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牆頭迷迷糊糊卻要睡去,忽然間感覺不知誰在我肩頭推了一把,我眼睛睜開一條縫,卻看到胡濤那張放大的臉,不禁驚叫出聲,身子也往後一縮,腦袋便磕在牆上,我用手捂住後腦勺怒視眼前的胡濤:“你小子要幹嘛?!”
胡濤見狀身子便往外湊了湊,眼中卻有笑意:“我是看你在這跟小雞似的啄米,本想逗一逗,誰知你卻自己醒來了,真是無趣!”
“……”我不禁一陣語塞,忽然聞到一股菜香:“大叔他們也要回來了,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
胡濤挪到牀邊穿上鞋子,眼睛還是紅紅的:“我要說我去找樂子你信麼?”
“哈?”我目瞪口呆,這小子還真的是縱慾過度了?只見他穿好鞋往桌邊走着,一邊大聲抱怨:“這兩天累死我了,基本上沒吃什麼東西,我真是想死林大美人兒了!”
林小煙正好從廚房出來,聽見他的話後翻了個白眼:“神經病!”胡濤哈哈一笑:“我這話不沒說完嘛!我想死你做的飯了!”隨即搶過碗開始大吃大嚼,看樣子還真的是幾天沒吃了,夏冉早就醒來,見狀過去拍了他一把:“你倒是等等他們再……”
“想吃就吃了,等他們等到猴年?”胡濤不一會兒便扒了半碗飯,跑去水缸邊舀了一瓢灌了進去,打了一個響亮的嗝:“我的朋友啊,話說我感覺來這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美,到處都有拘束,哪像我們之前那般自在?”
“哦?反正這離大門不遠,乾脆把你丟出去算了,還省了很多糧食。”我呵呵一笑,看他滿臉鬱悶不像假的:“怎麼?這兩天去哪兒失身了?”
“我倒情願有個姑娘讓我失身!”胡濤聞言一倆苦相,就像……剛失身的小姑娘似的……“你他媽到底怎麼了倒是快說啊?!”
“還能怎麼?跟一個人打賭輸了,我那些寶貝全被坑掉了!尼瑪還不夠慘?!”我眉毛一挑,總覺得這個小子似乎在瞞着我們什麼。
“嗷嗷嗷!我老遠就聞到香味了!”外面傳來嚷嚷聲,“趙老狗!就屬你鼻子最靈!”
“哈哈!”林建宇率先踏進帳篷房內,一夥人身上都沾有泥污,林小煙一邊抱怨着一邊接過自家老爹遞過來的上衣,這張大桌子算是坐滿了人。王二不知從哪兒弄了一大瓶白酒放在了桌子上,立馬引來無數叫罵。“靠!你小子還有私藏!”
“我去你媽的,這可是我用命換來的,林大有事宣佈嘛!”
“別鬧了大家!”桌子上的菜也不算豐盛,基本上除了白菜就是白菜,畢竟白菜的儲存期還是長點的。今天算是把人全部湊齊,整個帳篷房顯得異常熱鬧,林建宇算是一家之主,他先爲自己倒上一杯酒,表情嚴肅地王面前一遞:“這杯,就敬我死去的妻子,還有我們死去的夥伴,以及我們在場所有人死去的親人和朋友。”
酒液傾出倒在地上,沒有人認爲這浪費了什麼,林建宇又爲大家弄上第二杯:“這杯,敬堅持活到現在的大家!一起戰鬥過,我們就是兄弟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互相幫襯着,快快樂樂過下去吧!”
“好!”王二立馬伸出厚實的手掌拍起來,周圍一片叫好,其實林建宇的手下很雜,十來個人中有一半都是農民工,還有兩個教師,一個醫生,外加幾個企業白領,彼此之間也坦誠相待,挺好的。
“還有一件喜事,當然是能見到我寶貝女兒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面前。”林建宇將目光投向我旁邊一言不發的林小煙:“從三門峽到這裡,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這杯酒,就敬這幾位幫過我女兒的朋友,你們三個看起來年齡都不大,卻能如此堅韌不屈,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一旁的中學教師吳文彬忍不住道:“林大,這句話不應該這麼用!”
“去你的四眼吳!”
“哈哈!”我仰頭大笑起來。
“不過,今天聽說那事兒還真慘吶!”王二臉有些紅,似乎有點醉了,嚷嚷道:“那天殺的喪屍,不知咬了多少好人,就我們早上把那小孩兒丟在這兒的那個兵,貌似他們班長屍變了,當場被擊斃。”
“是啊!辛辛苦苦救幾個人,把自己搭進去了。”
“嗨~”
見氣氛有些沉悶,林小煙忽然清聲道:“其實,今天是卓求的生日。”
她平平淡淡一句話倒讓我一陣愕然,我掰着指頭算了半天,她有點忍不住:“別算了!我按照陽曆來的,剛開學那會兒我看過你的個人信息。”胡濤眼中盡是曖昧:“啊喲~林老師不會在那個時候就對我的朋友有意思了吧?”雖然他這句話很扯,但不違心地說,我聽着還是蠻受用的。
“原來如此啊!話說這臭小子也成年了啊!”林建宇大手往我肩膀上一拍:“小子,本來我還有事要說,看來今天是雙喜臨門啊!我就直說了吧,你看大家也知道你們倆的關係,要不今天你們就把事兒辦了得了。這桌權當酒席。”他的話猶如驟風般激起驚濤駭浪,周圍立馬爆出一陣喝彩聲,“辦了吧辦了吧!”
“我像他那麼大的時候,也開始張羅了!”
“可是他不是小煙的學生麼!”
“那又怎樣?!我們小煙才二十多,又不大!”
看着林小煙的表情立馬窘下來,我目瞪口呆看着神采飛揚的林建宇,結巴道:“啊,我要……不,我……”
“無論你說什麼都不行!”林建宇外加一桌子的人都紛紛拽住我的胳膊扯上桌,一杯酒就要往我嘴裡灌:“我決定的事兒還能容你反對?況且你不是喜歡我閨女嘛?!”
“等等……”我被王二一口酒灌得嗆在嗓子裡,咳了半天,求救地看向林小煙,她臉紅着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我猛地推開在後面擠着我的胡濤:“你們別鬧了,林小煙是我的老師啊。”
周圍忽然安靜起來,看着林小煙呆滯的表情我才覺得說錯話了,隨即笑着打哈哈:“我說你們多少收斂點,你看人小煙都不好意思了,我是喜歡她,可是我感覺這麼談婚論嫁也太早了是吧,我今天才過十八歲生日,大家還沒祝我生日快樂呢!今天就別說這個了你們看成麼?”
看着他們一個個呆在那裡,我不禁暗暗着急,有點不敢看林小煙是什麼表情,忽然間吳文彬的一句話打破了沉默:“說的也是啊!林大你真是,看把這倆孩子逗的臉都紅了,他們還年輕嘛!想要女婿還不簡單?”
“對嘛!對嘛!咱們這幫老傢伙幹嘛攙和這些孩子的事。”
“唉老了老了,想當年我也是班裡青春似火的帥小夥兒啊。”
“我看你是秋後吧!”
“尼瑪……”
在一干人的調笑下氣氛纔回歸,我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偷偷瞄了林小煙一眼,她笑得卻很勉強……我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下意識的話似乎傷到了她。
酒足飯飽後,那幫大老爺們兒很自覺地開始午休,呼嚕震天響,林小煙和夏冉的牀鋪和我們之間拉了一張帷帳,算是劃了界限,胡濤這傢伙吃飯的時候就已經睡着,看起來這覺不是一天能補的過來的。
我翻了幾次身,了無睡意,便掏出一根菸銜在嘴裡,摸了胡濤身上的打火機便走出帳篷。外面的光線不是很強,陽光照在身上卻絲毫不暖,這二月的天還是有些涼的,我走到不遠的磚牆旁邊,坐下來打量周圍,帳篷房一個挨着一個連成一片,中間的路上時不時會有運送物資的軍車駛過,我打開打火機試圖點着煙,卻被風吹滅,試了數次未果,不禁有些氣悶,取下煙盯着打火機發愣。
“那個要壞了!”林建宇的聲音傳來,他披着外衣走了過來,遞給我他的打火機,我看了看便將香菸裝回兜裡笑着搖搖頭:“算了,吸菸有害健康。”
“切,我還有幾年活頭?”
沉默了一會兒,我低聲道:“大叔,對不起昂。”
“切,怎麼?”
“我答應過你好好待她,可我傷了她。”
“昂,我沒看到哦。”他的聲音有點吊兒郎當,卻隱隱有着責怪之意,我苦笑道:“雖然沒看到,但我能感覺得到,她在傷心。”
“哼!你又不是她肚裡的蛔蟲!再說我閨女哪有你說的那樣小肚雞腸?”
“不在乎並不代表不在意。”
“那你又爲什麼那麼煞風景地說那句話呢?!”林建宇有些怒了:“你覺得我閨女配不上你?還是嫌她比你大?如果那樣你幹嘛陪她來北京,還數次救她的性命!”
“我怎麼會嫌棄她呢,一直都是我自卑而已。”我垂下頭,澀然道:“我從未想過我能活到今天,如果不是遇見她……我會覺得自己得不到任何人的重視,雖然她會每天批評我,逼我做我最頭疼的事,但我依舊是感激的,我知道她爲我好,我其實從未對她有過非分之想,我把她當朋友,或者當姐姐那般敬重。”
“可是後來,我知道她也會脆弱也會難過,我知道其實她跟我一樣擅長用堅強掩飾脆弱的內心,我知道我是個男人,我得保護她了,如果不是王老師忽然出現,我會永遠也意識不到我自己的心,老實說我還要感謝他刺激了我,後來……我把她的目標當做我的目標,她的希望便是我的希望,我就是爲了這點希望,才活到了今天,我以爲我會一直跟她在一起……”
“你究竟怎麼了……”林建宇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表情愈加嚴肅起來:“有些事我沒問你,我覺得你們年輕人之間應該不由我們插手,但並不代表我不關心,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我女兒愛你,你也爲她做了那麼多,於情於理,我都得把你當兒子一樣看待,他們雖然不說,但都很關心你。”
“我知道……謝謝你們。”
“嗨~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下午還得開工,我就先休息去了!”林建宇猛地站起,我看到他的鬢角竟有些發白了。
我猛然想起了什麼,回到帳篷房內,最終在廚房找到了我的唐刀,它就像一個被冷落的孩子般靠在牆角,我將它拿起,跑到外面在陽光下打量它的利刃,這把刀沾染過無數鮮血,不管是活着還是死去。
“鐺!”身旁忽然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我扭頭看到一雙淡然的眼睛,我忽然發現這雙眼透徹的不忍直視,就像一汪平靜得不見波瀾的水潭。
我的視線移到他腰後的刀上,挑眉道:“要比比麼?”白衣點點頭,隨即往旁側的空地上走去,我們倆站在中間,因爲是大中午,大家基本上都在睡覺,這裡是沒有人的。
“我們總得賭點什麼吧?”我緩緩抽出刀,盯着他深潭般的雙眼:“賭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