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胡濤說出那句話的三秒後,所有人氣勢洶洶的表情瞬間凝固,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這一效果用在狼窩老大的臉上最爲明顯。只見他表情瞬間鬆動然後,看了過來。
那一瞬間我腦子裡想了許多,比如他會直接喜極而泣衝過來抱住生死不知、失而復得的表侄,如果他們家遺傳基因都遵從孟德爾定律的話,這一點存在的可能性比較大。又或許這根本就是胡濤的緩兵之計,像國家實施計劃生育前國民的生法,中國的很多家庭都有莫名其妙的血緣關係,說不定他也就是僞裝了一下子這個人的表侄而已。於是我想到這個詭計會不會忽然被狼窩頭子識破,也許他根本就是個孤兒,沒有那麼多的外系親戚,然後我們會死的更慘。
可事實證明我還是想錯了,那個人看着胡濤沉思半天,用很標準的河南話吆喝道:“哦,小濤,你在這兒弄啥類?”他的表侄小濤用同樣的方言回答:“當然是找人了!你有木有看到一個穿白衣的小哥?”這個對話一下子讓我不自然起來,我壓根從來就沒聽過胡濤用這麼正常的口氣說話。
小個子見自己被無視的很徹底,話鋒一轉直指對方的表侄小濤:“你親戚?”而小濤的表叔也用同樣涼涼地口氣問他的表侄:“你朋友?”
胡濤皺着眉頭沉吟片刻,摸着下巴猶豫道:“恩,他,我表叔。他們,我朋友。”我驚悚地瞪大眼看向他,被他簡介的口氣雷得說不出話,他這是怎麼了?人格分裂還是……
他的話音剛落,狼窩頭子的眼睛一亮,哈哈大笑:“既然是你的朋友,那麼我們就不算外人了,大家都跟我過來吧。”說罷便站在原地等我們過去,手依然未離開槍把,與其說邀請不如說脅迫。好吧,也許是我神經過敏,其實能跟這麼厲害的人物扯上點親戚關係對我們來說還是不壞的。
就在我剛放鬆警惕,身旁傳來胡濤悠悠的聲音:“我的朋友,你先別高興太早。”我扭過頭,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撐着下巴,似乎看中了我心中所想,我感到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悄悄鑽進了心臟,有點莫名的難受。他叫我別高興得太早,什麼意思?
我、胡濤以及小暖慢吞吞地跟在隊伍後面,狼窩頭兒以及他的手下走在我們隊伍的兩邊,似乎在監視,還是別的什麼,也許是我想多了,但想到剛纔胡濤的話,心裡不免得多留了一個心眼,爲了掩飾,便開始跟他扯閒話:“胡濤,那個人是你表叔?你爲啥有一個……這麼厲害的人物當表叔?”話畢,低聲補充道:“爲啥是黑社會?還有剛纔的話啥意思。”謹防他人聽見。
誰知胡濤大聲說道:“因爲他從二十五歲開始就統一了洛河一代的黑道嘛!”成功將那幫狼以及小個子陰冷的眼神吸引過來。
我一巴掌拍到臉上,心中哀嘆不止,尤其是旁邊小暖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更讓我鬱悶不。我悶悶地繼續道:“吶,世界真的很小,你本來在三門峽,能遇到你的洛陽表叔真的是走了狗屎運了,而且還是這樣的屎。”無心的話再次成功將狼窩頭子的目光吸引過來,我乾脆閉上嘴什麼也不說了,被眼神殺死也是很難受人的。
胡濤倒十分悠閒,裝作沒看到我要求話題停止的眼神,張口道:“這就說來話長了,怎麼說呢?他是我爸爸的表弟,可又不是一般的表弟,這事要追溯到我爺爺跟我奶奶離婚之前,而我表叔是我二奶奶的最小的妹妹跟另外一個富農生的兒子,因爲文革讓他倆的家庭被打倒,從此沒落至今,所以我表叔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混了,而因爲二奶奶原本富裕的家庭被抄家,所以爲了重振家庭跑到三門峽,你也知道,那時候三門峽剛建大壩,吸引很多外地人嘛!正巧趕上了因爲革命問題而婚變的我的爺爺,於是就郎情妾意了。所以我爸爸就多了一個後媽連帶的表弟,連帶着我也多了一個連帶的表叔。你聽懂了嗎?”胡濤問一臉目驚口呆的我。
我合上嘴,揉揉發燙的額角,這奶來叔來的長篇大論我好歹聽懂了一點,答:“你爺爺真是走在時代的前沿。”
“過獎過獎。”他最後四個字將我堵得徹底無話可說。
很快,小濤的表叔以及他那幫手下便將我們一行人帶到了一棟建築面前,這建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容納這麼多人反正是足夠了。像是一個小別墅,聽說是這個公園的一個景點,原本是值班人員住在這裡,現在則變成了狼窩。
房子內部是一個很大的餐廳,桌子上菸酒不停,還有麻將跟撲克,槍支棍棒隨處可見,我想這個人並不只是控制了洛河一代,一定在別的地方也有勢力,否則不可能籌來那麼多槍。屋中還有十幾個狼窩頭子的手下,我們到的時候驚愕地發現他們之中還有好幾個女人坐在一起,又是摸又是抱的,那幾個女的也很放得開,跟沒看見我們似的,顯然他們的日子過得比我們想象的要好很多。
看到一下子帶進這麼多人,尤其是還有一個穿軍裝的,那幫黑社會顯得很詫異,狼窩頭子倒大大咧咧,叫過他侄子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感慨:“你這小子命真大啊,你媽還打電話讓我救救你,可火車動車都不通啊,那些……”差點沒把胡濤拍地下,他不留痕跡地躲過表叔的魔爪,兩手抓住魔爪像展示戰利品似的指指我:“表叔,是他把我救過來的!”
胡濤表叔上下打量我幾眼,尤其是在看到我手中的刀時,眼睛一亮,走過來伸出手哈哈笑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小兄弟果然有膽識啊,能把我表侄從那麼遠的地方救過來,許某我先謝過!”我先是意識到將唐刀在大庭廣衆下展示出來是一個不明確的決定,然後便開始思考,我成了他的小兄弟,那麼我是胡濤的什麼?想了半天沒想出來,便去跟許某握手:“哪裡哪裡,幸運而已。”他的手勁很大,還有厚厚的繭,如果打起來的話我明顯只有被捱打的份。
胡濤表叔很自來熟地邀請大家坐下,而他的那幫小弟則坐在另一邊不住地看着我們,看得隊伍中幾個看起來文弱的青年臉色更白了,尤其是視線集中最多的小暖,不住地往我這邊蹭,讓我之前的猜想更加明確,丫的這姑娘對我有意!
“喲!世界真是小啊!小紅你怎麼也在這兒?”忽然聽見許某別有深意的聲音,我看向旁邊的絡腮鬍,只見他臉色很難看,胳膊上的肌肉開始緊繃。我心中暗自一動,默默地將手放在他的手腕上,提醒他不要輕舉妄動,畢竟我們是在別人的地盤。
看到我們沒有理他,胡濤表叔自顧自地繼續說話:“話說你離開社團也有兩年時間了,你最近過得可好?是還給別人當保鏢呢?還是去工地搬磚啊?噢,對了,我忘了你說過要跟你兄弟去創業,生意怎麼樣?噢,對不住啊,現在來看你那生意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我就說你跟着我多好,市裡除了那麼大的事,我們這多少還能保護你。對了,羅京呢?不會爲了救你餵了喪屍吧……”
我感覺到王小紅的手腕不住發抖,很顯然兩個人之前是有很大間隙的,而許某的某些話還觸痛了王小紅的底線,我手疾眼快踩了胡濤一腳,後者一下子跳腳叫道:“表叔!我們還在找人,你們真的沒有看到過一個穿着白衣的小哥麼?!”
許某眉毛跳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道:“路過這裡的白衣人多了去了,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個?”說罷瞄了一眼角落裡一個白衣青年,說準確點應該是渾身泥的白衣青年,看起來被揍得不輕,一隻眼封喉,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他們,就這麼對待路過的倖存者嗎?
“許大哥,我們找的那個人,他不愛說話。”我想了一下繼續道:“恩,他頭髮很亂,揹着一把武士刀,他光着腳。”看到許某的臉色忽然有些難看,我心中暗道不好,難道他已經見過白衣?看樣子貌似還吃了虧。
許某臉色難看地問胡濤:“那人是你朋友?”
被我踩了後,胡濤後知後覺道:“恩,我的朋友的朋友,當然是我的朋友!”
許某沉吟道:“沒有看到,不過我可以幫你們找。”
你撒謊!我跳腳幾乎要叫出聲,但腳下不知被誰狠狠踩了一下,很自覺地閉上了嘴,低頭看見小暖一臉看白癡的表情,不禁一愣。
許某拍了一下腦袋:“哎呀,你看我說了半天,也沒給大家弄點暖和點的東西熱熱身子。”話畢面向小個子:“我粗人一個,大哥您別介意。”於是招呼手下從內屋抱來很多白酒。王小紅陰沉着臉,似乎很是鬱悶,拿過酒悶頭就灌。小個子眼神依舊冰冷,但還是無法拂掉許某的熱情。而其他人則很高興,這麼冷的天能喝點酒真是一件美事。
而一開始躲在那幫男人身後的三個女人則冒出了腦袋,每個人都穿的很少,兩三步走過來坐在我們的隊伍之間,旁邊立馬傳來了幾個男人的壞笑。
我心想這不對啊,本來是來找人的這怎麼又喝上了?剛準備起身提醒衆人,卻被旁邊的小暖伸過來的一酒瓶灌住,耳邊傳來她輕輕的聲音:“喝酒,少喝一點,保持精神,裝暈。”
我心道你這是一點麼,一面掙扎着推開酒瓶。其實她真的只灌了一點,只是我不會喝白酒,於是腦袋一下子就沉了。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身體也越來越輕,就在我即將趴到桌子上的同時,耳邊傳來小暖鬱悶的低罵:“我靠!”
其實我沒暈死,趴在桌子上咳嗽,不知從哪發出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隨後我擡起頭,朦朧看到王小紅掂起我手中的酒瓶,一下子砸在牆上。耳邊傳來他震耳欲聾的罵聲:“我靠你媽的許強!搞垮我的血汗!你@#¥%&!!”我心裡頓時暗道不好,可是身體已經不受控制了,晃晃悠悠好不容易站起來,伸手去拉王小紅揮舞的胳膊,大着舌頭道:“……”
什麼也沒道出來,我被他砸暈了。
等我意識清醒一點時,頓時察覺到腦門傳來的劇痛,腦子裡像放電影回放暈倒之前發生的事,可除了我被小暖灌倒後,其他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動了動手腳,腦袋清醒的同時立馬察覺到自己躺在地上,身體已經有些僵硬了,這讓我一下子想起那天晚上在幼兒園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於是骨碌一下子站起來,因爲動作太過劇烈導致眼前一黑,我閉着眼睛待暈乎乎的腦袋完全清醒後,睜開了眼。
屋裡有些昏暗,不過透過窗簾的光顯示了天還沒黑,屋子裡東倒西倒了一大片人,我定睛一看,包括胡濤在內全是我們隊伍裡的人,而令我驚悚的是,小暖不見了!
我甩了自己兩耳光,拼命讓自己清醒一下,伸手往身上摸去,再次驚悚地發現唐刀不見了,心中暗罵許某,一邊在人堆裡找了一把還說得去的匕首握在手裡,同時摸摸手腕,幸運的是,金刀完好無缺地戴在我的手上。
我屏住呼吸,悄悄往內屋走去,透過縫隙並沒有看到那裡有人,於是側身進去,卻看到地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個洞,其實是樓梯,看樣子是個地下室。我站在洞口猶豫着要不要下去,便聽見下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強哥,這小子還真能熬啊,解決了那麼多喪屍,居然還毫髮無損。”
“呵呵,不過我看他也堅持不了多久了。”許強陰險地聲音傳來。我心裡忽然冒出一個想法:白衣,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