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偉鋒思考了一會兒後纔回到:“能,是一隻很大的眼睛,既不是人也不是什麼動物。就只有隻眼睛在我的背後一直盯着我。”
林行的第一個猜測被印證了。
樑偉鋒是在說謊,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在隱藏着什麼。
首先精神類疾病本就不可能突然發生,不是在你走走路的時候就忽然間患上了精神疾病。肯定是有着什麼現實刺激纔會發生這種事情。
但是樑偉鋒卻從頭到尾未曾提起。
其次,樑偉鋒口中所說的那隻眼睛在盯着自己,而且他用了凝視。這是一個很反常的現象,從頭到尾樑偉鋒都是以一個受害者的角度來講述的故事,無論是自己對凝視的害怕,還是一隻眼睛的出現,到現在已經在有月光的時候不敢出門……這些證實了自己是個受害者。
於是林行引誘樑偉鋒問道是凝視還是監視的時候,樑偉鋒卻肯定的說是凝視。
凝視這個詞和監視完全是兩種意味,前者是正向性詞彙,後者纔是令受害者被動的意味。
於是,林行對自己當初的判斷產生了懷疑,自己是否診斷錯了病情?
林行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而是又接着問道:“您是雙親家庭嗎?”
樑偉鋒表情上倒也沒什麼不適點點頭回道:“不是。早年母親去世,家裡只有我和父親二人一起過着生活。”
“那能方便透露一下,令堂去世的原因嗎?”
樑偉鋒低沉着頭,過了稍許後回道:“因爲生病去世的。”
林行點了點頭,表情上的不自然在低頭的過程中便瞬間抹去。
“那你現在和你的妻子恩愛嗎?換句話說,你的家庭和諧嗎?”林行又接着問道。
樑偉峰十分肯定的說道:“家庭十分和諧,妻子也很愛我。”
“好了,那我就沒問題了。我們開始準備催眠吧,過程中希望攝像嗎?”爲了記錄患者的治療過程一般情況下催眠師都會去詢問患者是否需要攝像,不過這畢竟涉及到了隱私方面的問題所以必須先得到患者同意,纔可以攝像。
同樣,攝像也可以記錄下來催眠師在催眠過程中所提出的問題是否會有超出治療之外的問題。
樑偉鋒點了點頭,林行起身打開攝像機。
一切準備就緒,林行的心裡也多少有了定數。
“請深呼吸,想象着每次吸進體內的氧氣都在充分的與你身體內的細胞進行着完美地融合…隨後吐出多餘的雜質…你會變得越來越放鬆...越來越放鬆...”
經過十分鐘的催眠,林行看到樑偉鋒逐漸放鬆的身體感覺已經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而下一階段就是更深層次的放鬆,精神放鬆。
林行使用的是下樓梯加深技術法,就是讓樑偉鋒想象自己處在一座電梯當中,並且在情景中設立了足夠安全的環境,開始讓他隨着電梯的下降,精神進入到更深層次的放鬆。
“很好,你現在出了電梯後會看到自己的左手邊有一道門,這是一個防盜門,你手中握着這扇門的鑰匙,當你打開門之後你將會看到自己的過去,很遠很遠地過去,那是在你十六歲的時候...”林行手心裡冒出了汗漬,筆桿已經快要被折斷。
林行在印證第二個猜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問題就麻煩了。
樑偉鋒過了稍許後,緩緩地開口道:“我打開了…我站在一條街道上…好像看到了些什麼。”
“你看到了什麼?”
“一隻眼睛…好大的眼睛…”
林行嘆了口氣,扔下手中的筆靠在椅子上,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彷彿已經脫力了一樣。
第二個猜想被印證,也是林行最不想見到的情形。
自己診斷錯了病情。
“樑總,睜開眼睛吧,告訴我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事情。”林行的猜測得到了印證,樑偉鋒現在的病情不止是月光恐懼症那麼簡單,恐怕還有着更深的理由。
樑偉鋒仍舊沒動,就好像仍處在催眠狀態中一樣。
烏雲逐漸的凝實,屋內的亮色調逐漸地開始褪色。林行再次開口說道:“我根本沒打算在剛纔的過程中暗示着讓你進入催眠狀態,所以你沒有必要再繼續裝病人了。回到十六歲也只是一個陷阱,你的問題應該是在六歲對吧?”
終於,樑偉鋒睜開了眼睛,眼神中沒了初見時的溫和儒雅,而是多了那麼一絲的狠厲。
“你……什麼意思。”
林行心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彷彿有着什麼東西要從自己的體內破殼而出。
“您是在隱瞞着什麼?”
“隱瞞?”樑偉鋒刺耳的笑聲迴盪在這四十平米的小房間裡:“你憑什麼說我在隱瞞?”
林行放下手中的筆,直視樑偉鋒問道:“那爲什麼您在說您的母親是生病去世而不是車禍?”
樑偉鋒的表情停滯,接着又憤怒地對林行吼道:“你調查我?”
林行沒有回答樑偉鋒的話又接着說道:“如果說您母親的那場車禍會成爲你童年時的陰影,你不想提及倒也屬於正常的範圍。身爲催眠師本來是沒有權利在繼續深究下去的……不過,今天從你進門後就太反常了,反常到讓我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樑偉鋒。”
樑偉鋒的眉角抖了抖:“你什麼意思?先是你私自調查我我就已經可以把你告進法院了,所以我希望你現在最好閉嘴!”
樑偉鋒反常的暴怒,倒是沒有出乎林行的意料。
“抱歉,樑總。”林行繼續說道:“調查這件事情我深表歉意,如果您要是舉報我,我也沒什麼話可說。不過在這之前,我們是不是該解決比這調查隱私還要重要的事情?”
“比如……你到底患上的是什麼精神疾病?”林行發現自己錯了,從最初見到樑偉鋒的時候自己就做錯了。
也許樑偉鋒所得的並不是月光恐懼症,而之前的那場催眠說起來有些讓林行難以相信,不過卻是最有可能的事實。
樑偉鋒在騙自己。從最開始的那場催眠就是樑偉鋒裝作的假象,那場催眠是失敗的,因爲他從頭到尾都是在演戲。
不過問題就來了,既然樑偉鋒沒有被催眠又爲何要騙自己?單純的只是想找個催眠師來測試自己騙人的技術?不對,樑偉鋒沒有那麼無聊。京都這麼多的催眠師,完全沒有必要把自己從大老遠叫來。
而且他當初的初衷是要請求自己的爺爺來幫助,爺爺是心理諮詢專家,並不是一名催眠師。
那麼,林行不得不把問題重新降回到原點。
樑偉鋒到底患上的是什麼病症?亦或是有着什麼更加可怕的目的?
忽然間,林行想起了自己在鹽城是接到樑偉鋒的電話,那時他說的是總感覺有月光出現的時候自己就會感覺到被人盯着,想請求自己來幫忙。
而前幾天的電話中的內容應該是讓我自己幫忙殺什麼東西。
林行好像已經看到了問題存在的原因,這是個既讓人難以理解又讓人感到瞠目結舌的答案。
雙方都收起了初見時的笑容,空氣中安靜的就連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在我眼中看來……你似乎存在着矛盾。”
一潭死水的屋裡充斥着格外悶熱的氣氛,窗外的悶雷轟隆隆直響,預示着這隨時變臉的天氣將要迎來一場難以預測的暴風雨。