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一杯。”
“來。”
涼亭中，兩個男子對月暢飲，雙雙舉杯歡笑。鄭歡喜含笑走近他們，吩咐婢女替他們換上大碗，然後親自爲他們斟滿。
“嘖嘖嘖，還是鄭王妃懂得我心。”高焰開懷大笑地說。
“多謝琅琊王的誇獎！”鄭歡喜喜滋滋地說道，然後又爲他倒滿酒。
“哈哈哈。”蘭陵王笑道：“歡喜，你過來敬琅琊王一杯。”
“是。”鄭歡喜笑着接過蘭陵王手中的小酒杯，頓了頓，可能覺得不過癮，於是換了個大碗，爲自己倒好酒，然後對着琅琊王說道：“歡喜敬琅琊王。”
“呃？”琅琊王訝然地張大嘴，想阻止她喝下去，豈知這個鄭歡喜乾脆仰頭一口而盡。身邊的蘭陵王都替她捏一把冷汗。
“好。”琅琊王拍手笑道。鄭歡喜深吸一口氣，放下大碗說道：“這下琅琊王可別說歡喜欺負人啊。”
“啊？哈哈哈。”琅琊王笑道：“好，我怎敢說王妃欺負人？想當初在武術上輸了王妃，沒想到今日在酒量上又輸了一步，不過這一次我是甘敗下風。”
“三哥不必放在心上，歡喜怕是在府裡憋得太久，現在趁你來之際，自己先喝個夠罷了。”蘭陵王搖了搖頭說道。
“是啊，歡喜又怎麼敢與琅琊王比試？”鄭歡喜吐了吐舌頭，俏皮地笑道。
“唉，看到你們夫妻兩一唱一和地，真是羨煞旁人咯。”琅琊王暗歎笑道。
“哦？難不成琅琊王也思春了？”鄭歡喜打趣地說。
“三哥，聽說，皇上想爲你物色女子。不知可有此事？”蘭陵王問道。
高焰收住笑意，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謹慎地嘆了一口氣，道：“其實還是一個人逍遙自在，如今我駐守邊疆，心無旁騖，有沒有女子陪伴已經不重要了。”
高恭允默認地點頭，幽然說道：“孑然一身好啊，如果可以選擇，我也想拋下一切，雲遊四海。”
“其實年前聽說了耶律大人的事情就想回鄴城，我實在不明白皇帝哥哥爲何要趕盡殺絕。”
“唉，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至於其他的事情，也就不要插手了。”
“那南陽王的事情呢？”高焰忿忿地說：“他無惡不作，不但不受懲戒，反而還能留在鄴城爲非作歹。”
“雖然南陽王與我同母，可是對於他的劣跡，我早已經暗地裡蒐集證據，只稍一個機會就能上奏皇上，這一點你放心，我絕不會徇私枉法。”蘭陵王凝然說道。
高焰盯着他，露出懇切的笑顏：“說實話，當年父皇從我們四兄弟當中選出一個儲君的時候，我還以爲父皇能破格選出你，沒想到…”
“三哥。”蘭陵王緊張地喝止高焰的話，說道：“此話以後我不願再聽到。”
高焰呆愣地看着蘭陵王。
“喝酒吧。”高恭允立刻恢復神色，吩咐身邊的鄭歡喜倒酒。
***
胡太后壽辰當日，皇帝高煒宴請文武百官，大家紛紛進宮道賀，一時間之前硝煙瀰漫的後宮頓時變得有些溫和起來。
南陽王進獻了以前搜刮而來的珠寶，然後又爲胡太后打造一個“七寶車”，令胡太后看了之後心花怒發，愛不釋手。
陸郡君更是全心陪伴左右，就怕招呼不好，惹來非議。弘德夫人生育不久不便拋頭露臉，於是就在宴會舉行一半後便退了下去。胡太后沒空揣測她的想法，而是一門心思地爲高焰搜尋合適的女人。
趁着大夥興致高漲的時候，南陽王高琸又湊到陸郡君耳邊窸窸窣窣地說了一堆話，惹得陸郡君肆無忌憚地大笑。兩人曖mei之舉，令坐在對面的高焰忍不住想上前，卻被身邊的高恭允拉住。
“三哥，今日是太后壽辰，有些事不必追究了。”
“哼，一個是皇帝的乳母，一個是皇子，這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高焰憤怒地低罵。
“算了。”蘭陵王使了使眼色。
高焰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瞪着身前兩人。高琸不經意看到對面的高焰，只見三弟惡狠狠地盯着自己，這纔有些收斂，不再放聲大笑。
“三弟，你怎麼了？”皇帝高煒不悅地問道。
高焰不安好氣地說：“看到不乾淨的東西，傷了眼。”
“啓稟皇上，可能是琅琊王不適宜這樣的場合，所以纔會有些煩躁。”高恭允趕忙解釋。
高煒想了想，又對胡太后說道：“看來，朕得趕緊爲琅琊王找個女人。”
“呵呵，皇上說得是。”太后笑道：“焰兒，你久住邊疆自然是生疏這些繁文縟節，不如趁這次機會多留些日子？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高煒頓了頓，心想：看來母后是在跟自己談條件了。哼，留下便留下，朕還會怕你不成？
“不知三弟是否願意？”高煒突然問道。
“這…”高焰一時不知所措，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身邊的蘭陵王。
“焰兒，既然是皇上開了金口，你就當陪陪哀家。”胡太后走下去拉着高焰的手，說道：“哀家有你作陪，自然是凡事好商量。”
太后說話時，眼色故意瞟向高煒，高煒冷哼一聲，爾後說道：“好了，朕說了留，就留下吧。”
“哎呀，今天是該高興的日子，大家自然要輕輕鬆鬆地歡樂。”南陽王高琸陪笑道：“啓稟太后，皇上，臣在宮外尋得一名懂樂譜之人，音律之術堪稱一絕。”
“宣。”高煒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宣。”韓欒跟着大聲，拖拉的尾聲一直到從殿外走進一名男子才慢慢消失。
“哇…”須不知，這名男子一走進來，大殿之上的人全都一片譁然。大家都盯着他，小聲議論。當然，這也難怪，且不說他的音律之術如何，就這毀了容的面貌就夠引人注目了。像這樣的人真是難以想象他的音律之術能有多好。
“草民慕容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慕容站在大殿之下，跪在地上十分恭敬地俯首叩拜。
“平身。”高煒蹙眉盯着男子。
“謝皇上。”慕容面目平靜，毫不畏懼。這樣的膽色令在場人又是品頭論足一番。
“聽南陽王說，你懂音律，而且堪稱一絕？”高煒懶懶地問。
“回皇上，草民只不過略懂一二，那是南陽王看得起草民纔會如此擡舉。”慕容仍然面不改色，當然，他有一半的容顏都是褶皺，不堪入目，大傢伙也看不出他是否臉色異樣。
“好，口說無憑，你先試試，看看是南陽王慧眼識英雄還是遇人不淑。”高煒饒有興致地說道。
***
兩個小太監迅速從殿外拿來古琴和一個木臺，慕容公子端坐在古琴旁邊。細長的雙手微微揚起，輕輕撥動琴絃，彷彿撩撥少女的情思，婉轉悠揚的樂聲將在座的每一位都帶入另一個夢境。
陸郡君越聽越震驚，她一直盯着慕容公子，出了神。對，出了神，她盡然在他身上看到他，在一個陌生的男人身上看到他。
樂聲赫然而止，大家都倒抽冷氣，不敢吭聲。高煒滿意地點頭，從殿上走下來，走近慕容公子。他伸手拍了拍慕容，輕聲說道：“自從先帝的樂師消失後，朕從未聽到如此動聽的音樂了，真是奇才啊。”
“皇上過獎了。”慕容面色木然地說道。
“南陽王，你到底是做了件好事。呵呵！”高煒大笑道。
“皇上，這都是臣子該做的。”南陽王諂媚地說道：“皇上聽得心情舒暢纔是主要。”說時，他又瞅了一眼另一邊的高焰。只見高焰不屑地別過臉，說到音樂，他是不懂，也不需要懂，帶兵打戰纔是他的強項，他幹嘛懂這種女人該懂的玩意兒？！
“好，趁着高興的勁兒，朕就賞你。”高煒心情頓時變得愉悅，開心地說道：“你說，你想要什麼？”
“皇上，草民什麼都不需要。”慕容淡然地說道。
“哦？難道你沒有缺的東西？”高煒又問。
慕容突然眼前一亮，眼角閃爍的不安瞬間又變得鎮定，他不是不缺，他是放棄了很多東西，當然，只爲一個目的。
“皇上，臣找到慕容公子的時候，他就是個山村野夫。”南陽王趕忙解釋：“如今能見到聖上的龍顏自然是忘了其他，一時間想不起缺什麼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高煒輕蹙劍眉，尋思着說道：“既然你什麼都不要，那好，朕就賜你‘天下第一琴’的稱號。你先好好呆在南陽王府，等到時機成熟，朕希望你能進宮好好調教那些不知所云的宮廷樂府。”
“草民叩謝皇上。”慕容稍微有了點氣色，面容不再那麼冷淡。
“真是恭喜皇上。”胡太后被宮婢們攙扶着走了下來，對着高煒說道：“沒想到今日還能榮獲一位高人。”
“太后。”慕容俯身請安。
胡太后仔細地端詳此人，如果不是毀了相貌，肯定是個俊俏的人兒了。唉，可惜啊！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