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不理會衆人的目光,見薛蟠拿到地契後轉身欲離去。
不曾想她不想多生事非,偏偏有人不想輕易的放過這個給那位幕後大人物邀功的機會。
幾個流裡流氣的人上前攔住她,猥瑣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戲虐的話此起彼伏。
“這是傳聞中的薛家大小姐,冰肌雪膚,玉面可人。果然是絕色啊。”
“可惜紫薇舍人已經去了,薛家這鋪子怕是要毀在這娘們手上了。”
“不如我納你爲妾,保住你們薛家的家業如何?”
……
薛寶釵面紗下的玉雪嬌容劃出一絲冷笑,“看來你們是不信我說的話?你們大概忘記了我舅舅是誰?也忘了我姨母是哪家的當家主母了?你們主子那份膽氣不過是愚蠢而已。”
薛蟠擋在薛寶釵面前怒道:“你們今日欺我兄妹,真是好膽!看來爺不收拾你,你們就不知道爺的厲害。”
這時,薛蟠的貼身隨從領了一大幫人闖了進來,裝作沒有看到眼前的場景用力地擠了進來,來到薛蟠身邊說道:“爺,我帶的這些人都是好手,你就放心吧,打了這些狗孃養的,外人絕不會看出傷來。”
薛寶釵冷笑着往後站了站,薛蟠朝守業使了個眼色,守業和幾個人便將薛寶釵圍在了中間。
薛蟠看着有些愣怔的對方,哈哈大笑道:“開始吧。”
接着就自己帶頭衝上前揮拳朝一個人的肚子上捶了過去,一時間場面亂成一鍋粥,尖叫聲痛呼聲怒喝聲,交織成樂曲,表現出這裡的熱鬧紛呈。
而薛寶釵則把目光調向這酒樓的某處地方,心道:“百里於安,你還能忍着不出現嗎?”
她無法說明自己爲何能感覺到百里於安的存在,但是她知道這裡的一切都和百里於安脫不了關係,他不會害她,但也不會無條件地幫她,或許她還打亂了他的計劃。
但是一直到官府來時,她也沒有等到百里於安露面,薛蟠早就和舅家通了氣,又查出這些都是鬧事的市痞,所以事情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本來一衆達官貴人有機會得到這間鋪子,但是都被薛家和所謂的大人物之間的事吸引,有的更是在薛寶釵說出挑事兒的幕後主使是皇親國戚時,心裡在權衡利弊,能明目張膽動薛家的人,他們是否得罪得起,所以這些人丟掉了最後競爭的機會。
事情一直鬧了十幾日才平息,王夫人得知薛家竟鬧出了這等事,剛有點好轉的身體又一病不起。
薛母整天哀聲嘆氣,看到薛寶釵就一副失望的表情,然後就是一陣數落:“我原以爲你是個省心的。哪知你比你兄長更能鬧事,你都上了採選名單了,還出外折騰出這種事,要不是你舅舅那邊出面,你說你怎麼收場,我怎麼就那麼命苦呢?”
薛寶釵風淡雲輕地說道:“亂拳打死老師傅,我若是不出這貿然之策,就怎麼能攪亂一湖春水,四王八公表面同氣連枝,其實派系分明,他們明爭暗鬥,把我們家推到風口浪尖,那也得看我們樂不樂意?”
她搖着團扇,對自己日漸豐腴的身材很是無力,胖了許多,一入夏便覺熱得不能忍。薛夫人花費心思弄出來的冷香丸,她一顆沒吃全鎖在櫃子裡,有想過去找百里於安問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總覺得不是什麼好的、
可惜的是百里於安一直沒有消息,依她疏懶的性子,當然不急於一時,只是平日裡和薛蟠研究一下新鋪子的事,然後去林妹妹那裡坐坐,不過,每次都躲着寶玉,話都懶得和他說一句。
兩個月後,新鋪子裝置好了,是萬全鋪。所謂的萬全鋪,就是珠寶首飾,胭脂水粉,布料都有,而且在開張那天,只推了其中最有特色的,而且是全天下獨一無二,以首飾而言,一支玉簪,絕對找不出第二個一模一樣的。
果然,這種噱頭引來一些商家和貴人的關注,只是不管是來打探消息還是貴人好奇來買,總之,開張前幾日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這日,薛蟠興沖沖地回到梨香院,直闖薛寶釵的閨房大呼小叫道:“妹妹,你果然料事如神,有人拿着假冒的首飾來鬧事,哈哈哈,最後被轟了出去,看他的臉色別提多大快人心了。”
“哥哥近日裡倒真是長進不少,大快人心,料事如神,這四字成語說得也是順口,用法也很準。”薛寶釵香汗淋漓扇着風懶懶隨意地說道,旁邊香菱站在一盆冰那裡也把涼氣朝她身邊趕。
薛蟠臉上露出傻笑,看到薛寶釵懶散無力的樣子,又有些心疼:“兄長可比妹妹胖了不少,妹妹怎麼這般怕熱,冰塊都堆在這,當心受了冷氣,對身體不好。”
薛寶釵長髮高高挽起,只插了根絞銀的翠玉簪,綠瑩瑩的玉色更襯得她肌膚似雪,淺碧色的紗衣露出雪白的脖頸,玉指拈扇輕搖,有種說不出的動人風情。
她悠然開口道:“我身體好得很,哥哥不用擔心。你應該擔心若是有貴人來非要和別人一樣的首飾那該如何是好?”
“和別人一樣的首飾?”薛蟠有些不解。
薛寶釵慢悠悠地說:“獨一無二,是真心想買的貴人有眼力。有些故意找麻煩的就會非要和別人一樣的,如果不給做,就會得罪他們,如果做了,就是失信於前人。你說這是不是好計策?”
薛蟠聽了倒是不以爲意:“既然妹妹想到了,那就一定有應對的辦法。那日競拍鋪子,若不是你算準那競標人和幕後之人最想要什麼,又找了舅舅,遂了聖意給那家人求情,他也不會把鋪子賣給我們,舅舅更不會得了聖眷。再拿這獨一無二來說,那些有壞心思的人拿着一模一樣的東西,不還是因爲妹妹你事先料到有了準備,不然這鋪子就開不下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我們的笑話,我覺着你肯定有了主意。”
薛寶釵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些哭笑不得,自家兄長這是把她當女諸葛了嗎?
如果她說她沒有想到任何辦法,不知道他會有什麼表情?
不過,如今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她在等一條大魚上鉤,算算時日,她好像等得太久了點,素來有耐性的她,心裡也沒了幾分底氣。
薛蟠坐着與她閒話了幾句,便離開去忙鋪子的事了。
空氣驟然冷了下來,香菱的身子突然僵在那裡一動不動,穿着白袍的百里於安漸漸顯露出身形。
看到他那張俊美如妖孽的臉,薛寶釵心裡突然升騰出幾分委屈,幾個月未見到這張臉了,雖然有些在夢裡出現過,但遠遠不如面對面時來得震撼人心,把傾國傾城、禍國殃民這樣的詞用在他身上也不爲過。
薛寶釵假裝從容鎮定與他對視:“你來做什麼?來做天然冰盆嗎?”
“這段日子你不夠聽話。”他全身都冒着寒氣,讓熱得心情煩躁的薛寶釵感到一陣清涼,在他的氣勢下更加隨意自然。
看到她享受舒服的神色,復想到她剛剛所說的“天然冰盆”,百里於安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薛寶釵向來會審時度事,神色恬淡地開口:“我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梨香院清閒得緊。”
百里於安俯身看着她,她睜大眼睛望着他深邃黑亮滲着寒氣的眸子,沒有一絲要退卻的意思。
她眼裡的波動讓她看起來有了幾分嫵媚,百里於安捏住她有些圓的下巴說:“若有人再找薛家商鋪的麻煩,有我在。你好好呆在榮國府,不要破壞我的計劃。”
“我什麼都不能做嗎?”薛寶釵嘴角微勾問道。
百里於安放開她,笑道:“我不喜歡聰明的女人。”
薛寶釵支着頭繼續歪躺在貴妃榻上,柔柔地回了一句:“我也不喜歡自以爲是的男人。”
“嗯?”百里於安揚眉看她,冰冷的笑容讓薛寶釵寒意凜然。
似是懶得與百里於安進行這無謂的爭辯,她轉移話題問道:“林家關於結親的事怎麼說?”
百里於安坐到她旁邊的黃梨木椅上,沒有隱瞞直說道:“林如海過了秋就能進京,自然不會輕易就與賈家結親。而史老太君可是低估了你的好姨母,人老了就會覺得自己高高在上,所有事情盡在她掌控之中,卻不曾想過她以爲能掌控的人背地裡到底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我自然知道我那位姨母不是善人,這才幾天就又重掌家事,哄得我能幹的表姐怕是以後更唯她馬首是瞻。”薛寶釵附和道,臉上劃過一絲嘲諷。
百里於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說:“你把冷香丸藏起未食,跛足道人和癩頭和尚怕是已經覺察出你的命數大改,過些日子想必會尋上門來,到時又要鼓吹賈寶玉的身份,你說我這就順勢送賈寶玉出家做和尚去如何?”
薛寶釵愣了愣,坐起身疑惑道:“這又從何說起,他給我方子,我食不食與他何干,我願意死也是我的事。林妹妹如今好好的,你怎麼度那混帳去出家?”
“若是林黛玉成了你親嫂嫂呢?”百里於安邊說邊饒有興味地察看她的反應。
薛寶釵突地站起身,皺眉道:“不行,哥哥他雖然改了性子,但林妹妹與他是萬萬不相配的。”
百里於安也站起身,收斂神色道:“秦可卿怕是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