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歆豁然擡頭,發呆了幾秒,臉上是平靜之色,輕聲地問,“聽誰說?”
“是七公主親口所言。”衣顏的頭微微揚起,滿臉都是自豪驕傲的神情。她看着風若歆臉上如往日般的冷靜淡然,不禁收起了笑容,幾分擔憂地問,“二小姐,你不開心嗎?”
風若歆一愣,淡淡一笑,有幾分牽強,“只是有幾分好奇而已。生在武將之家,婚姻從來便不由我所決定,開心與不開心,有何區別?”
她不開心嗎?
不,她並不清楚此刻的心情。
此刻,她的心,微亂。
若真想娶她,何必要讓七公主開口?
七公主爲何作出如此令人費解的舉動?
風若歆不禁心生疑惑。
“衣顏一直以爲二小姐是對皇上有意的,對不起,我不應該把此事告知二小姐,惹得二小姐不開心,對不起……”衣顏撇着嘴,默默地地下了頭,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等待着即將到來的懲罰的孩子。
“衣顏。”風若歆伸手握住衣顏的手,帶有安慰之意說,“母儀天下恐怕是每一個女子的夢想,我又怎麼會不開心呢?”
“如果二小姐當上了皇后,那衣顏就不必對着那個僞善的柳千金了。”衣顏樂開花地說出自己的心聲。
在風若歆的跟前,她纔是最真實的。
“此番言辭,你可不能在柳千金跟前說。”風若歆責怪地說,“他日,她成了燕國尊貴的貴妃,可有你好受。”
衣顏隨手拿起桌面上的桂花糕,一口一口地啃着,有點含糊不清地說,“她可不敢欺負我。我可以一代御醫,她若欺負我,我必定在她的補藥加點奇奇怪怪的調料。”
風若歆無奈地拍了拍衣顏的頭,盡是叮囑,“你可別亂來,她可不簡單。”
“二小姐,你真的不介意皇上娶柳纖墨嗎?”衣顏突然擡頭,雙眸皆是認真堅定的氣息,褪去了剛纔的天真。
風若歆凝眸,淺笑,“我相信他。”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
是的,只要相信,便足夠了。
有時候,愛情是盲目的,一份足夠的相信,是愛情的基本。
她若是選擇了他,便是選擇了相信。
衣顏看着風若歆的雙眸出現了頃刻的模糊,此刻,眼前的女子臉上洋溢的是一副堅定自信的神情。
一句相信便夠了。
深深地打動了她的心。
她第一次遇到,有一個人,不介意自己心儀的男子另娶他人。然而,她卻選擇了相信。
“快吃,等下可要冷了。”風若歆碰了碰衣顏的手,示意着她回過神。
衣顏伸手拿起一塊桂花糕,小梨渦一露,把熱乎乎的桂花糕塞到風若歆的雙脣間,“二小姐,你試試。”
“嗯。”風若歆笑着接過她手中的桂花。
“對了,二小姐,我給你的藥丸可有按時吃,你近日覺得身體可還有不適?”衣顏低着頭,嘴裡塞滿了香濃的桂花糕,口齒不清地問。
“好多了,只是偶爾心口還會微微發悶。”風若歆低聲地回答着。
衣顏悄悄地從衣兜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藥瓶,塞到風若歆的手中,輕聲地在她的耳邊吩咐道,“二小姐,此藥三日服用一次。”
風若歆接過小巧的藥瓶,看着衣顏狼吞虎嚥的模樣,淺淺一笑,“謝謝你,衣顏。”
“二小姐,對於衣顏,你不必言謝。”衣顏擡起頭,那一雙靈動的眸子像是要滴出水般的清晰,“衣顏所做的一切,是報答二小姐曾經的救命之恩。若沒有二小姐當年的一飯之恩,又怎會有今日的衣顏呢?”
風若歆腦袋一片空白,隨即,莞爾,“衣顏,有何辦法找回遺失的記憶?”
衣顏一愣,臉上露出了幾分愁苦,“二小姐昏睡了兩年,有部分的記憶會遺失實屬正常想象,對於尋找記憶最好的方法莫過於處在熟悉的環境之下,更容易想起過去的事情。其實,二小姐,不必過於勉強自己,該想起的,總會想起。對於此事,不能過於着急。有時候太過地着急反而影響了自己的思緒。”
“對於那一部分遺失的記憶以及腦海的一部分空白有幾分不安罷了。習慣了便好了。”風若歆又是一笑,如同窗外的幾株屹立在風中的紅梅。
“嗯。”衣顏低頭,繼續吃着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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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將軍府後。
衣顏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如同被抽空了靈魂那般失魂落魄地漫步在大街上,那一雙原本極爲澄清的眸子染上了一層淡淡朦朧之色,有幾分難以訴說的憂傷與無奈。
忽然,她轉身,走進了一條空無一人的小巷內。
“出來!”衣顏低聲一吼,大聲質問,“爲何跟蹤我?”
“小師妹。”那女子清脆的聲音在衣顏的頭頂上
響起。
衣顏一雙秀眉蹙起,緊緊地盯着那一個側躺在屋頂上的女子,她的衣裙紛飛,那一頭秀髮隨風飄揚,幾分仙氣幾分飄渺,褪去了平日濃重的冷豔之氣。
“你在密謀什麼?”衣顏擡頭,直截了當地問。
那女子咧嘴一笑,清秀美麗的容顏甚是耀眼如同午日的陽光般刺眼,“密謀?爲何密謀?”
“你已經擁有了‘千葵宮’,這一切,難道還不夠嗎?”衣顏大聲地質問,“它原本是屬於……”
“屬於她的?”那女子巧巧一笑,語言間盡是諷刺之色,“如果是,那麼我告訴你,她的一切,我都要。”
“我絕不允許你如此肆意妄爲!”衣顏咬着下脣,那一副震怒的表情與之前的溫柔可人判若兩人,“爲了復仇,難道要毀滅一切嗎?”
“衣顏,你是高高在上的‘素心公主’,你又會懂一個註定卑躬屈膝的人的命運?”那女子冷笑,“我真替素雅公主感到悲哀,自己的妹妹居然不爲自己復仇,而是藏匿在仇家的羽翼下……苟且偷生。衣顏,你總是擺出一副愛國愛民的模樣,當年予國滅亡,你在哪裡?當年素雅公主自刎的時候,你在哪裡?”
衣顏垂眸,衣袖間的雙手握成拳,那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中,似是要掐出血般的力度。
“難道爲風子軒,你可以犧牲一切嗎?包括你的姐姐,素雅公主?”那女子的秀髮在肆意地飛揚,如同春日岸邊的柳條。
“爲了復仇,你就決意違背沐引公子的遺願嗎?”衣顏豁然擡頭,那一句話如同一把尖銳的劍直直地插進那女子的心中,直到迸出了無數的鮮血爲止。
有的痛,一直以爲已經埋藏在久遠的過去。沒有想到,一句話,便能掀開往日的傷口,那個傷心從未癒合過,一直鮮血淋淋。
除非把那腐爛的肉割下,否則,永遠無法癒合。
這就是她的痛。
那女子衣袖一揮,掌風一起,那巨大的罡氣形成的無形壓力一點一點地向衣顏襲來,“你沒有資格說他的名字。”
有的人,註定成爲過去。
只是,有的人,根本只是活在過去。
於是,這便成了她心中永遠的痛。
沐引。
那一個第一個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那一個如同夢般飄渺的人,她曾經得到過,卻不得不失去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