕去了另一家醫院。”
頓了頓,那位保鏢說到:“唐先生的意思是,讓您好好養傷。”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摻和這些事兒。
他一向,只想把她保護得好好的。
可林思雨心裡卻發慌,拿了手機去打他的電話,良久,才聽見電話那邊低沉的聲音。
纔是說了幾句話,林思雨便覺得揪心的疼,非說要過去找他,唐一爵沉默了片刻,問:“你的傷呢?”
林思雨眼淚汪汪的看了一眼,只說不疼——其實疼的要命,動一下都覺得撕心裂肺的,可是他不在,林思雨就覺得慌,咬着牙也要去找他。
唐一爵在電話那邊頓了頓,又跟保鏢說了一些話,才肯放她過來。
她不在身邊,唐一爵也覺得不安心,總是想要用各種手段把她綁在身邊,才能安穩的度日,一時看不到,下意識的就會胡思亂想。
有的時候,這種思維早已經根深蒂固。
林思雨坐上車到地方的時候,才覺得一片荒涼。
唐老爺子昨夜去世,今天,卻已經開始了葬禮。
在旁邊穿着黑色西裝的張叔面色冷峻,盯着那墓碑上的照片,靜靜的說:“唐老爺子生前就希望死後,能夠將骨灰灑向大海,這個願望,我會完成。”
而林思雨剛到的時候,葬禮也剛剛開始,環顧四周,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色套裝的女人——雍容高貴,只是眼眶裡一片通紅,站在旁邊,咬着牙說完了一些話。
就也有人來主持葬禮。
白色的花瓣零零總總的飄落下來,雨水打在人的身上涼的要命,卻沒有人打傘,天氣太潮溼了,又冷得刺骨,唐一爵不敢讓林思雨就這麼站着,用西裝把她裹得緊緊的,抱在懷裡。
林思雨被裹得厚厚的,不覺得冷,只是一張白嫩的小臉不斷地四處看——看四處的人的臉色。
大概是真的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待久了,林思雨對每個人都有戒心,昨天他們出了事情,然後唐老爺子就死了,這真的只是巧合麼?
昨天大部分的保鏢都跑來救助唐一爵,然後沒有人守着唐老爺子,所以,唐老爺子纔會死嗎?
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根本停不下來。
眼眸掃過四周,就能看到衆人的表情,有的麻木,有的無謂,有的感嘆,有的,似乎是勉強扯出來一些眼淚。
林思雨果然越看越覺得虛僞,覺得他們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腦海裡不斷的腦補着所有的場景,一擡頭,卻看到了舒姨。
舒姨的臉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