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卻是笑笑,閒閒道:“我今天原本有心要好好處置你們的,奈何段主子再三勸說我才勉強改變主意,你們若是有心,都去承段主子的情吧!”
一時那些奴僕們又忙給傾城磕頭謝恩,倒是把傾城鬧得倒是很不好意思。
守在一旁的主子們見傾城求情讓奴才得以免受酷刑,不由得一個個都淚眼汪汪地看向她道:“段主子,你好歹也爲我們說幾句話。”
王妃娘娘聽聞,卻是搶在傾城前面,厲聲說道:“饒了你們的奴才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你們奴才出去賭博,主子第一個該罰!去,都跪在佛堂裡抄經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起來!”
抄經可比打板子輕鬆多了,那些主子們忙不迭地答應了,屁滾尿流地趕緊走了。
一時間,奴僕們跟主子們都走了,瑞祥居中又恢復了往常的寧靜跟安詳。
傾城仍然跪在那裡不敢起身,王妃娘娘似乎頗爲震怒,只說:“你願意多管閒事礙了我的事兒,讓我無法立威,那你就在這裡跪着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學習學習到底該如何做一個懂事的人兒。”
傾城低着頭,根本就不敢說半個不字,“是,妾身謹記王妃娘娘教誨。”
這個時候,王妃娘娘便轉身走了,只剩下傾城一個人跪在雪地裡不敢動彈,想來也有些自嘲,她知道這本來不管她的事情,她更加知道王妃娘娘存心要藉此機會立威而已,卻偏偏同情心發作,救下本不該救下的人,結果搞得自己現在跪在雪地中受罰。
雪越下越大了,細密且紛繁,交織成一張濃密的簾子,將天地的一切都蓋住,讓人無法看清分毫真相。
奴僕們的慘呼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單調而淒厲,越發顯得這寧王府中的時光宛如靜止了一樣。
頓時,傾城膝蓋漸漸麻木了起來,身子也漸漸凍僵了,她擡頭看向瑞祥居中的點點燈光,等不到救贖的音信,若不是一乘轎子落在她的面前,她幾乎就要在這寂寂無聲的雪夜中暈過去了。
可是這個時候,那撲鼻而來的濃烈香氣,還有那拖在地上的紅色的奇裝異服卻讓傾城警醒,她擡頭,卻見看牡丹夫人那張絕色傾城的臉在她眼前閃現,而站在牡丹夫人身邊的便是寧王李紹明。
寧王就是不一樣,穿着厚厚的紫油貂皮大衣,頭上早有奴才頂着大大的華蓋,遮住了一切可能落在李紹明身上的落雪。
後面的小太監們袖籠裡藏着滾燙的暖手爐,用自己的體溫爲李紹明保持着等待替換的手爐,唯恐李紹明凍着了半分。
相比起李紹明,再比對傾城,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高低立現,判若雲泥。
此時,李紹明高高在上的俯視着傾城,雙眸中是比這寒夜更要冷冽的東西。
傾城卻根本就不去看李紹明,也不想看李紹明,因着之前的那件事,李紹明那張臉她早已失望透頂了,所以她也不想再去看了。
倒是牡丹夫人捂住嘴,捂住一臉輕蔑的笑意,譏誚道:“喲,這不是段主子嗎?這樣冷的天,怎麼,王妃娘娘也捨得罰你跪?”
傾城壓根不屑於看她,徑自將目光投向那蒼茫的雪海之中,淡淡道:“我犯了錯誤,自然該罰跪。”
牡丹夫人冷笑一聲,纔要說什麼,李紹明卻已經擡步走上前去了,她恨恨地瞪了傾城一眼,便跟着李紹明往前去了。
只是李紹明前腳剛進去,韋主子的步攆也便到了,她見林鸞跪在那裡,也只是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便也急匆匆地趕了進去。
傾城知道韋主子是來給雨晴求情的,只是韋主子未免來的太晚了一些,恐怕雨晴這樣的大頭目,現在已經被亂棍打死了吧!
此時此刻,各路人馬都聚集在了瑞祥居,可見待會的戲果然是熱鬧的,只可惜傾城要跪在這裡沒法看到裡面各路人馬針鋒相對的精彩場面,不然也不算是白白在這裡跪了一場。
正當傾城覺得要支持不下去了的時候,長喜便來到了她的身邊,溫聲跟她說:“段主子,王妃娘娘叫您進去呢!”
“王妃娘娘叫我進去?”傾城有些愣住了,這個時候進去,好像有些不大合適吧!便忍不住輕聲問道:“王妃娘娘爲什麼現在要傳我進去?”
長喜卻是深深看了傾城一眼,仍然很溫和地說:“段主子,您就去便知道了。”
傾城只得站起身來跟在長喜的身後朝瑞祥居中走去,纔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吵鬧的聲音,仔細一聽,卻原來是韋主子的。
“王妃娘娘,雨晴他雖然犯了這樣的大錯,可是請王妃娘娘看在妾身的面子上從輕發落她吧!這麼多年以來,都是雨晴在照顧妾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還請王妃娘娘從輕發落啊!”韋主子也是病的久了,說一會兒話就咳嗽幾聲,聲音嘶啞,聽着讓人不落忍。
“我難道不想饒了她?這寧王府中的規矩是早就定下的,每個王府中都是一樣規矩都是一樣,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即使是想饒了雨晴,也是有心無力啊!”王妃娘娘的聲音聽起來陰沉沉的,一點兒也不快意,想必也是因爲她的決定被韋主子衝撞了。
傾城在窗外止住了腳步,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這屋子裡正是明爭暗鬥的時候,她現在猛地闖進去幹嗎,添亂嗎?
看到傾城止住了步子,長喜便繞她的面前來問:“段主子,您怎麼不走呢?”
傾城卻是淡淡笑笑,擡眸,輕聲道:“長喜姐姐,王妃娘娘怕是事情正忙,待會兒我再進去吧。”
長喜倒也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仍然站在傾城的身側,不吭聲,傾城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將全副注意力放在了偷聽上。
瑞祥居內正酣戰,韋主子也是步步緊逼,毫不退讓,一字一頓道:“王妃娘娘,當初素芳犯了錯,您也是一句話都沒有,將素芳給放了,但是今日爲何這樣對待妾身身邊的雨晴?若是您今日不饒恕雨晴,妾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您這分明是怪妾協助您管理王府不力,所以才故意小題大作,藉着這個機會來懲戒妾身!”
韋主子素來聰明,現在一時間也是火大了,一時都有些口不擇言,不像是在爭吵,倒像是在脅迫一樣了。
所以傾城只聽得王妃娘娘冷冷一笑,微微揚聲說道:“韋主子你這樣說,分明是讓我無立足之地呀!先前我放了素芳,的確是情有可原,怎麼,難道我這個寧王妃連這點權利都沒有呢?”
聽聞這話,韋主子亦不肯罷休,緊接着說道:“王妃娘娘您這樣說妾身,妾身擔當不起,妾身只不過是想求王妃娘娘寬宥雨晴,念及她服侍妾身多年的份上……”
“糊塗!”王妃娘娘猛然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總是慈祥的雙眸中迸發出雪亮的冷光,厲聲說道:“聚衆賭博危害多大,你難道不清楚嗎?前兩年的時候,後宮中太監聚衆賭博,任意玩樂,太監們賭昏了頭喝昏了酒,發生口角,差點兒鬧出大亂子來!還好皇上英明,雷霆手腕及時處置了那些太監,這才免得釀成大禍!同時也定下鐵一般的規矩,若是皇宮、王府之人再敢聚衆賭博,輕者杖責,重者剝皮抽筋!怎麼,你如今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不單連我的話都不放在心上,便是連皇上定下的規矩也不打算遵守了麼?”
王妃娘娘搬出皇上來果然好使,韋主子再義憤填膺,終也是不敢吭一個字了,只是咬着牙,恨恨地跪在那裡,挺直了脖子,倒頗做出了一些不屈不饒的姿態來。
一場戲唱到這個份上,屋子裡一時便也鴉雀無聲了,李紹明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茶,時不時地覷一眼,倒是不疾不徐的,想想也是,一個是他的結髮妻子,一個是他的青梅竹馬的韋主子,他幫誰都不大好啊!
韋主子低了頭,卻從一旁的丫鬟手中取過了那一方被綢緞包裹着的印章,要交給李紹明,微微揚聲說道:“王爺,妾身無能,還請將王爺將執掌王府中的印章收回,妾身辜負了王爺對妾身的期待,還望王爺恕罪。”
李紹明當然沒動,只是笑笑,說道:“韋主子,你這樣拿金印出來,我可不敢接,你與王妃娘娘之間有不快,爲何要把我賣在裡面?依我看,這件事還是你們兩個解決吧!”
他這一句話沒起到預想中緩和氣氛的效果,反而只是逗樂了站在一旁的牡丹夫人,只見她咯咯笑了兩聲,忽然見屋子裡並無其他人附和,便趕緊住了嘴巴。
王妃娘娘也是氣極了韋主子的舉動,故而越發冷然地說道:“連牡丹夫人都笑韋主子了,韋主子你還是趕緊把金印收起來吧,若真是想要不管不顧,何必如此大動干戈的?我可是受不起這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