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安靜極了,只有嘀嗒的鐘表聲讓人心緒不寧。
“李郎中,夫人如何?”玄承業依舊冷着臉,即便是在爲玄家老小一直看病的李郎中面前,也未曾稍降辭色。
李郎中的眉頭比玄承業更糾結,他把了左脈把右脈,依然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大少爺莫急!夫人的脈象有些蹊蹺,待老朽仔細再把過!還請大少爺和小夫人屋外一坐,好讓老朽能屏氣凝神爲夫人診脈!”李郎中慎重地說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靜嫺的病很嚴重嗎?”玄承業的神情這纔有些緩和了。
玄家宅的這些女人,爲了見自己男人一面,什麼招數不用呢?對於這樣的手段,玄承業從小就見得多了,他本來冷着臉是在心裡暗暗責備劉靜嫺:她的秘密自己並沒有說出來,反倒是讓她安安穩穩地坐在夫人的位置上,又讓娘把當家玉鐲傳給了她。自己可憐她身患奇疾,所以才格外關照,雖然並無男女之情,但總當是個妹妹般看待,可是她偏生好的東西不學,學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卻沒想到原來劉靜嫺竟是真的有病。
李郎中不說話,玄承業牽着度小娟的手來到了外室,早有機靈的小丫鬟端上來兩杯涼茶,兩個人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都沒有說話。
屋內,李郎中又仔仔細細地又把了半天的脈,這才慎重地說道:“夫人沒有什麼大礙,老朽反倒是要恭喜夫人了,夫人是……”
李郎中的話還沒有說完,被這一番折騰弄醒了的劉靜嫺卻搶過了話頭:“李郎中,既然沒有什麼大礙,就不必多言了。”
昨晚經過了一夜的折騰,劉靜嫺自己還納罕呢,按照自己的酒量,那點紅酒根本就不至於怎麼樣,爲什麼自己卻那麼難受呢?早上起來又覺得頭暈眼花,本來以爲是沒休息好的緣故,原想着掙扎吃點清淡的粥菜再躺一會就好了,沒承想蕊珠安排人把早餐端上來,自己聞到那些粥菜的味道當時就吐了。
這一吐竟然就控制不住,劉靜嫺只覺得吐得
昏天暗地四肢無力。
當時心裡就覺得大驚,沒想到李郎中的話卻讓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證實。
“李郎中,不要說出去,什麼都不要說……”劉靜嫺祈求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李郎中,讓李郎中心裡一凜,多年的從醫經歷他什麼沒見過?自然從劉靜嫺蒼白的臉和焦慮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夫人的意思是?”
“蕊珠,去把我梳妝檯上的木匣子拿來。”劉靜嫺支撐着身子吩咐道。
蕊珠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緊抿着嘴脣聽劉靜嫺的吩咐,她心裡暗暗後悔不該把玄承業找來,這件事到底該如何處理呢!
劉靜嫺接過蕊珠遞上來的匣子,從最底層拿出一張寫着什麼東西的紙來:“李郎中,咱們也是舊時相識,暫且不說家父跟您的交情,就是嫁到玄家之後,也多次承蒙老先生照顧,這是我孃家給我的一份陪嫁,鎮子最東臨街的一處房子,開個醫館再適合不過了……”
“夫人,使不得啊!”李郎中聽她這樣說慌了神,極力地拒絕着:“夫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老朽絕對不是那多嘴之人!”
“好!今天的事還請老先生隱瞞一下,如果有人問起,只說我是脾胃不合,身子不適!”劉靜嫺猶豫着說道。爲了能保守這個秘密,劉靜嫺連自己的嫁妝都拿了出來。她知道,小恩小惠是打動不了李郎中的。而這件事萬萬不能讓人知道,別人還好說,玄承業本來就認爲自己是個石女,這事怎麼解釋?
“這……”李郎中沉吟了起來,但劉靜嫺不容他多想,已經將那張房契放在了他的診箱裡。
開一家好些的醫館,這是自己多年的夢想,可是靠那點微薄的診金,開醫館談何容易?玄家集的房子貴,尤其是臨街的,更是自己不可企及的。
李郎中艱難地嚥了口吐沫,但他還保持着幾分清醒:“夫人,容老朽多嘴問一下,夫人這是爲什麼?”
他不明白,玄家盼望有個嫡孫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現在夫人有喜了,爲什麼反倒要瞞着呢?
“老先生,高門大院的那些暗門,您還不知道嗎?我希望這個孩子能順利出生。至於大少爺那邊,我想親自把這個喜訊告訴他!”劉靜嫺故意做出幾分嬌羞的模樣,像極了懷孕的小媳婦羞答答的樣子。
李郎中長長地吁了口氣:“原來是這樣!那老朽就放心了!也請夫人安心,老朽定然不會多說一個字!”
其實李郎中對劉靜嫺的話也是半信半疑,她的話裡並不是沒有疑點,可是面對那份對自己而言難得的房契,他已經沒有勇氣繼續追問什麼了。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達成了共識。
從內室走出來,李郎中穩了穩心神,向站起來的玄承業拱了拱手。
“夫人怎麼樣了?”杜小娟不待他說話率先問道。
“小夫人,大少爺!”李郎中語氣和緩地說道:“夫人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因爲昨天宿酒,腸胃受到了嚴重的刺激,只要吃點藥很快就會好的!”
杜小娟聽完李郎中的話,終於籲出了一口氣,從心裡而言,她特別期待自己的猜想是錯誤的,如今得到了證實,心緒一下子就安穩了下來。
“既然是這樣,還請李郎中開副藥,回頭讓人給夫人服下去!”玄承業也放鬆了不少,臉上的神情更加的和緩。
“老朽這就開方子,待會讓人把藥送過來!”李郎中說完,接過蕊珠遞上來的紙筆,隨手寫了藥方。又向玄承業和杜小娟拱了拱手告辭走了。
“我進去看看夫人!”杜小娟遲疑了一下說道。
“我跟你一起去!”玄承業說着,也站起來向裡面走去。
杜小娟不禁有些臉紅,怎麼現在自己跟玄承業的樣子反倒像一對恩愛夫妻呢!頗有幾分婦唱夫隨的味道。
她心裡覺得有些彆扭,但又有種說不出言不明的甜蜜。
彷彿病痛中吃下了一劑良藥,有些苦澀,但又讓身體覺得熨帖。
玄承業倒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