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見你昏迷還捂着肚子,死活不鬆開手便也就罷了。”寇仲一邊輕聲說着,一邊端過一碗黑漆漆的藥湯遞給傾城,輕聲說道:“來,喝了這碗藥吧,你血氣傷的太重了,這是孫大夫特意爲你熬製的,用了龜板鹿茸還有黨蔘當歸什麼的,補血氣是最好的了,既然你執意要生下這個孩子,那也只能補充自己身體的血氣了。不然,孩子出生之日,便是你撒手人寰之時,到時候,你去了一了百了了,剩下這孩子在這個世界上孤苦無依,沒有人依靠,被人欺負,你忍心嗎?”
寇仲說的話一針見血,讓傾城不由得掙扎着爬了起來,嘴裡更是說道:“不,我絕不能讓我的孩子獨自存活在這個世界上!我身世坎坷,這樣的痛苦我絕對,絕對不可以讓自己的孩子也嚐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必須從小便享受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生活!他必須是天之驕子,從生下來的那一刻便已經是集萬千寵愛在一身!我這個當孃親的,不能辛辛苦苦這麼久,最後卻什麼都沒有!絕不能如此,絕不能!”
寇仲見她眼中又閃動起了強烈的求生慾望,不由得也鬆了一口氣,將那碗藥遞到她的脣邊,溫聲道:“你能想得開那邊是最好了,趁着這藥還熱,趕緊喝了吧,我叫墨玉準備了楓糖,待會你喝完了藥嘴巴里苦苦的,吃一塊便不覺得難受了。”
傾城點點頭,仰頭將手中的那碗藥一飲而盡,藥汁極苦,卻不如她的心那樣的苦,想來一個人心裡若是心中比草藥還苦,那麼嘴巴里便也嘗不到什麼是苦藥味道了。
墨玉見傾城喝完了藥,便趕緊送上來一白瓷碟子,裡面放着一塊塊整齊的楓糖,她拈了一塊放在嘴巴中,機械地咀嚼起來。
“王爺呢?王爺去哪裡了。”喝完了藥,藉着嘴巴里的一絲甜味,傾城纔有力氣問起李紹明的下落。
“回主子的話,王爺如今已經去了太醫院了,說是因爲主子的事情大發雷霆,正在那裡責罰太醫們呢!哼,依奴婢看,那些太醫們也實在是該罰!枉費他們一直吃皇糧那麼久,竟然都如此庸庸碌碌的,這麼久了也查不出點什麼來!白養了他們了!”素芳在一旁倒是憤憤不平,不過她看着傾城臉上那落寞的神色,便安慰道:“不過王爺也是疼您的,現在已經派着寇仲將軍徹查咱們風華居了,看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害人的東西了!”
傾城嘆口氣,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籌謀什麼,只是斜斜的靠在錦被上,輕聲道:“論理,這些人也確實是該好好地懲罰懲罰了,我鬧成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爲他們!”
見她這樣說,寇仲等人全都不說話了,現在他們也是恨極了那些老臣,所以便也保持了沉默。
忽然孫大夫從外面進來,一下子跪倒在傾城的面前,磕頭道:“小的祈求段主子寬宥,寬宥太醫院的太醫們吧!”
“孫大夫請起吧。”見到是他,傾城的神色不由得鬆動了下來,畢竟是孫大夫救了她一命,救了她的孩子一命,恩怨是非,她還分得清。
只是傾城有些不明白,孫大夫從未在皇宮中謀事兒,如今爲何又要爲那些老太醫們求情呢?
孫大夫如何聰明,還不等陰孌問,便說:“段主子,不是小的大度,有着莫大的容人度量,實在是太醫院的老臣們一直都爲了您的胎操心,從未有一日懈怠,這次馬失前蹄也只是因爲下毒的賊人太過陰損,想出了這樣的招數!太醫們一生循規蹈矩,從未有過害人的心思,便也不會察覺到害人的手段,二來,以後人畢竟還是要依仗太醫院的,若是因爲此而跟整個太醫院接下仇怨,恐怕以後對您還有您日後的孩子都不利,再者,您若是寬宥了那些老臣,闔宮上下也便都知道了您的賢德,如此不但被衆人稱頌,便是皇上,皇后娘娘,以及前朝的老臣們也定然會覺得您賢德,如此一來也可以爲您腹中的孩子積福啊!”
此時,孫大夫說了這幾條全都說進了傾城的心坎裡,她不由得嘆口氣道:“太醫院那班老臣死不足惜,只是我腹中的孩子不可再出半分差錯,方纔是我所料不及,還是孫大夫言之在理,墨玉,你還不快去扶起孫大夫來?”
見她緩和了神色,墨玉也鬆了口氣,將孫大夫扶起來,另搬了一個凳子給他,輕聲說道:“孫大夫快請坐,您也忙碌了這一天了,奴婢代娘娘叩謝孫大夫大恩了!”
她說着便跪拜了下去,慌得孫大夫忙扶起她來,忙說道:“墨玉姑娘萬萬不可。”
傾城面有疲色,卻還強打着精神道:“孫大夫便受她一拜吧,之前是我的不對,因爲您一直爲韋主子效力,所以便對孫大夫你存了十二分的戒心,這丫頭也算是替我向孫大夫請罪了,素芳,你快去準備步輦,即刻派人去宮裡請王爺回來,我這個賢德人,今天便算是當定了!”
當下素芳便準備了步輦,請了李紹明回來。
等着李紹明回來之後,傾城無非又是一大通的長篇大論,她對李紹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將事情的利弊陳述一遍,果然讓他回心轉意。
太醫們見李紹明回心轉意,自然知道背後是傾城的意思,無不感激涕零,涕淚交加,她那一派溫婉的做派當下便傳遍了整個皇宮,於是六宮衆人無不對她深深歎服。
因此,李紹明在心裡更加敬重傾城,他根據傾城的意思,將全副精力都放在了追查投毒之人的身上,只是那知了上被餵了毒,又有誰能知道呢?這東西如此小巧,且遍佈宮中,誰又能察覺得到呢?
當真是查無可查!稍微有些線索,便也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全無消息了。
李紹明一怒之下下令寧王府中衆人互相攀咬,互相檢舉揭發,於是又鬧得沸沸揚揚,闔府上下也不得安寧,但是檢舉揭發出來的線索大多是雞毛蒜皮的,毫不相干。
傾城情知這樣下去非但不能找出真兇,反倒會因爲她再生波瀾,那麼她好容易營造出來的好名聲便又毀於一旦,於是便只得勸說李紹明停止追查。
李紹明也深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是又心有不甘,夜裡他摟着傾城入睡,緊緊握住傾城的手,沉痛道:“我身爲寧王,竟然無法護衛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傾城,我是不是天底下最沒有用的男人?”
他語氣中的悽楚無助感動了傾城,傾城只能吃力的抱緊他,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地安慰道:“王爺何必自責?您待妾身是太好了,妾身只怕王爺對妾身太好了,福澤太多了,妾身反而承受不起,回想過去之種種,王府中每每有爭寵之事發生,其實全因爲所有姐妹都想着王爺可以眷顧她們,想來她們也不過是渴望愛情的女人而已,如果設身處地地爲其他人想想,若今日妾身被冷落了,妾身定然也會深深嫉恨得寵的姐妹,所以王爺,集寵於一身也是積怨於一身,王爺,爲了咱們孩子着想,請王爺與妾身都要做出犧牲,好嗎?”
李紹明聽傾城說完這番話,久久沒說話,就在她以爲李紹明睡着了的時候,李紹明才沉沉答應道:“爲了咱們的孩子,傾城,我願意同你一起,做出犧牲。”
傾城聽了李紹明的話,這纔將心放回肚子裡,因爲肚子太大,不方便入眠,李紹明便叫她平躺在牀上,把李紹明的胳膊墊在她的腦袋下,小心翼翼地摟着她。
傾城瞧見李紹明睡的很不舒服,便勸他去大書房睡,可是他偏不讓,目光中有着溫柔如水的情意,輕聲說道:“你爲我懷胎十月,獨自承受這樣的痛楚尚且不吭一聲,我爲何就不能陪你一晚?噓,乖,不要說話,我在這裡,你安心睡吧。”
傾城點點頭,在李紹明溫暖的懷中安然入睡,直至天明。
早晨起來,傾城的氣色已經好轉不少,連墨玉與素芳見狀,也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欣喜道:“主子的神色真是好了許多,看樣子這孫大夫還真是有幾把刷子。”
傾城亦笑了笑,端過藥碗來,笑着說道:“這所有的藥方子都是按照孫大夫所說的熬煮的吧?”
墨玉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接過藥碗,輕輕幫傾城吹涼了,輕聲說道:“主子,您小心燙,現在咱們的藥全都按照孫大夫所吩咐地來煎煮的,其他太醫們吩咐煮的藥全都停了。”
“嗯。”傾城輕輕點點頭,頓了頓才說:“從今日起,還是叫太醫院其他太醫照常給我問診,不可有一日荒廢,孫大夫所開的藥,仍然有其他太醫檢視過之後才能服用。你們也準備幾條孕的母狗,將這藥物每日多煎幾份,先給它們喝,無礙了,再給我喝,記住,悄悄的,別叫任何人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