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懦弱
三年前,萬鬼林,被一整片天空的烏雲遮的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萬鬼林裡的樹又高又密,尤其長到樹頂一帶的枝杈和樹葉甚是茂密,原本陽光就很難穿過,加上忽然烏雲遮天,不時的下點雨,萬鬼林裡沒有一處不透着陰冷和潮溼。
自那之後,烏雲就再也沒散開過。
一陣小雨過後,泥濘的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從樹上落下的葉子。其實有很多葉子還是綠油油的,可能是得不到充足的陽光,也可能是別的原因,紛紛落到地上,腐敗加上黑泥,用不了多久,綠色就被墨黑色代替。半光禿的樹幹,變得好像沒有那麼多生氣。
很快離樹根近的地方,就長出了好多蘑菇,有一些菌冠都大到像一把傘。
如此美味的佳餚,自然會引來覓食的小動物。
一隻馬尾松鼠不知道從哪跋涉來到一顆大樹下,抱着一顆碩大的黑色蘑菇,厚厚的尾巴興奮的掃來掃去,想要把這顆黑蘑菇從樹根上掰下來。
正當它用力的搖晃黑蘑菇的時候,距離他只有不到一尺的地方,地上厚厚的葉子被拱起一個小包。
松鼠停下了手中的活,似乎是好奇,也似乎是警惕,一動不動的看着地上被拱起的小包。
突然一隻沒有血肉的,灰森森的手骨,握着拳頭從樹葉中伸出。
松鼠馬上就放棄了這頓美食,掉頭就順着樹根爬上大樹。但沒跑幾步,轉頭又看了看地上的手骨,似乎是認爲上樹不太安全,轉而又下來了。
如果它一路跑上樹去,或許還有一絲生的可能,但這一掉頭,卻完全斷送了自己的小命。
手骨不停的從泥土和樹葉中伸出,整個手臂完全暴露在地面以上之後,忽的砸下,支在地上,撐起它的上半身。
而手骨所砸的位置,就是那隻從樹上急速下衝的馬尾松鼠所跑到的地方。這個小東西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送了命。
“這個從地底冒出來的骷髏,就是第一個亡靈。後來,在萬鬼林,爬出了好多骷髏。‘萬鬼林’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他們困惑,他們恐懼,他們無助。還是那位第一個出來的亡靈安撫了他們,把他們帶出萬鬼林,一路向北,在林子的外圍建立了‘家園’,就是幽冥堡。”小六聽着溫特給他講亡靈初生的事情,好像一個半躺在牀上待睡的孩子,聽着長輩講睡前故事。
“越來越多的骷髏出現在萬鬼林,開始的時候他就每天都去林子裡接他們‘回家’。時間久了,他就被大家尊崇爲首領。大概過了有一年的時間,他帶領一衆亡靈,走到比萬鬼林遠的地方,去接那些剛入土還未失去皮肉的死人,復斂成亡靈。我就是他帶回來的。他的名字叫撒施,對我們來說,他好像無所不知,所以我們都叫他智者撒施。不是每一個死人都能復斂成亡靈。有相當一部分,覺醒之後已然成爲了死靈。我們用盡了方法,就是無法讓死靈恢復自我意識。因爲他們也是死了的人,所以即便我們把他們的骨頭完全拆卸下來,過不了多久,又恢復成死靈狀態,而且到處攻擊人。智者見控制不住他們,又不想他們去禍害活着的人,所以就把死靈都集中到了北面的荒瘟之地去。並且建立了兩個哨崗,守鬼哨崗和鬼鳴寨看守他們。原本咱們魔環大陸的最北端,包括現在萬鬼林,幽冥堡,守鬼哨崗,鬼鳴寨和荒瘟之地,都是杳無人煙的寒冷荒地。現在因爲咱們復斂的亡靈,和那些不安分的死靈,這寒冷荒地反倒變得熱鬧起來。因爲那些死靈就像瘟疫一樣,不斷騷擾我們的哨崗,而且還消滅不掉,北面的荒地就改名叫了荒瘟之地。如今三年過去了,咱們對死靈的限制也越來越困難,所以智者撒施準備組織一個談判隊伍,去到各個種族,跟他們的首領談判,活人之間的戰爭暫時放在一邊,一起抵抗死靈纔是目前首要任務。”
“戰爭?我不感興趣。死靈,我更不感興趣。我現在連我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我沒心情去管別人的事。”從甦醒過來之後,小六就反反覆覆的在回憶自己的過去,可就是什麼都想不起來,這讓他很懊惱。
“好啊,打仗的事一定沒人強求你。你的武器也沒必要拿了。手裡拿着武器,卻又不去戰鬥,你就是個自私鬼!打不過人家,又被殺死,你就是個廢物!如果因爲害怕,就不敢上戰場,你就是個懦夫!”溫特的聲音越來越高亢,說到後面簡直就是怒吼,“我真是多餘把你這個自私鬼、廢物、懦夫弄回來!”
看到溫特暴跳如雷的吼叫,小六毫不爲然,一個翻身下了地,卻被溫特從身後鎖住雙臂。儘管雙臂在背後快被絞成了畸形,但小六絲毫感覺不到肌肉的疼痛,只是骨頭髮出的咔嚓咔嚓的像碎裂的聲音,略微感到不適。
小六沒想到溫特會突然襲擊他,被鎖住雙臂後,幾乎沒辦法掙脫和反擊。溫特像押犯人一樣把小六推出了房間。
來到門外,小六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掙脫溫特的束縛,因爲他已經被對手從身後狠狠的踹了一腳摔到地上,而是尋找太陽。因爲在光線昏暗的屋子裡待了很久,其實他也不知道到底躺了多久,出了門下意識的躲避陽光。但事實上,外面的光線也沒比屋子裡強多少,依然是昏暗一片,空氣中還略帶一點潮溼的霧氣,和輕微的發黴的臭味。
“自私鬼,廢物,懦夫!擡頭看看你身邊的人都在幹什麼!他們或許無法跟其他種族的人和平共處,但他們仍然在努力錘鍊自己的戰鬥技能,爲的就是保護需要保護的人。”溫特真是被小六氣的夠嗆,罵起人來都開始口水亂噴了。
小六用右手臂擋着從天而降的人工雨,但大部分還是打在他的臉上,因爲他的左臂已經脫臼,現在根本擡不起來。
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定了定神,嘴裡嘟囔着,“我都死了,還保護誰啊?”這纔看清楚在模糊的霧氣中,圍上來不少人。圍上來的人站成四個方陣。
大家也沒有七嘴八舌的議論,也沒有把包圍圈縮的很小,在好奇的看向場地中央的小六的同時,每個人也都用一種類似鄙夷和防備的眼神瞟着其他方陣的人。
溫特用一隻手把小六從地上拖了起來,一一介紹道:“這些墨綠顏色皮膚的野獸,天生就不怕死,他們把戰死沙場當做最偉大的榮耀。”獸人們集體發出了一聲嘶吼,不知道是對“野獸”一詞的不滿,還是對充滿了褒義的誇讚的迴應。
拖着小六,溫特轉了個方向,繼續介紹道:“這些敦實的小矮子們,別以爲他們有多好欺負,他們會讓侵犯他們的人後悔一輩子。”土靈族的矮人們似乎也不太認同別人對他們的身高的侮辱,不過從他們堅定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後半句話說的沒錯。
溫特又轉了個方向,小六也跟着轉過去,但他已經可以自己活動被拖着的左臂了。
“這些高個子尖耳朵的長相看似紳士的自認高貴的種族,一直在爲自己族人的利益和生存而不懈奮鬥。”暗精靈族的高個子們,個個抱着雙臂,昂着頭,像看兩個小丑表演一樣,表情似笑非笑。
最後,溫特指着人族的方向,對小六說:“你真給他們丟臉!”隨後撒開拖着小六左臂的手,轉身準備離開。
小六很想辯解一下,但還沒等他說出話來,遠處跑來一個小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