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出萬鬼林
小六隻記得自己好像一隻巨鷹一般,飛翔在天空中,俯瞰下方的不明大陸,突然腦海中跳出一句“你好,小傢伙”渾厚的聲音,小六便失去平衡,坐在地上,面前是這座頂着龍頭的塔。
回想剛纔看到的景象,震驚之餘,小六感到的還是恐懼和疑惑更多一些。
“幻覺?”小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顫抖着再次嘗試接近這座龍塔的門,卻再也沒有更大的勇氣去觸碰它了,左手始終停留在半空中,伸不出去,又不想收回來。
“如此逼真的幻覺?很明顯那不是魔環大陸,很明顯我是飛在天空的,很明顯能看清那塊大陸的樣貌,很明顯沒有內海,很明顯那個浮在空中的城池……空中的城池?爲什麼會有一座浮在空中的城池?她怎麼能浮在空中呢?”自言自語了片刻,小六還是收回了左手,最終未知的恐懼戰勝了懵懂的疑惑。
從腳踏實地一陣眩暈,到被氣流承託在空中體驗飛翔的失重感,再到丟失翅膀從天而降蹲坐在地,小六感覺這短短時間內,自己像變了一個人,又從那個人變回自己。
站起身,右手仍然持着短刀,警惕可能突然出現的危險。擡起頭看向塔頂的龍頭,似乎它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一分。
慢慢向後退去,不斷左顧右盼,走到空地邊緣殘缺的樹樁旁,小六才放鬆了警惕。站在塔邊時感受到的溫暖逐漸消失,代替的是這幾天讓他習慣了的陰冷和潮溼。
收起短刀,又抽出匕首。小六開始繼續尋找能夠走出密林的路。每經過十幾棵樹,他就在樹幹上刮下一大片樹皮,作爲路標。
儘管恐懼戰勝了好奇心,但並沒有將好奇心消滅。小六的頭腦中不斷縈繞出自己展翅飛翔時的意境。如果以後再有機會回來,可以多集結一些人,或者自己變得更強大後再回來,所以他沿途在樹幹上留下記號,給自己未來返回這裡留下路標。想想還是不要告訴其他人了吧,保守住一個屬於自己的秘密,聽上去還挺高大上的。那麼自己能否變得更加強大呢,我又不喜歡戰爭,肯定是能離多遠就離多遠,還是安逸的做一個孤獨的骷髏吧,不用妄想什麼強大了。可是不集結更多人,自己又不想加強自身,再回來這龍塔仍然很恐懼啊……
一路胡思亂想之中,小六又行進了七八天,走得他自己都快不記得時間了。
樹林的密度在減小,陰冷的氣溫在提升,潮溼的感覺在祛除,天空的烏雲在變白,小六有些小興奮,這次是不是真的要走出萬鬼林的範圍了!
繼續行進了兩天時間,終於出了萬鬼林的地界。樹木更加稀疏,樹幹也都十分纖細,遠處能看得更加寬曠的樣子,天空也更多了藍色。
小六興奮的跑了起來,可是不妙,他上半身的大部分皮肉早已經開始腫脹、腐爛,並且開始一點點脫落,很多地方都已經清晰的露出白骨,這一跑,又震掉了一些,而且感覺到下半身的皮肉也有腐爛脫落的跡象。他不管這麼多,只要能走出這個令他討厭又恐懼的萬鬼林,就是將全身皮肉都捨棄,也可以接受,經過了這麼久,小六已經可以在思想上接受自己亡靈的身份了。他剩下唯一的擔憂就是,自己以骷髏的樣貌出現在活人的社會中,將產生什麼樣的躁動。他真的太害怕被人當做死靈毆打併且拆解丟進永恆之海,太害怕拆骨之痛了。
走出樹林範圍,面前是一片空曠,若不是左手方向遠遠的看去那頂到天際的山脈,小六幾乎以爲自己又走到了大陸的邊緣。可是當他想要發泄鬱悶沖天怒吼的時候,他又發不出一絲聲音。他發現,腳下是一個懸崖,一個看着很像可以產生幾天前遭遇的石頭怪的懸崖。
面前的懸崖並不是特別高,可以看得清懸崖下的地面,如果小心一些,應該可以攀下去。
一望無際的懸崖下方,沒有一株綠色,全是燦白和土黃,有些地方高低錯落,還有很多坑洞,就像是很多隻巨大的蛀蟲啃過的樹幹。
尋找一些比較平緩的突石,一點點攀下懸崖。落到底的時候,再擡頭看懸崖上端,完全看不到一絲綠植。
“這應該就是土靈族的地盤了吧?那些坑洞就是他們開鑿出來的礦洞不成?”小六猜測着,開始毫無目的的尋找比較好走一點的路繼續行進。
對比之前一直籠罩在眼前的黑色和墨綠,現在身邊盡是一片片土黃,偶爾還隨風吹起一陣揚沙。從萬鬼林的茂密,到這個極度荒涼沒有植被的地方,小六感覺自己好像來到一個新世界,從一個沒有生氣的地獄跳入另一個沒有生氣的地獄。
小六又感到一絲慶幸,如此毫無生氣的地方,就不會有人發現自己,這副即將變換成骷髏的模樣就不會嚇到別人。
可是事實卻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繞過一個陡峭的小山崖,小六被幾塊拳頭大小的石塊擊中。他的第一感覺是又遇到了石頭怪,正準備拔腿開跑遠離這個小山崖的時候,耳邊響起一羣人的呵吼:“死靈,站住!給我繼續砸!”
抗過第一波石塊的攻擊,小六才邊逃離山崖範圍邊擡頭回望,山崖之上站着七八個矮小且敦實的土靈族人。有幾個人正從地上尋找並撿起容易丟的遠的石塊,有兩個人手裡各持着一把火銃槍。
持槍的土靈人看起來像是這夥人的頭目,其中一個人舉槍瞄準着小六,喊道:“衝下去,把這該死的骷髏拆嘍!”說完,一聲槍響,小六看到一堆散碎的東西從舉槍人的槍口噴出,朝自己的頭飛來。
躲是來不及了,只能擡起雙臂硬抗。散碎的子彈打在身上痛感並不大,但是巨大的衝擊力壓過來,將小六整個人向後彈出,重重的坐在地上。原本糜爛的皮肉再一次遭到摧殘,掛在身上,甚是恐怖。
捱了一槍,又有人從小山崖上衝下來,手裡舉着石塊,即將團團圍住小六,他纔開口央求道:“別打,別打!我不是死靈,我不是死靈!別把我拆解掉!求你們了!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死靈!別打我,別拆我!”
小六始終用雙臂環抱着頭,捲縮在地上,口中呢喃着哀求的話。
“先等等……”另一個舉槍的人跟隨人羣衝到小六身前,將槍管對準小六的頭,上下打量着,喝止了衆人的打砸,“他跟死靈還真有些不同,我從沒聽說死靈會求饒的,都是不顧一切的攻擊。”
開了槍的那位頭目也衝下了小山崖,站在人羣之中,對小六說道:“你是亡靈?人族亡靈還是我們土靈族亡靈?怎麼出現在這裡的?”由於小六也是個頭矮小,但還算纖瘦,土靈人有些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同族人。
小六看看那位舉槍對準自己的土靈人,又看看他手中的槍:“別走火,打一下其實還是挺疼的。”用手試圖去撥開幾乎快頂到自己頭上的槍管,“我是人族亡靈,差不多在半個多月前被複斂成亡靈的,我是從幽冥堡走到這的。”
拿槍對準小六的人用槍管彈開了他的手,對另一個持槍人說道:“我聽說前幾天有一支亡靈隊伍來到了邊境,他難道是跟他們一起的?”
“你們到我們土靈族地盤做什麼?亡靈不是應該在幽冥堡抵禦死靈的麼?”另一個持槍人問道。
“談判!額……或者準確的說,是來求助的,死靈的攻擊規模開始加大,我們有些難以招架,所以來尋求你們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